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榆林军镇南路的防御体系经过了数百年的完善、无数次战事的经验,境内遍布着大量的烽火墩与关隘,哪怕是边军如今已经彻底糜烂,也不会轻易失效。
若是换成了蒙古军队来袭,即使是速度再快,各地墩堡也会及时点燃狼烟发出警告,林平汝、张大成、霍诚等人作为榆林军镇南路的军事长官,也可以及时耽误消息。
然而,这一次却是友军来袭,又拥有总督府的手令,情况自然是大不一样。
再是如何坚固的城堡,从内部攻破总是轻而易举。
自从进入了榆林南路境内之后,何漳就隐藏了行军踪迹,又安排了一支小股精兵作为先遣部队开路。
这支先遣部队一路上伪装成为花马池营的信使,使沿途的烽火墩与关隘皆是降低了戒心,然后他们又寻找各种理由进入烽火墩与关隘之内,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夺去了这些地方的控制权,这样一来,不仅是各地关隘无力抵抗,各地的烽火墩也压根来不及点燃狼烟发出警示。
所以,当战兵新军与戚斌新军抵达靖边卫城的时候,榆林南路的几位武官依然是犹不知觉。
值得一提的是,这次行动皆是由战兵新军的步兵第一营负责执行,步兵第一营的军士皆是性格果敢、武艺高强的百战老兵,他们不仅是经验丰富,也更善于伪装,执行这样的任务自然要比戚斌新军的新兵蛋子更加合适。
步兵第一营也没有让何漳失望,一路上拔掉了十一处烽火墩、三处关隘,每次都是干净利落,没有一次失手。
见到步兵第一营的表现,何漳也是脸上有光,只觉得戚斌新军固然是更加训练有素,但战兵新军的将士们却是更加的悍勇果断,单兵素质要远高于戚斌新军,这样一来,战兵新军在两军比试之中也就扳回了一城。
不谈何漳的较量心思,却说战兵新军与戚斌新军抵达了榆林南路的靖边卫城之后,只见靖边卫的城墙高达两丈有余,驻军有两千余人,又有护城河环绕,诸般守城器械也是一应俱全,若是强攻此城的话,一旦是靖边卫的武官下定决心抵抗到底,战兵新军与戚斌新军哪怕再是如何精锐,也必然会付出很大的代价。
所以,何漳也就故技重施,让小股精兵伪装成花马池营的信使进入靖边卫城,进城之后又突然发难控制了城门,然后就是战兵新军与戚斌新军的突袭破城,这种方法已是百试不爽,这一次依然没有失败,轻易就攻破了原本是守备森严的靖边卫城。
破城之后,见到靖边卫城内部的混乱模样,显然是对方还没有反应过来,何漳没有丝毫迟疑,立刻吩咐道:“毛家栋,由你率领骑兵营控制卫城内的局势,一旦是遭到反抗,就立即出手镇压!戚斌,由你的麾下将士控制城墙城门,务必不能放走一人!刘蛮牛,你从步兵第一营内调兵一千人,随我前去捉拿靖边卫的守备官!各军办事之际,要及时向这里的军民强调此次行动乃是总督府的平叛,以尽量减少卫城内的抵抗与混乱!”
随着何漳的话声落下,几位将领齐声领命,然后就依照何漳的吩咐各自行事,何漳则是领着步兵第一营攻向卫城中央处的守备府。
战兵新军与戚斌新军皆是陕甘境内首屈一指的精锐之师,靖边卫的边军大多是不堪重用的老弱病残,只有少部分私兵还算精锐,所以两军很轻易就控制了靖边卫的局势。
不过,当何漳领兵进攻守备府的时候,却是遇到了一些麻烦。
原本,何漳率先攻打榆林南路的靖边卫,除了靖边卫的地理位置最为紧要之外,也是因为靖边卫的守备官张大成性子最软、胆量最小、实力最弱,可以轻易完成任务。
然而,何漳领兵攻打守备府的时候,却发现守备府的抵抗超乎想象的激烈,与步兵第一营的将士们交手之际竟是丝毫不落下风!
