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2章虫群
许家坪,一个让许应魂牵梦绕,却又不敢深思的名字。
他体内有一个古怪的封印,这个封印让他每次回忆起许家坪,记忆都会错乱。每次回忆起的父母,模样都不一样,名字也都不一样。
但可怕的是,他自己对此没有任何印象。
他记不起任何一对父母的名字,也记不清他们的面目。
而且随着他回忆的次数增多,渐渐就像是触发了某种封印机制,会清除他的记忆,让他忘记关于许家坪的细节!
待到他再度回忆许家坪时,又会陷入相同的循环!
许家坪,就像是一个魔咒,把许应的记忆困在里面,永远无法走出去。
愁容老者道:“根据我所知道的消息,许家坪是你第一世的故乡。”
许应心神激荡,声音有些沙哑,追问道:“许家坪在何处?”
愁容老者摇头道:“你比我古老太多了,我怎么可能知道你第一世生在何处?”
许应沉默下来,心中有些失望,道:“或许我关于许家坪的记忆,只是封印的一种,是故意扰乱我的记忆的封印。”
愁容老者迟疑一下,道:“应该不是。你关于许家坪的回忆,之所以每次都不同,据我所知,应该是为了混淆你的真实记忆,而并非封印。”
许应心头微震,向他看去。
愁容老者破罐子破摔,道:“我只是负责监控你,每当你在某地待一段时间,我便把你记忆洗掉,给你换个身份。如此一来,你便永远无法成长,无法成为威胁。我不是第一代炼气士,我之前有前任,我前任可能还有前任。像我们这样的炼气士,就是消耗品。”
他嘿嘿笑了起来:“消耗完了,就可以飞升了。嘿嘿,只不过是飞升到深渊里去,成为尸体,成为肥料!”
他声音悲愤,过了片刻才稳住道心,道:“小老儿有些失态,让许公子见笑了。我虽然不够古老,但有人足够古老,她知道的比我更多。这个人,就是孟婆。”
许应闻言,立刻想到奈何桥上的那个卖茶的老太婆。
自己进入望乡台时,曾经见过她,差点便喝了她的茶水。还是孟婆认出他,说他来骗茶喝,将他撵了出去。
“我们这些监视者,每次在重置你的记忆的时候,总要先去奈河桥,向孟婆讨一碗茶。”
愁容老者不紧不慢道,“我们这些监视者是飞升期炼气士,就算可以躲避天劫,就算服用仙药,长短也不过四千余年的寿元。我接任监视你时,不过四百多岁,现在垂垂老矣,全靠仙药吊命。而那时的孟婆,还是现在的样子。说不定她与你一样古老,甚至,她比你更为古老!”
许应稳住心神,思索道:“孟婆可能不是人,而是阴间鬼神,因此可以活很久。”
愁容老者道:“所以,她可以知道更多的事情。从她配合我,每次都不厌其烦的将孟婆汤给我来看,她与我一样,也肩负职责。”
他顿了顿,道:“如果说这世上还有人知道许家坪,那么只可能是她。”
许应轻轻点头,过了片刻,询问道:“我还有一个问题。北辰子手中有一个祭坛,祭坛上有神龛和一炷香。神龛中原本有一张符箓,后来你们又取来一张符箓,两张符箓的内容是否一致?”
愁容老者面色紧张起来,声音沙哑道:“回答了这个问题,我有可能会死。”
许应瞥他一眼,淡淡道:“你不回答,现在就死。”
愁容老者额头冒出冷汗,道:“我在成为监视者之时,发下誓言,若是违背誓言,就会死亡。当时,天上有符箓下来,让我一边烧符一边发誓……”
许应道:“我没有逼你回答具体的东西,没有让你写下每个仙文的形状,只是让你回答两张符箓是否一样。这样,应该不会触动你发过的誓吧?”
愁容老者定了定神,仔细回忆当年发下的誓言,道:“那两张符箓不一样……咳咳!”
他突然咳嗽起来,从口中喷出一股灰色的烟气。
那烟气极为古怪,颗粒分明,居然能看清每一个颗粒。
这些颗粒居然在飞行,被愁容老者咳出来后,竟然又向他的眼耳口鼻中钻去!
