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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在赵俊臣与牛辅德结束了谈话、匆匆赶往宫中觐见德庆皇帝的同时,七皇子朱和坚正在若有所思的读着一封密信。
读完了密信内容之后,朱和坚的脸上闪过了一丝冷笑。
另一边,太监贾伦的表现很是默契,看到朱和坚的表情变化之后,当即就点燃了一根烛火、捧到朱和坚的面前,朱和坚则是把手里的密信送到烛火之上,又把燃烧的密信随手丢到脚边,静静看着信纸逐渐烧成灰烬。
做完了这一切之后,朱和坚点头笑道:“宗室之中,也并不全都是酒囊饭袋,至少朱和增的这次表现就很不错!他一边是暗中收集各位藩王的罪证送给了三哥,蛊惑三哥同时弹劾众位藩王,另一边又是竭力鼓动福王、让他联合各地宗室共同对抗三哥……呵呵,不过是一个无权继承王位的王长子,却可以左右逢源、两边通吃,把这潭水给彻底搅乱了。”
贾伦思索片刻之后,缓缓评价道:“这个福王长子朱和增……我总觉得他某些方面与七皇子你很相似。”
朱和坚坦然点头道:“他与我的境遇很相近,他是无权继承福王之位,我则是无权继承江山大统,他的心机手段皆是不俗,这些年为福王府做了许多事情,却只能为福王世子做嫁衣,我也一样,当初若不是我暗中配合母妃做了那么多事情,这储君之位也轮不到三哥去坐,但我做了那么多事情,最终也只是为三哥做了嫁衣!与此同时,我们二人也都是饱受轻视,无论我们做了多少事情,福王只会看重嫡世子,母妃也只会偏爱三哥,再加上我与他都是心有不甘、野心勃勃……相似的地方实在是太多太多了!
也正因为如此,他当初代表福王进京觐见父皇的时候,我见到他之后的第一眼,就看出了他与我是一路人,这些年来也一直是暗中联络、秘密合作!咱们的诸项秘密开销,大约有三成是来自于福王府,他私下里动用了这么多的银子,却一直都没有让福王察觉到任何迹象……而他这段时间的表现,更是出乎意料的出色,所有人都被他玩弄于鼓掌之间,当真是不可小觑、不可小觑……”
朱和坚对于朱和增的评价可谓是极高,满脸都是赞叹之意。
但贾伦一向最是了解朱和坚的秉性,却是马上就看出了隐藏在朱和坚这一番盛赞之下的森然杀意。
毫无疑问,朱和增太过于出色的表现,反而是引发了朱和坚的忌惮。
越是发现朱和增各方面都与自己有些相似,朱和坚的杀意就愈是无法压制。
毕竟,对于朱和增而言,事情发展到了这一步,他已经同时获得了太子朱和堉与七皇子朱和坚的双重承诺,今后不论是朱和堉稳固了储君之位顺利继承大统,还是朱和坚成功扳倒了朱和堉进而取而代之,都会全力保荐他继承福王之位。
这样一来,朱和增也就拥有了更多的选择余地,不再是只能寄望于朱和坚,今后既可以选择出卖朱和坚、支持朱和堉;也可以选择出卖朱和堉、支持朱和坚。
这般情况下,任谁也不敢保证朱和增会选择站在哪一边——最重要的是,朱和增的手中也确实掌握着一些对于朱和坚很不利的证据,足以扭转目前的夺嫡局势。
正是因为朱和增与朱和坚二人太相似了,若是易地而处,朱和坚认为自己一定会滋生出更多的野心、为自己争取更多的好处,也就愈发无法信任于朱和增了。
更何况,随着朝廷局势的不断变化,朱和坚已经不再像是从前一般依赖朱和增的资金援助,在朱和坚的心目之中,这位福王长子超额完成了自己的任务,同时也失去了所有的利用价值,自然是可以过河拆桥、兔死狗烹了。
想明白了朱和坚的心思之后,贾伦却是直奔主题,毫无遮掩的直接问道:“要不要除掉他?”
朱和坚也没有隐藏自己的想法,缓缓道:“朱和增乃是三哥手里最为关键的证人,若是朱和增这个时候突然暴毙,太子所收集的许多罪证都会失去根据,这潭水就会搅得更浑,三哥他到时候必然会认为朱和增的暴毙乃是藩王们所为,藩王们则会认为朱和增的突然死亡与太子脱不开关系,两边的矛盾就会更深……而且,朱和增死掉之后,咱们也可以减少一个变数……所以,无论如何,朱和增都不能留。”
贾伦点了点头,道:“这两年以来,咱们也秘密收买了朱和增身边的几个人,其中有一个人还算是朱和增的心腹,想要除掉他并不困难……要不要使用金刚石粉末?”
