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什么?”
“因为我预约的时候只登记了我一个人的名字,”安娜答得理所当然,“一会儿她们大概无法同时带走两个人。”
塔西娅更加慌乱。
“……您来这里看看书也要预约吗?”
“当然了,”安娜答道,“在这个地方生活,还是应当稍微遵守一下规则……”
正说着,有船员从外面打开了门,她向安娜与塔西娅打了个招呼,然后来到安娜身后,推着她的轮椅就要往外走。塔西娅上前询问是否能带自己一起,果然得到了拒绝。
出门前,安娜忽然想起什么,她回过头,对身后的船员道,“你们还是找个人来看看她的脚。”
塔西娅低头望了一眼,自己的脚面已经肿得有些夸张了。但此刻这些身体上的疼痛反而是她最不在意的东西。
“请稍等,女士,”船员回过头,“我很快就会回来。”
“真的不能带我一起走吗?我可以跟上你们——”
黎各的脑筋转了一会儿,猛然明白过来——
黎各放轻脚步,慢慢接近,很快在禁闭室另一头找到了一处入口——而赫斯塔就在后面的某个玻璃间里安坐。
黎各看了赫斯塔一眼:“……你直接把古斯塔夫的那张船卡列为了禁限用物品?”
“这不算什么,”赫斯塔的眼睛闪着光,“你知道更厉害的地方在哪儿吗?”
而绝大多数乘客甚至不会把安全检查和裁定者联系起来。
“还不清楚。可能是禁限用物品本身的门类有限制,也可能是我的描述不够具体……”赫斯塔停顿了一会儿,“但反正指定了编号的船卡是有效的……看起来,我还可以规定这个东西的存放地点:我要它在我面前,它就在我面前,我要它在别的什么地方,那它就会在什么地方。”
“问题的关键根本不在遵守什么《细则》,也不在哪个监护人手上,即便某些监护人平时看起来颇有权威——比方说海伦这样的,但她权威只能建立在她的风险乘客身上。但凡她触及了裁定者的逆鳞,照样被幽禁、被惩罚。
安娜还是离开了。
知道了船卡编号,就能用安全检查夺走这个人的船卡;夺走了船卡,就能直接去登记风险乘客——毕竟船卡才是整趟旅程中唯一有效的身份证明。
“对,也不对。”赫斯塔点头,“因为不是什么物品都能被列为‘禁限用物品’,你看我后面写的几样东西……”
塔西娅待在原地,忽然觉得这间昏暗的等待室又一次变得阴森起来。
“对,这里放的都是她的随身物品。”赫斯塔将一张白纸推到黎各眼前,“这是我晚上刚递交的禁限用物品存放清单,你看。”
“对,”赫斯塔轻轻敲击桌面,“然后,晚上十一点整,这张船卡就被放在了我跟前,而携带船卡的海伦则被囚禁了——因为她随身携带违禁物品。
“恐怕,在我们这艘船上,谁掌握了安全检查,谁才掌握了真正的权力……”
“我没懂,”黎各举起手,“继续游戏和隐藏裁定者手里的特权有什么关系?”
“也就是说……只要你看上了什么东西,你就能强行把他薅过来?”
“这堆东西……”黎各指着桌上的刀具和枪支,“都是海伦的?”
黎各愣了一会儿。
黎各往下扫了一眼,在“编号为62的船卡”下面,赫斯塔还分别填了“海伦的船卡”“海伦本人的船卡”“伯恩哈德的《细则·安全版》手册”若干事物,这几行表格的末尾都有红色的批复:驳回。
赫斯塔接着道:“之前戈培林说过,一旦裁定者卸任,就默认自动退出游戏。这一条规则与其说是为了保护裁定者的安全,不如说是为了彻底隐藏这一点,好让这个游戏继续下去——”
“哪儿?”
“怎么说?”
黎各拿起那几张船卡查看——其中一张的编号正是62。
黎各接过白纸。
“这是为了您的安全考虑,”船员严肃地回答,“请务必等我回来。”
说到这里,赫斯塔突然闪念。她混沌的思绪之海上划过雷电,一切在骤然间变得清明。
“人不是我抓的。”赫斯塔的目光带着毫不掩饰的兴奋,“但我现在终于明白裁定者的特权在哪里了。”
“中午的时候,塔西娅说她亲眼看见海伦随身带着这张船卡,”赫斯塔轻声道,“所以我就用它来试试这张表格到底有什么用。”
在物品名称那一栏,赫斯塔填了许多东西,第一行写的就是“编号为62的船卡”,表格上的存放时间填的是今晚11:00~12:00,发起人和保证人都是赫斯塔本人。
黎各拉出椅子,坐在了赫斯塔旁边,此时她才注意到桌上有两堆杂物,其中一堆是几张船卡、钥匙、门卡、几张创可贴、两把手枪以及五把弹簧刀,另一堆则是一些餐厅里随处可见的杯垫,不过图案各异。
……
一见面,黎各就惊奇地问:“……你怎么直接就把海伦抓起来了,也不喊我?”
还没靠近,她就听见了海伦敲打门栏的声音,踢打和撞击的声音不断响起,夹杂着海伦不断的问询“有人吗?该死的!”
“而且我刚才和船员确认过,今晚的安全检查属于A类检查。你还记得吗,船上有三类安全检查:裁定者换届,S类;安防人员排险,A类;船员违规,D类。换句话说,今晚的这个安全检查,完全是由当期裁定者——也就是我,独立发起的。”
另一头,黎各按照赫斯塔给的地址找了半天,终于来到先前关押过伯恩哈德的禁闭室。
“只要我知道了一个人的船卡编号,那么,我想让谁变成风险乘客,谁就是风险乘客。”
“你先坐。”
“什么原因?”黎各问。
“厉害啊……”
“……我明白了。”
“你又明白什么了?”
“安娜骗我……安娜又骗我!”赫斯塔捏紧了拳头,“这根本不是什么对监护人的驯化之旅……就算它是,它也不会是罗博格里耶的主要目的!”
“……为什么?”
“在裁定者眼里,这些监护人和风险乘客根本就没有区别,我看罗博格里耶是想在至高礼赞上挑他的继承人,看谁能在这场游戏里迅速抓住主旨……”赫斯塔望向黎各,“应该说,这是裁定者的游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