守备府的护卫大都是私兵出身,拥有这样的战力也在何漳的预计之内,但守备府的兵力却是要比何漳的预计多了一倍有余,足有六七百人之多,何漳仅是带领一千兵力攻打这里,兵力并不占有优势,自然是陷入了僵持之中。
见到守备府的抵抗,何漳心中不由是有些奇怪,据他所收集的情报,靖边卫守备官张大成不过是拥有私兵五百余人,驻守在守备府的私兵绝不会超过三百人,但如今却有六七百名私兵激烈抵抗,这显然是发生了某些情报以外的事情。
于是,何漳一方面敦促将士们加强进攻,另一方面又从步兵第一营再次调来了一千精兵支援,与此同时则是审讯靖边卫城的俘虏,向他们询问守备府的异常情况。
很快,何漳就得到了消息,就在战兵新军与戚斌新军破城前不久,榆林南路参将林平汝与建安堡守备官霍诚一同来访,如今林平汝与霍诚正在守备府内与张大成密谈,守备府的驻守兵力除了张大成的部分亲兵之外,还有林平汝与霍诚的私兵护卫!
得知这个消息之后,何漳顿时是心中大喜!甚至还想要高喊一声“天助我也”!
林平汝、霍诚、张大成三人皆是榆林南路这一次抵抗军令的领头者,何漳原本还以为自己攻破了靖边卫之后,还需要继续进攻林平汝与霍诚的驻地,却没想到机缘巧合之下,竟是有机会把他们三人一锅端!这样一来,后续的任务无疑是要轻松得多!
想到这里,何漳当机立断的吩咐道:“来人,传令火器营前来这里听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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随着围攻守备府的兵力越来越多,守备府内的林平汝、张大成、霍诚三人也就越来越惶恐慌乱。
如今,他们已经知道了破城的军队乃是花马池营的战兵新军,也明白战兵新军这次行动必然是因为他们违背赵俊臣军令的事情——他们万万没想到,赵俊臣竟然是如此强硬,值此战乱之际,也会派兵前来攻讨他们——事情到了如今这一步,恐怕已是再也没有挽回的余地了。
战兵新军的将士们进攻守备府之余,还会高声呼喊他们这次进攻乃是奉钦差之命平叛、靖边卫守备官张大成反抗朝廷云云,这也让守备府的守军士气极大动摇,私兵们虽然是只认雇主不认朝廷,但毕竟是性命安危更加重要,说不定他们什么时候就会突然投降。
听着守备府外的厮杀声、惨叫声、兵器碰撞声,张大成已是完全没有了主见,颤声向林平汝与霍诚问道:“两位大人,战兵新军就快要攻进来了,外边的私兵阻挡不了多久,咱们、咱们如今应该怎么办?”
别看林平汝与霍诚二人在此之前态度颇是强硬,但那只是因为他们认为赵俊臣绝不会对他们大动干戈罢了,如今战兵新军攻讨而来,并且是迅速攻破了靖边卫城,他们却要比一向胆小的张大成还要更加慌乱,同样是失去了主意。
霍诚在慌乱之下,却是再也分不清事情的主次,只知道伸手指着张大成的鼻子指责道:“张大成,你、你究竟是怎么搞的!靖边卫也算是一处坚城,怎么这般轻易就被战兵新军破城了?若是战兵新军无法轻易破城,那咱们还有讨价还价的余地,但如今……如今全都完了!”
林平汝毕竟是地位较高,还算是稍稍镇定,知道眼下并不是相互指责的时候,但同样是声音颤抖,说道:“你们说,若是咱们束手就擒的话,钦差大人会不会宽恕我们?”
在此之前,林平汝对赵俊臣一直是以姓名相称呼,但如今却是悄然间变成了“钦差大人”。
张大成苦笑摇头道:“我早就说过了,这位钦差大人可不是一位容易糊弄的,如今派兵攻讨咱们,必然是存着杀鸡儆猴的心思,就算是束手就擒,恐怕……”
听到外面的厮杀声越来愈近,霍诚的情绪也越来越不稳定,满是不耐烦的说道:“降不能降、打也打不过,那究竟要如何是好?就这么干等着?他们眼看着就要攻进来了!我就不该来这里,就这么被困住了!”
