非不是氐秦兄弟们不够努力,也不是他们能力不足,实在是,他们无法抗拒生理上的反应。
那声音实在是太过骇人,而到了这邺城战场上,氐秦的兄弟们已经对这种神器的威力,有了很深刻的认知。
这东西,恐怖的很呐!
只要被它波及,那就是非死即伤,跑不了的!
救都救不过来。
于是,火炮一经炸响,后续的秦兵就再也不敢往前冲,而那些豁出了性命打算给予何将军致命一击的秦兵呢?
不用想了。
这一次,可算是得偿所愿了!
真的丢掉了性命。
“你们怎么回事?”
“往哪里扔呢!”
过了好一会,何将军才从黄土堆里扑腾出来,几个小兵上前,把他老人家搀扶起来,他冲口就是骂。
看到何将军这副狼狈相,小兵们也忍不住哈哈大笑。
“将军,我们也不是故意的,就原谅我们吧!”
“都是一时着急,没看清。”
“再说,这个火炮也不是我们射过来的,都是后面的骑兵弄的,要怪也得怪他们。”
何将军刚才是被炸蒙了,逮着谁就是一通骂,火炮的冲击力,虽然没有伤及他的皮肉,却也让他受惊不小。
甚至连耳朵眼里都是黄土。
那火炮爆炸的地点,可以说是相当的体贴了,正好就在何将军的身前,距离不远也不近。
由于初级火炮的威力有限,填充的火药,分量也不够均匀,所以,虽然何将军就在眼前,但只是因为那么一点点的差距,就无法伤及他的性命。
在战场上,发生这样的事情,也不知是幸还是不幸。
不过,可以肯定的是,至少,现在这一刻,对于何将军本人,以及整个晋军来说,这是非常幸运的。
刚才还气哼哼的何将军,此刻也反应过来,能保住命就不错了,还奢求什么?
还等什么?
战场上的局势瞬息万变,既然没死成,那就要继续办正事,部下又给他牵过来了一匹马,何无忌一个翻身就跃了上去。
充分显示出,他的身上是一点伤也没有。
利落的很。
终于摆脱了秦兵的纠缠,何无忌志得意满,正要继续前行,抓紧时间把消息送到。
却没想到,才刚跑了几步,就只得被迫停下。
“曾靖,你怎么过来了?”
“出了什么事?”
曾靖是王谧身边的贴身护卫,最得力的助手,几乎是和王谧寸步不离的。
于是,曾靖孤身一人出现在这里,何无忌登时就愣了,有一种不妙的感觉,油然而出。
他很自然的就想到一些不好的事情上了。
何无忌那么紧张,把曾靖也带的紧张兮兮,他原本是一点也不紧张的。
他只是来传递一个消息,但是,却半天都没有进入正题。两个人,你看着我,我看着你,各自心里都有一个小算盘。…
好在,曾靖的脑子还是没有全傻,过了一刻,也就反应了过来。
“没事,王侍郎他没出事,南大门那边的战况很激烈,我军已经取得了一定突破,侍郎的意思是,想要刘将军去支援,下一步,就可以开始攻城了!”
“攻城?”何无忌眼皮一跳,脸上居然出现喜色。
有这么兴奋吗?
曾靖被他搞湖涂了。
只见何无忌凌空拍了下掌心,大笑道:“太好了!”
“我也正有此意。”
“不瞒你说,我们这边也收到了一个重要消息,要交给你们,事关大局的!”
竟然还有这样的事?
王谧想要攻城,刘裕也想攻城,两兄弟一个南,一个北,在此之前完全没有联系,却不自觉的都想到了一起去。
这就是所谓的默契吧!
那还等什么?
既然南城墙那边已经打开了突破口,也就不必非要和张蚝在北大门那里死磕。
晋军要的,只是邺城这座城池而已,他们并不想依靠彻底打败秦兵来证明自己的优秀。
那都是死心眼一根筋的人才干的事,晋军的实力,早就已经不需要依靠那些虚头巴脑了。
毕竟,都已经这么优秀了。
现在晋军最需要的是什么?
