第二百二十三节 只能进不能退

仿佛溺水的人抓住一根浮木，帝君闭关不出，潜心修持，炼化本源之力补益己身，血气渗入体内，千疮百孔的肉身渐次复原，帝君雄心勃勃，一扫之前的颓废。然而世事每每不如人意，一开始赤金蛮牛毫无抗拒，予取予夺，任凭他抽取本源之力，随着修持深入，帝君隐隐察觉，他竟有些力不从心，赤金蛮牛虽未醒来，却本能地抗拒盘剥，单凭他一人之力，已无法顺利抽取本源之力。

帝君反复尝试十余回，出尽手段，仍无济于事。正当一筹莫展之际，弥罗镇神玺剧烈颤动，心神忽地一阵恍惚，一缕神念离体飞出，顷刻间飞跃万水千山，一头扎入地脉深处。帝君眼前蓦地一亮，却见一头赤金蛮牛近在眼前，巍峨如山，四下里现出一道道模糊不清的身影，或高或矮，或胖或瘦，看上去有几分眼熟。

帝君心下了然，元邛道人并非只找上他一人，眼前现形的诸多神念化身，俱是他看中的上境大能，各持一枚“弥罗镇神玺”，从赤金蛮牛汲取本源之力。他所遇到的难题，他们亦无从回避，故此身不由己汇聚于此，共商对策。

帝君心高气傲，独立一隅冷眼旁观，并不上前招呼。静静等了片刻，一矮胖人影鬼鬼祟祟靠近来，压低声音唤了声“师尊”，似有些不好意思。

帝君岿然不动，冷冷道：“黄鹤一去杳无音讯，真是朕的好徒弟！”

巫轻肥低着头一声不吭，不敢辩解，他得了机缘，偷偷昧下“弥罗镇神玺”，不向师尊通禀，无异于欺师灭祖。不过帝君并没有苛责他，连他自己都昧下两枚“弥罗镇神玺”，不肯玉成他人，更何况是这个貌似肥蠢、实则精明的徒儿呢！他能主动上前招呼，还有些不好意思，已远胜巫砧主与巫刀尺二人了。

事到如今，他不愿二人之间生出芥蒂，当下说了句：“只此一次，下不为例。”

巫轻肥闻言如释重负，连连点头，眼珠一转，指了指对面道：“师尊，那二人当是连云寨巫砧主、巫刀尺，为何不上前觐见？”

帝君不紧不慢道：“徒儿有所不知，他二人已在北地揭竿而起，公然叛乱，就差兴兵讨伐鹰愁山了……”

巫刀尺脸皮一阵阵发烫，他躲在地穴中专心修持，竟不知外界发生了这等大事，孤陋寡闻，实在是有负师尊这些年来的栽培。

迦耶左右环顾，连他在内只得五人，两两相识，只有他形单影只。他轻轻咳嗽一声，主动挑明道：“敢问诸位道友，可是此界血气主宰？”

巫刀尺双眉一挑，毫不客气道：“谁人跟你是道友？”

迦耶不以为忤，嘿嘿笑道：“阁下认不认无关紧要，上尊赐下神玺，得以瓜分赤金蛮牛，便是明证！”

巫刀尺为之语塞，对方词锋如此犀利，扣住上尊大德垂青，令他无从反驳。他冷哼一声，却知趣地闭上了嘴，没有反唇相讥，生怕中了对方挑拨，一时失言。

迦耶等了片刻，见彼辈沉默不语，当下又道：“诸位道友，吾辈各持一枚神玺，汲取本源之力，潜心修持，原本井水不犯河水，只是近些时日这赤金蛮牛固守本源，不再予取予夺，吾等奉神玺召唤，齐聚于此，须得商量个法子破解一二。”

巫砧主眉梢一动，和颜悦色道：“迦耶道友有何建言？”

迦耶笑道：“一人计短二人计长，吾先抛砖引玉。有一法，说来也简单，似可一试。吾辈同时发力，合力则强，如各行其是，则相互掣肘。”

巫砧主低头思忖片刻，除此之外也别无他法，赤金蛮牛体内本源之力无穷无尽，炼化一丝半缕，都抵得上数载之功，尝到了甜头，又如何肯轻易放手。他微微颔首道：“迦耶道友之言有理，可行与否，不妨先试上一试。白帝道友意下如何？”

既然扯起叛旗，帝君不再是帝君，师兄也不再是师兄，从此各凭手段，成王败寇，唤一声“白帝道友”，已是存了十二分容忍。帝君听在耳中，心中动怒，却不愿为口舌之争，言简意赅道了声“可行！”

巫砧主向迦耶道：“然则合力汲取本源之力，若当真可行，吾等又如何瓜分？”

迦耶心中一动，试探道：“各凭手段，吾辈五人，何如一分为五……”

帝君断然道：“力强者多得，力弱者少得。”

这一回巫砧主亦赞同帝君，道：“力强者多得，力弱者少得，就这么定，惑界非是温良恭谦的善地，迦耶道友莫要贪心！”

巫砧主摆明了看不起他，迦耶肚子里转着念头，暗暗冷笑，他手中还有一枚“弥罗镇神玺”，大可邀一同道相助，倒要看看，究竟是谁的手段更高明！他不动声色，提议道：“那就定十日之后，午时三刻，吾等合力一试，事不谐再议。”

巫砧主道：“如此甚好，午时三刻，过时不候！”他振袖一拂，与巫刀尺先行遁去。

迦耶将目光投向帝君，正待开口，对方身影渐次淡去，只留下巫轻肥一人，缓步迎上前来，面目模糊不清。迦耶稍一犹豫，开口道：“道友有何指教？”

巫轻肥客客气气道：“有一言还望解惑，敢问迦耶道友，来我惑界，究竟意欲何为？”

隔了这么多年，经历这许多厮杀争斗，才有人问起他们的来意，迦耶心中感慨万千，然而他不知该不该说，也不知从何说起。沉默良久，他才摇首道：“枝头飘落的黄叶，随流水东西南北，偶然停于岸边，意欲何为？吾等便是那黄叶，身不由己，苦苦挣扎求生，仅此而已。”

巫轻肥心中已有答案，上境大能如落叶飘零，不得自主，物伤其类，闻之令人心悸，唯有上尊大德，才有这般神通手段。无有劫余大德护佑，惑界风雨飘摇，危在旦夕，他们俱是入局的小卒，只能进，不能退，稍有不慎，便将万劫不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