愁容老者脸色顿变,急忙大声道:“我没有说出任何违背誓言的东西……咳、咳、咳!”
他剧烈咳嗽,从口中喷出的烟气越来越多,越来越浓,那烟气甚至从他的眼睛、耳朵和鼻孔里钻出,像是无数细小的虫子。
许应心中一惊,急忙后退一步,喝道:“钟爷!”
大钟闻言立刻上前,钟声震荡,打入愁容老者的身体。
它经过竹婵婵的改造,早已今非昔比,非但自身的烙印更加清晰,威能更强,甚至连力量的运用也精细入微,达到从前无法企及的成就!
它的钟声轰入愁容老者的身体,却没有伤其分毫,而是攻向愁容老者体内的灰色烟雾!
“呼——”
成片的灰雾被钟声轰出,但竟然没有一个受损,灰雾如同虫群,竟然聚集而来,依旧向愁容老者飞去!
大钟又惊又怒,飞上前去,钟声不断震响,试图将那些灰雾轰散震碎。
然而那些灰雾在钟声下随散随聚,灰雾中的颗粒没有一个被大钟打碎!
许应见状,心中凛然,立刻催动天眼看去,只见那些灰雾的颗粒竟然是一只只细小无比的虫子,有翅有脚,长着不成比例的口器,如同刀刃内勾的剪刀!
突然,愁容老者惨叫,许应调转视线,只见愁容老者的元神溃散,魂魄正在瓦解!
刚才大钟那次攻击,并未将他体内所有灰雾轰出体外,此刻这些灰雾一边吞噬他的肉身元神,一边自我分裂繁殖,很快便将他的元神咬得千疮百孔!
愁容老者咳嗽连连,惨叫不绝,叫道:“我所说的只是…前任和我自…己的事,我没有吐露…他的任何秘密…不算违背誓……”
他尚未说完,突然脸皮也出现被虫蛀的痕迹,接着一块纤薄的脸皮飞起。
许应和蚖七心惊肉跳,他们看到那脸皮上也有灰色的颗粒,粒粒分明!
这些颗粒很快将那块脸皮吃得一干二净,然后又飞回愁容老者身上!
愁容老者发出凄厉的惨叫,拍打身体各处,随着他的手掌落下,体内有成片成片的灰雾被拍打出来。
灰雾围绕他飞舞,又钻入他的体内。
很快愁容老者手臂上便可以看见骨骼!
那些灰色烟雾,正是一只只奇异的虫,极为细微,从内向外啃噬,没多久,愁容老者便只剩下一具白骨!
接着白骨飞速枯化腐朽,不多时,即便是白骨也被啃得一干二净!
一个堂堂飞升期的大高手,就这样被吃得什么也没有剩下!
骨骼,魂魄,衣物,法宝,统统被吃得干净!
许应和蚖七心惊肉跳,大钟还在对付那片灰雾,将那片灰雾镇压在钟下,叫道:“七爷,阿应,快来帮忙!我镇不住它们了!”
灰雾冲击,大钟被撞得发出当的一声轻响,钟壁竟然被灰雾中的虫群咬出一个小孔。
虫群从小孔中飞出,顷刻间便与吃光愁容老者的虫群汇合,虫群在空中飞舞,组合成一张符箓,上面闪烁着鸟篆虫文!
这符箓,应该便是当年愁容老者对着发誓的那张符箓!
“符毅说,发誓之后,他看到符箓在燃烧,但其实不是燃烧,而是符箓化作虫群钻入他的体内!”许应心中暗道。
那张符箓闪烁光芒,向上空飞去。
大钟飞来,突然许应衣袖卷动,将大钟卷起,不由分说将大钟催发!
“咣!”
钟声震荡,一股可怕的威能冲击而去,轰在那张符箓上!
符箓被冲击得炸开,化作无数烟雾四面八方溃散。
许应手提大钟长身而起,冲向灰雾,此刻灰雾正在聚拢。
大钟见状,连忙叫道:“阿应,我不行,我真的不行……咣——”
许应身化长虹,几步之间来到灰雾上方,从天而降,将大钟向聚集的虫群压下!