就是一颗精明的大脑,足够有前瞻性,能够给晋军把下一步的战略定下来。
让兄弟们沿着这条大路,安安心心的往前走,直至达到最后的胜利。至于能不能达到最小的消耗,这却不是王谧能够决定的事。
目前也根本看不出来。
既然要见王谧,那当然要奔着南大门去。何无忌和曾靖很快就达成了共识。
两人把现有兵力纠集到一起,共同反身回去。
而这时,一直还在南门卖力作战的王侍郎又在干什么呢?战况如何?
双层大栅栏被攻破之后,王谧就跟着士兵们冲进了邺城,而出现在他们眼前的,并不是井井有条的街市,而是一层矮墙包围之下的另一道城门。
当然,还有仍在苦苦奋战的氐秦士兵若干。
看到这样的场面,王谧丝毫没有感到惊讶,他早就料到了,邺城的城墙不会只有一堵。
必定是双层嵌套的模式。
当然了,邺城能有这样的规模,自然不是氐人的功劳。作为一座曾经被当做都城的战略要地,邺城曾经的辉煌其实也尽在眼前,毕竟,曹阿瞒也还没有故去多长时间,而从那个时候开始,整个中原,真正安定的日子也不过几十年而已。
也就是说,迄今为止,在中原大地上可以称得上是有规模,够繁华的一些城池,都不是新近建筑的成果。
它们得以辉煌繁荣,都是前代的功劳。邺城也是一样。
作为一座曾经的古都,邺城选用了双层嵌套的建筑模式来增强外城的防御力,同时保障城内居民的安全,这是王谧早就有预料的。…
他甚至都不需要提前派出探子去侦查一下,就可以确定。
而现在,眼前的情况更是证明了,王侍郎算无遗策。
虽然曾靖赶去送信,但是王谧也并不孤单,就在刚刚,表现极其出色的魏咏之,也来到了他的身边。
自从刚才那一仗发挥不错,老魏整个人的气势都不一样了,从内到外透着一股昂扬奋进的气息。
整个人的状态是向上走的,这一点,十分明显。
眼看着面前又出现了新的阻碍,老魏跃跃欲试道:“王侍郎,接下来,我们怎么办?”
“要不要冲进去,占领街市,把城里残余的秦兵铲除干净?”
斩尽杀绝,这就是魏咏之现在的全部信念。
相比王谧,他们这些南渡之人,对氐秦的痛恨更加深刻,他们参军,就是为了能够手刃仇人。
现在,眼看这些氐秦恶畜就要完蛋了,怎能不奋起一下,给这帮作恶多端的东西再添上一把土,顺便踩实着了?
虽然魏咏之已经急不可待,包括他身后的那些晋军的兄弟们,个个都已经等不及了,王谧依然有自己的节奏。
并且,他是真的不着急。
形势已经可以看出来了,优势在我,挫败了这一伙秦兵之后,王谧心里更有底了。
他们已经无法组织起有效的反攻,至于防御,只有还有人,就可以继续进行。
最关键的是,能有多大的力度。
螳臂当车而已!
虽然还没有和城里的秦兵交手,王谧已经下了决断,城里的秦兵,力量也不过如此。
王侍郎为何这样有底气?
难道,他是铁口神断?
当然不可能!
一般的神算子怎能与王侍郎相提并论,人家可是大魔导师,时空穿梭者。
比什么古代的撑着一个竹竿子,挂着一个白布条子,只知道坑蒙拐骗的江湖道人可是灵验的多了。
一切都是基于理性的判断,如果秦兵还有余力的话,为什么不现在就冲出城门来和晋军决一死战?
古代的城市结构和现代完全不同,看似是一个城市,但其实只不过是被若干城墙,大约都是四四方方的形式,前后左右包裹而成的一个相对固定的范围而已。
一旦外城被突破,搞所谓的巷战,在城内硬拼,是很难扭转败局的。
一般来说,能把敌人阻挡在城外,就要尽力为之,这也可以看出,后世于少保保卫北京城的时候,形势有多么危急。
咳咳……
人家瓦剌都打到德胜门口了诶!
要不是于少保振臂一呼,挽狂澜于既倒,啥也别说了,瓦剌入城,还不是如履平地?
