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不是他命大,是他运气好碰到了贵人萧榆已经看到路途尽头的水泥公路,他打听着别人的家庭住址,告诉自己没别的意思,就是想抽空登门道谢。
陆森停下脚步,表示就送他们到这里了,也没有回答关于家的问题,不知是没听懂,还是不想回答。
他看向萧榆的目光里似乎带了点不易察觉的落寞,那也是萧榆第二次听他无比认真,仿佛在说什么很重要的事情般叫他的名字。
他说:“萧榆,不见了。”
啊?是这汉语水平堪忧的兄弟表达错了,应该是再见的意思吧?
还没等萧榆纠正,陆森突然伸手拍上他的肩,用他那里独特的方言说了一句完全让人听不懂的话。
声音又好似山顶上传来庄重低沉,带着无比虔诚的古钟声响,一遍又一遍,震在耳边。
萧榆耳朵嗡一下,难受地闭眼甩甩头,等他睁眼时,整个人站在公路边茫然了好一会。
奇怪,他不是追逃犯追进大苗山里了吗,怎么突然跑到公路牙子边上了?
手里还拿着一节长满野果的树枝,看痕迹,应该是吃了一点。
嘴巴里还有点甜滋滋的果香,品咂品咂,萧榆脑子里没有关于这种植物的资料,他惊愕的想,这玩意儿不能有毒吧?
又低头看自己做了奇特包扎的伤口,感觉自己摇身一变成为“行走的艺术”,他扭头问小王:“我这是去讨饭回来了?”
这也忒狼狈了……
为什么脑子里感觉有一点模糊不清的印象,又好像一点印象也没有。
他现在的记忆就跟一张受潮放坏的碟片,强行打开只能看到满屏的雪花,没有半点真实感。
小王也恍恍惚惚的:“不知道啊,可能……抓人的时候摔了?”
他还搀着半死不活的逃犯,自己都不知道怎么把人抓回来的。
脑子一阵阵抽痛,难受得紧,好在卢队一直在尝试寻找进入大苗山最安全的一条路,他们的车在公路边上徘徊,很快发现了已经走得疲惫不堪的三人。
卢队是个年纪五十多岁,浑身上下却还在透露出我是硬汉气息的中年男人,刚硬的面部线条使他不笑的时候就是一张自带不爽气压的脸。
当然,他笑的次数队里的人用十根手指头都数得过来。
所以当他往萧榆跟前一杵,身后的人是一个大气都不敢喘,无不为萧榆即将要面对的怒骂默哀。
然而卢队只是一张嘴,萧榆脚步虚浮的甩了甩脑袋,眼睛阖上,往旁边一倒,竟是直接晕了过去。
硬生生把卢队还未骂出口的怒气给哽在喉咙里,顿时脸色更难看了。
“哎?!”接住他的人发出一声惊呼,惘然无措地抬头去看卢队。
“看什么,把人送医院啊!”
真是一个头两个大,卢队扫向萧榆身上的伤,看着他们七手八脚将晕过去的人抬上车,头疼地一搓脸。
还有人不怕死的窃窃私语着玩笑:“咱队长功力又进步了,这回话都没说直接给人震慑晕了,强。”
“嘘,你小点声……”
把萧榆扶上后座的两人小声bb,其实萧榆一句不漏的全听了去。
他装晕,知道卢队上来肯定要骂他两小时不听指挥,擅自行动。
为了给卢队省点唾沫星子回家哄孙子,他演技高超的“晕”了。
不过脑袋疼是真的,他总觉得自己忘了点什么事。
野果怎么来的?
伤口怎么来的?
包扎谁弄的?
一连串的问题跟一块倒塌的多米诺骨牌引起的连锁反应,让他执着的越想要深究这一部分的记忆到底是什么?
以至于刚一下车他就吐了,吐得天昏地暗,到最后是真有点脱力,两眼一抹黑,脑海里闪过一张带点惊艳和陌生的脸。
受潮的碟片并没有真正坏掉,拿到外面晒干后塞进放映机,画面又恢复了正常,重新播放着碟片里的内容。
在医院清醒过来的萧榆奇怪于自己怎么会突然忘记,奈何没有给他在这件事情上思考的更多时间。
卢队背着手,板着一张自带不爽的脸,对他进行了长达两个小时的批评教育。
果然,还是没逃过去。
“别演出一副‘已经听进去了,以后绝不会再犯’的表情,我不是你老子,这套对我没用。”
卢队气得喝口水,又拿他没有办法。
自己讲得口干舌燥,结果这小子还是摆着一张虚心受教的脸,乍一看乖得不得了,其实压根没有把他的话听进去,说不定还想着自己的事。
萧榆没有把表情收回去,往后靠了靠:“卢队,我这很认真接受批评呢,听您的,以后坚决服从命令,听您指挥。”
“拉倒吧,”卢队杯子磕到桌上,一屁股坐在病床旁边的椅子上,“你在你老子那里装得像模像样,跟我这你觉得我会信?也就你老子蠢得没边。”
“我会告状噢。”萧榆笑得无害。
“说吧,说完你老子就知道是谁自荐到我这里来当画像师的,而且这个画像师还不听指挥,差点把命都丢进去。”
卢队一捏就把他的七寸给捏住。
真是老奸巨猾,萧榆腹诽着,脸上的笑收了回去。
又听了半个小时的批评教育,并答应交五千字检讨,这事才算翻篇。
“小榆,”卢队叹口气,跟他推心置腹道,“你现在也老大不小了,好好想想自己想要什么,我向上面申请了,你这一年在队里表现不错,争取给你一个入编的机会,以后谈个恋爱,娶个姑娘,就好好稳定下来。”
“卢叔叔,您这抱上孙子后,怎么还多了个给人催婚的坏习惯?”
病房没有其他人,既然都已经提起私事,萧榆也没有官礼官腔的喊什么卢队。
他爸和卢队是拜把子的兄弟,虽然萧榆在队里做画像师,但也是正儿八经经过考核才进去的。
至于让他去做这件事的起因,是因为一副没来得及送出去的画,和两个没救出来的人。
整整花了他一年时间,现在最后一个逃犯落网,事情总算是结束了。
“你别跟我打岔,这次要不是你命大,阴差阳错从那大苗山走出来,这但凡你在里面出点差错,我就得喊你老子给你收尸去。”
卢队瞪眼拍桌子,已然拿出长辈的姿态。
“不是阴差阳错,”萧榆还有心情纠正,“我们是被人救了,他又好心送我们出来的,不然您还真得来给我收尸。”
光是碰到的僵尸都足够不可思议了,能活着出来,不是他命大,而是他运气好碰到了贵人。
“什么人?”
卢队费解,不就只有他和小王带着逃犯出来了吗?
“估计是大苗山附近的居民吧,叫陆森。”
“有这么个人?”卢队更奇怪了,“我先审了冉平,又问了小王,都说你们是在大苗山自己走出路边的啊。”
哪有一个叫陆森的人?
“怎么可能,我跟冉平摔到断崖下面,是个叫陆森的年轻人把我们救起来,后来又救了小王,不过他不会说汉语,也不知道住哪的。”
萧榆还有些可惜道。
卢队却拧起眉头,委实不理解:“等等,你们说的话怎么对不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