大钟的威能再度爆发,钟壁上“囚”字仙道符文亮起,大钟飞速旋转,炫目的光芒以大钟为中心,向外迸发!
无数虫子尚未来得及聚集,便见钟壁涌现出无数囚字仙道符文,道音在半空中炸响,伴随着古朴宏大的钟声,便仿佛无数尊代表着天地法则的神祇屹立在虚空中,诵念自己的道理!
每一只虫子皆被囚禁在一个囚字符文之中,虫子左冲右撞,挣扎不休,甚至张开锋利的嘴巴,啃咬囚笼!
“沙沙沙”的声音传来,混在一起,震耳欲聋。
许应头顶大钟徐徐转动,双手指尖相扣,形成五个“囚字”,猛然大喝一声。
所有“囚”字符文突然两两合并,很快便形成一个囚字立方体,漂浮在空中。而在这个小巧的封印中,只剩下一只虫子。
那只虫子凶恶无比,在囚笼中转来转去,不断振翅,却无法在囚笼中飞起,又试图将囚笼咬断,啃得火光四溅,也未能咬破囚笼。
大钟停止旋转,喃喃道:“我又行了?我真行!”
它欣喜若狂,突然醒悟过来,连忙道:“阿应,你为何这么轻易的就祭起我,发挥我都不能发挥的威力?”
许应伸手,托起这个小巧的囚笼,道:“钟爷身上的八个仙道符文烙印,便是我刻上去的,我当然可以激发这八个字的威力。”
大钟将信将疑,道:“除了这八个字,你没有在我身上偷偷留下什么其他烙印?”
“绝无此事。”
许应催动天数神通,无数只眼睛从四面八方浮现,仔细观察囚笼中的虫子,道,“钟爷自身便具有这些威力威能,只是无法自己激发,我恰巧懂,所以才能让钟爷发挥出应有的力量。”
大钟闻言,心神舒畅,笑道:“七爷,你把阿应教的不错,马屁拍的我很爽。”
蚖七提醒道:“钟爷,马屁虽好,但你莫要忘记,为何你无法发挥出自己的威力,而他却可以?”
大钟飘飘然,道:“这并不重要。诚如阿应所言,我只是无法自己激发而已。”
蚖七摇了摇头,心道:“这口钟被马屁拍傻了,不过话说回来,破钟傻了之后,七爷的地位便稳固了。”
突然,那囚笼中的虫子嗡嗡分裂,顷刻间便分裂成无数只,试图从囚笼中逃脱。然而虫子分裂,囚笼也随之分裂,同样分裂成无数只,始终将所有的虫子都关在囚笼中。
虫子晃动,无数只虫子又回归一体,囚笼也合而为一。
许应赞叹道:“不愧是连我都能囚禁的仙道符文,实在太厉害了。七爷,张嘴。”
蚖七闻言,有些不太情愿,道:“阿应,这个东西就不要放在我肚子里了吧?万一这些虫子咬破封印……”
许应笑道:“你大可放心,倘若囚字符文这么容易破解,便不会封印我这么多年了。来,张嘴。”
蚖七正要张开嘴巴,突然一个声音远远传来,笑道:“如果我没有看错的话,适才兄台所施展的,是一种仙道封印术。兄台所封印的,也应该是一种仙道符文!”
许应惊讶,闻声望去,只见一个年轻男子轻飘飘落在金顶上,身穿青衣,系着一袭黑色披风,容貌俊朗,眼睛正自盯着许应手中的囚字封印,惊叹不已。
那青年上前,向许应躬身道:“峨眉弟子雁空城,参见不老神仙。”
许应闻言,疑惑道:“你见过我?”
那青年雁空城道:“三千年前,天地尚未被封印时,在峨眉见过不老神仙。”
许应错愕,上下打量他,询问道:“你是飞升期炼气士?”
雁空城摇头道:“还在第二叩关期,未曾炼成元神。”
许应心生疑窦,道:“雁兄弟,你打开夹脊玄关,添油加命,虽然可以增寿,但应该不至于能活到现在吧?”
雁空城道:“当年峨眉被封印,我见天地卷曲,正想逃走,不料自己也被封印。再醒来,已是三千年后,物是人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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