金刚石粉末这种杀人于无形的毒物,还会让人临死之前饱受病痛折磨,早已经变成了七皇子朱和坚与贾伦这主仆二人最喜欢的害人手段。
这半年以来,朝野间陆续有各式各样的人物死于胃疾出血,全都是朱和坚与贾伦的手笔——毕竟,随着七皇子朱和坚逐步走向幕前,曾经的许多事情都必须要洗白,绝不能留下任何破绽,“杀人灭口”无疑是这种情况下最有效的手段。
另一边,朱和坚稍稍沉吟了片刻,却是摇头道:“这次就不要用金刚石粉末,这种东西虽然好用,但使用次数多了也会让人察觉到迹象,而且它见效太慢了,我不想留着朱和增太长时间……还是想办法让他死于意外就好。”
贾伦的脑子里有太多的害人手段,这个时候也完全不觉得为难,立刻答道:“我会立刻安排下去,半个月内就会见到结果。”
朱和坚满意点头,然后又问道:“对了,这段时间可有收到父皇那边的消息?自从太子弹劾众位藩王的奏疏送到京城之后,父皇他不仅是停了朝会,也完全不愿意见任何人,即使是我这几天想要觐见都被他给拒绝了……也不知道父皇这些天究竟在考虑些什么,总觉得是一个变数!”
说到这里,朱和坚不由是眉头皱起。
贾伦摇头道:“不清楚,咱们这段时间并没有收到太详细的情报!这些天以来,陛下他就连后宫妃嫔也不见,一直是留在御书房过夜……自从李如安进入御书房办差之后,咱们想要从御书房那边收集消息就不大容易了,这个人很有些城府、心机也很敏锐,御书房里所有人都被他盯得很紧,无论是收集情报还是传递消息都变得非常困难……他如今还只是暂管御书房,再等到他正式成为御书房的管事太监之后,咱们想要从御书房收集消息就更困难了。”
朱和坚若有所思,道:“这样看,这个人倒也算是一个人才,必须要尽快确认他的态度与立场,你向内廷传个讯,我这几天会寻机会与李如安见上一面,若是不能收为己用,这种人还是立刻除掉比较好。”
朱和坚的危险之处就在于这里,他的心思手段过于狠毒与果决了——某人有可能会威胁到自己,那就暗中除掉;某人无法收为己用,那就直接杀掉;某人可能会暴露自己的秘密,那还是秘密灭口——总之,任何有可能挡路的人,他都会毫不犹豫的使用最为激烈的手段。
在朱和坚的眼中,这是最有效、最直接的手段。
但贾伦却是很适应朱和坚的做事风格,依然是面无表情的点头答应。
说完了李如安的事情,朱和坚再次陷入了沉思。
在朱和坚的眼中,李如安只是一个无足轻重的小人物,李如安的事情也只是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稍稍投入一些关注也就可以了。
现在的重点,还是德庆皇帝的态度,这才是至关重要的事情!
在朱和坚的预想之中,太子朱和堉同时弹劾众位藩王的事情发生之后,德庆皇帝的态度必然是各打五十大板,一边是借着太子朱和堉所寻到的罪证,严惩众位藩王,另一边也会趁着众位藩王反击太子朱和堉的机会,正式的废黜太子、变换储君,而朱和坚也就可以取而代之、成为真正的储君太子了。
然而,德庆皇帝这些天的表现,却是太过于奇怪,就好似是陷入了莫大的纠结与矛盾之中,迟迟没有表明态度,也就让这件事情增添了一些变数。
“父皇他究竟在想些什么……又为何会有这般奇怪表现……总觉得,有什么事情被我忽略掉了……”
朱和坚喃喃自语道。
*
圣心难测。
自从德庆皇帝收到了太子朱和堉的弹劾奏疏之后,已经有连续四天时间没有召开早朝了,也一直都没有召集众位朝廷重臣议事,还拒绝了所有人的觐见,就这样一直躲在御书房之中,任谁也无法推测他这段时间的想法与心思。
无法猜透心思的德庆皇帝,显然是最难对付的。
当赵俊臣赶到御书房外的时候,发现大部分内阁辅臣与六部尚书都已经到齐了,所有人都是表情严肃,相互聚在一起低声议论着。
见到赵俊臣现身之后,工部尚书陈东祥与户部尚书李成儒二人就匆匆走到了赵俊臣的身边。
这段时间以来,李成儒与赵俊臣的关系已是愈发紧密,对于赵俊臣的诸般指示也是不声不响的积极配合,但他表面上并非是赵俊臣的朋党,依然是太子朱和堉的拥簇,这个时候也是格外紧张。
所以,快步赶到了赵俊臣的面前之后,李成儒就抢先问道:“赵阁老,你说陛下他这次召见咱们,可是为了太子弹劾众位藩王的事情?陛下他……应该会站在太子这一边吧?毕竟,陛下他对于藩王们的不满由来已久,太子他这次固然是闹得大了一些,但毕竟也是为君分忧啊……”