就在三人毫无主意的时候,一名私兵匆匆跑进房间急声禀报道:“三位大人,不好了!外面又来了两千人的军队,其中还有一千人是火枪兵!”
“什么!”
听到禀报之后,三人再一次面色大变,齐齐惊声道。
在这个时代,火枪固然是有很多局限,操作不方便、容易潮湿失效、发射间隔太长等等,但一旦是大量火枪兵集结在一起连射的话,却也同样是威力惊人,远远超过弓箭。
所以,一旦是火枪兵投入进攻,他们的私兵必然是损伤严重,眼下的僵持局面也无法维持下去。
想到这里,林平汝终于是有了决断,咬牙道:“既然如此,只能降了,若是继续硬抗下去,事情只怕是再也难以挽回了!
听到林平汝的决定之后,霍诚与张大成的面色愈加难看,但他们犹豫了片刻之后,最终皆是没有反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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与此同时,守备府外。
收到支援之后,何漳就打算进一步加强对守备府的攻势。
但就在这个时候,却突然有一位幕僚打扮的人举着一封降书求见何漳,并且是向何漳表明了林平汝、霍诚、张大成三人愿意投降之意。
对于林平汝等人的投降,何漳并不感到意外,毕竟他们如今已是毫无还手之力。
不过,当何漳审阅了这份降书之后,却是怒极而笑。
原来,在这封降书之中,林平汝、霍诚、张大成三人固然是表明了投降之意,但同时也提出了许多条件。
不可追究他们抵抗军令的罪责、要保证他们身家财产的安全、不可骚扰报复他们的亲族……
看完之后,何漳就把这份“降书”撕碎,冷笑道:“这几人,当真是妄自尊大惯了,依然是看不清形势,到了这个时候还想要讨价还价!”
说完,何漳冷眼看着跪在自己面前的守备府幕僚,说道:“你去告诉林平汝、张大成、霍诚他们,他们没有提条件的资格,究竟要如何处置他们,本将说了不算、他们说了更不算,唯有钦差大人说了算,摆在他们面前的只有一条路,那就是无条件的束手就擒!也唯有如此,钦差大人才有可能从轻发落,本将也会在钦差大人面前为他们说几句好话!现在,本将给他们一炷香的时间考虑,若是一炷香之后他们没有自缚于本将面前请罪,那本将即刻就会攻破守备府,所有人皆是要罪加一等!”
听到何漳的说法,眼前这位守备府的幕僚似乎并不感到意外。
这位幕僚年纪越是三旬出头,身材瘦小、相貌不扬,但他的一双眼睛却闪烁着精明。
事实上,此人看到降书内容之后,就知道何漳绝不会答应,奈何林平汝等人根本听不进他的劝告。
这位幕僚犹豫了片刻之后,却是鼓起勇气说道:“何将军,还请听学生一言!如今正值火筛入寇的关键时期,战兵新军则是陕甘边军的主力精锐,所以您这次的领兵攻讨,就绝不能耽搁太长时间,否则就会耽误边防战局……若是您答应了这些条件,那么林参将、霍守备他们今后就会全力配合您的行动、帮助您彻底掌控榆林南路的局势!这样一来,您就可以在最短的时间内完成钦差大人的任务,尽早返回花马池营听候钦差大人下一步的命令,钦差大人见您这般干脆利落的完成任务,必然是对您赞善有加,而您也能全了同袍之谊……所以,这件事对您、对钦差大人、对我家将军都有好处,还请您再认真考虑一下,于公于私都不是坏事……”
但这位幕僚还未说完,就被何漳打断道:“笑话!本将抓捕了林平汝、霍诚等人之后,榆林南路已是群龙无首,本将麾下拥有上万精兵,想要掌控全局又有何难?林平汝、霍诚他们就算是敢不配合,又能耽搁多少时间?更何况,本将与他们从来都不是一路人,又何曾有同袍情谊可言?”
这位幕僚听到何漳的决定之后,却是长长一叹,再次向何漳叩首一礼,说道:“既然如此,学生这就把何将军的决定告知于我家将军他们……”
说完,这位幕僚就要起身离开。
就在这时,何漳突然开口问道:“你叫什么名字?在靖边守备府担任何职?”