而现在,晋军面对的形势也差不多。
攻城其实是非常简单的事情,只要带着兵马冲进去就好了,城中的守备,大约也就是那样子,不会有太高的水平。
晋军完全可以应付。…
王谧要考虑的是,如何在夺取城池的同时,尽量减少伤亡,把损失压低到最小。
而很多事情,他脑子盘旋的那些念头,讲给魏咏之他们,他们也大约不能领会。
现在的王谧也练就了一身本领,学会了和这些武人沟通的技巧,不需要太多的解释,只要把命令明明白白的告诉他们就可以。
胜利,才是他们的事情。
只要能打的赢,管你的战术是什么,如何计划,大呼将军真乃神人也,就可以解决了。
魏咏之拼命吆喝,王谧却不为所动。
“咏之,别急,再等等,曾靖那边,很快就会有消息了。”
一听说还不能打,魏咏之的脑袋顿时就耷拉了下来,正宗的垂头丧气是也。
还有什么好等的?
对付氐秦恶畜,哪里需要那么多的筹谋,只管冲杀就是了,把他们杀光,他们自然也就服气了。
这座城池,本就是他们的,和氐人有什么关系,不过是一些外来的入侵者而已。
现在大军北上,自当亲自夺回来,正义是站在他们这边的。
其实,在这支队伍里,还有一个人,比魏咏之要着急的多,但是此刻,他的心情却很平静。
一张娃娃脸上,挂着惯有的笑脸,喜气洋洋的,那兴奋的目光,倒好像这里不是战场,而是婚礼现场似的。
那个奇怪的人,正是何迈。
不是他,还能是谁?
而何迈现在笑的,正好像是参加婚礼的新郎本郎。
不着急。
确实不应该着急,都到了眼前了,痛痛快快的一把收拾了才是重点,一定要干干净净,不留任何后患。
打胜仗是目的,但从来都不是唯一的目的,如何能打一场酣畅淋漓的漂亮仗,才是追求。
虽然没有提前通过气,但是,何迈相信,此刻的王谧也一定是这样想的。
然而,想打漂亮的胜仗,哪里有那么容易。
不只是要自己的实力强,还要敌军给配合才行。
你看,氐秦的状态,会是特别怂,特别烂,任由晋军搓圆压扁的吗?
很快,南城墙被晋军突破的消息就传到了张蚝耳朵里,张蚝登时就怒了。
作为邺城之中,唯一还能拿得出手,能说了算的将军,张蚝是万万没想到,南城居然这么快就丢了!
一旦晋军突破了瓮城,他们就可以发现,摆在他们面前的,是一片坦途。
与很多古代城池一样,邺城的城市布局也是北高南低,城市之中重要的建筑,达官贵人都聚居在北部,包括更多的乡民,也是集中在北城。
南城这边主要分布的就是一些作坊,牛马集市,还有一些城市里的流民,寺庙等等。
可以这样说,南城这边能够进行抵抗的有生力量并不多。
糟糕!
这些人,为什么这么不顶用!
张蚝骂骂咧咧,却也改变不了现状,南城若是真的失守,那不就等于被晋军开了后门了吗?
李大连呢?
他是死人吗?
派他过去是做什么的?
就算他打不过晋军,多坚持一会总是可以的吧,这才多长时间?
不到一个时辰!
一个时辰都不到!
虽然城中兵力有限,但是,张蚝也是规规矩矩的派了三千兵马给他,结果呢?
不到一个时辰就被晋军打残了!
真是废物!
废物都不足以形容李大连的无能,张蚝权衡再三,最终决定,还是先到南城门那里去救火。
头疼医头,脚疼医脚,氐秦现在就是面临这样的现状。
然而,南城这边,还有药医吗?
就在王稚远带着晋军和短了一半的南城墙死磕的时候,南城楼上,队主李大连,悠然自得,还喝茶呢!
他当然要喝茶,这是他开战以来,最轻松的一段时刻。
负责进攻南城门的晋军大部都被王谧带走,去攻打破损的城墙了,而南城门的正面方向,剩下的晋军一下子少了一大半。
对于秦兵来说,这当然是一个重大喜讯。
驻守正面战场的秦兵,肩上的压力,瞬间就变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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