陈东祥则是低声说道:“不出意外的话,应该就是为了太子与藩王们的这场官司!我收到一些消息,说是藩王们的奏疏今天已经抵送京城了,但除了陛下本人之外,目前还没有任何人看过这些奏疏的内容,陛下这次召见咱们,应该就是为了这件事情。”
听到陈东祥的说法,赵俊臣不由是有些意外,没想到陈东祥也在内廷之中收买了眼线,而且这个眼线的层级似乎还不低,可以接触到一定的内幕消息。
自从左兰山外放到山西担任巡抚之后,不论资历还是官位,陈东祥都已经成为“赵党”在京城之中的第二号人物,他不似左兰山一般韬光养晦、善于配合,他的野心更大、手段也更为积极主动,却也不知道这是一件好事还是坏事。
念头转动之余,赵俊臣向李成儒说道:“陈尚书所言没错,陛下这次召见我等,十有八九就是为了太子与藩王的事情!至于陛下他这次会不会支持太子,就很难说了……
若是今天之前,我是倾向于陛下他会各打五十大板,一方面是拿着太子他寻到的罪证,废黜掉几位罪行最严重的藩王、趁机削弱宗室势力,另一方面也会利用太子他办事不利的理由、进一步打击太子的威望、甚至是直接更换储君……但陛下他这段时间的表现太过于奇怪了,我现在也不敢轻易做出定论……
不过,藩王们的奏疏同一时间呈送到陛下面前,这就意味着宗室们已经暗中合作、想要联手向陛下施压,这种手段却是过犹不及了,无疑是冒犯了陛下的天威,以陛下他的性子,反而会激起心中傲气、绝不会轻易向宗室们妥协,也可能会选择力保太子……”
说到这里,赵俊臣不由是轻轻摇头,表示自己的这些看法都只是推测罢了,不敢保证成真。
德庆皇帝无疑是心高气傲的,总认为自己可以轻易掌控一切,这也让他很少会有真正认真的时候,像是周尚景、赵俊臣等人也经常是利用德庆皇帝的这种傲慢心态为自己争取好处,但如今的事情涉及到太子与宗室,德庆皇帝毫无疑问是完全认真了起来,他开始思索一些更为深层的事情,也不似从前一般容易被猜透心思了。
所以,赵俊臣的此时心情也是前所未有的严肃与凝重。
赵俊臣抬头看去,发现自己并不是孤例,如今不论是一向老谋深算的内阁首辅周尚景,还是“帝党”核心成员兵部尚书王寿,都像是自己一般神情凝重,显然他们也都无法猜透德庆皇帝的心思,也并没有准备好应对之策。
接下来,赵俊臣与陈东祥、李成儒二人又商议了几句,但还不等他们讨论出具体的结论,就见到阁老程远道匆匆赶到了御书房外。
程远道赶到这里之后,内阁众位辅臣与六部众位尚书也就全部到齐了。
很快的,一名青年太监轻轻推门走出了御书房,细声细语的说道:“咱家名叫李如安,从今往后就要留在御书房办差了!众位大人皆是经常出入御书房的朝廷重臣,咱家也必然会与众位大人时常照面,若是咱家今后若是有哪些地方不小心冒犯了各位,希望各位大人能够体谅一二……
现在,就请众位大人随我进入御书房面圣吧……对了,容咱家多嘴一句,陛下他这些天的心情很不好,还望各位大人觐见的时候千万要小心一些。”
听到李如安的这一番话,众位大臣不由皆是深深打量了他一眼,只觉得这个年轻太监不简单。
尤其是那一句“若是咱家今后若是有哪些地方不小心冒犯了各位,希望各位大人能够体谅一二”,颇有些意味深长,似乎是在暗示众位大臣今后再也不能轻易从御书房内部打探消息了。
另一边,李如安却是没有理会众位大臣的反应,只是率先转身返回了御书房内,至始至终都没有多看赵俊臣一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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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为两会的事情,前些天事情很多,今天开始恢复更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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