却是何漳见这位幕僚在这个时候还敢为自己主人说话,显然是一个忠义之辈,并且他的思路也很清晰,心中略有好感,所以就问了此人的姓名来历。
这名幕僚微微一愣,但还是答道:“学生名叫傅平生,在靖边卫守备府负责文案笔墨之事。”
何漳点了点头,然后就挥手让傅平生离开了。
接下来,傅平生回到了守备府内向林平汝等人传达了何漳的态度,而何漳则是暂缓了攻势,等待林平汝等人的投降。
只是,何漳等了一刻钟时间之后,却依然不见林平汝等人投降,也不知他们是下定决心反抗到底,还是犹豫不定迟迟没有决定。
但何漳显然是不会再等,就要下令战兵新军发起进攻。
然而,就在这个时候,守备府的大门突然打开,然后就见一队军士绑着三人出了守备府。
被绑三人,皆是穿着参将与守备官的服饰,显然就是林平汝、张大成、霍诚三人了。
显然,这三人是遭到了背叛,被绑之后犹自是挣扎不断,并且是怒视着他们身前的一人,只可惜他们的嘴皆已是被布团塞住,否则定然是连声痛骂。
这人一身文士打扮,正是刚才送来降书的傅平生!
只见傅平生走到何漳面前,躬身行礼道:“何将军,按照之前的约定,榆林南路参将林平汝、靖边卫守备官张大成、以及定边卫守备官霍诚,如今皆已是自缚于您面前请罪,还请何将军记得刚才的承诺,在钦差大人面前为他们求情几句!”
何漳打量了林平汝等人一眼,然后又深深的打量了傅平生一眼,问道:“他们究竟是自缚请罪?还是被迫受绑请罪?”
傅平生面色不变,说道:“当然是自缚请罪!……无论如何,他们皆是遵照了何将军的吩咐!只希望何将军不要食言,留给他们一条活路!”
见到傅平生的表现,何漳却是有些拿捏不准这个人了。
想到自己身边一直都没有可靠的幕僚,何漳缓缓说道:“本将自然不会食言,回到花马池营之后,也会在钦差大人面前为他们求情几句,但钦差大人的最终决定,却不是本将能够干涉的……至于你,从今日起就跟在本将身边办事吧!”
听到何漳的说法,傅平生先是一愣,但很快就反应了过来,并没有任何的抗拒之意,只是再次躬身答道:“学生遵命,今后定当是竭尽全力、为何将军效犬马之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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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何漳的种种安排之下,榆林南路的防御体系失去了效用,并没能够及时向林平汝等人发出警示,致使他们遭到了突袭袭击,没有太多抵抗就被落入了牢笼之中。
但甘肃军镇的边防体系依然是有效运转着。
就在何漳逐步控制榆林南路的同时,甘肃边境的一处烽火墩内,边军程柱正站在瞭望台向着远方瞭望。
前些日子,附近的烽火墩收到了甘肃军镇的警示,称是蒙古联军很有可能会从他们的方向发起攻势,一时间所有边军皆是紧张不已,也不敢像往常一般散漫,烽火墩的瞭望台上随时都会有一名边军负责监视。
程柱已经在瞭望台上呆了一个多时辰,却一直无人换岗,难免是有些无聊与不耐,自言自语的嘟囔道:“说是蒙古鞑子要从甘肃进攻,我可不信,甘肃这种鸟不生蛋的地方,蒙古鞑子就算是攻来了又能劫掠到几斗粮食……”
然而,程柱话到一半,突然是停了下来,并且是目瞪口呆的看着远方。
远方的草原上,突然有蒙古骑兵出现。
最开始只是几支小股骑兵,不过是三五百人,但越聚越多,很快就已是无边无际,黑压压的一片,放眼望去到处都是蒙古骑兵!
程柱愣了片刻之后,突然是转身向着烽火墩内跑去,并且是尖声叫道:“蒙古大军来袭!蒙古大军来袭!至少有上万人马!点燃红色狼烟!快点燃红色狼烟!”
这一天,甘肃军镇的防区之内,处处烽火、狼烟四起!
经过了近一个月时间的试探与布置之后,蒙古联军终于是发起了进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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