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70章撼山易,撼北府难
“竟有这样的事?”
“我也没有亲自去京口探查过,或许真的是消息有误,也说不定,阿宁,这都怪老夫办事不周全,委屈你了。”
王恭是个爱面子的人,可以办错事,但是绝对不能让人看笑话,尤其是被王谧看笑话。
于是,今日一役,王恭受到的刺激,可想而知。
听到郗恢诚恳的道歉,王恭心里才舒坦了些,转过身来,一起坐下。
“阿乞,这么晚了过来打扰,确实是因为我太生气了,不过,我也有话想要问你。”
郗恢点点头,王恭遂道:“以往没听说你在京口还有眼线,这一次却拿到了这么详细的情报,虽然最后证明,其中或许有错漏之处,但是,也逐渐接近真相了。”
“这么说,你还是认为,王稚远不老实,京口有问题了?”平静下来以后,郗恢的智商也终于上线了。
毫不费力的就听出了王恭的言外之意。
王恭垂首,昏黄的烛光之下,脸色更显阴沉。
“袁飞那边也是被盯得很紧,送出一封信,难度不小,于是,前天我才收到京口的回信。”
这消息如此惊人,你看了你也抖啊!
郗恢慎重回答:“确凿无疑。”
一双铜铃大眼,瞪起来,简直是可以杀人!
至少可以把刘牢之杀了!
檀凭之虽然看起来鲁莽,但其实粗中有细,想在他的身上打歪脑筋,还没那么容易。
“绝对没错,他们两个就是在合作,不过我觉得,这也很正常,刘牢之以前的脾气是比较暴躁,但是,在强悍的王谧面前,看清形势也没什么问题。”
撼山易,撼人心难。
消息渠道可以告诉他,甚至是消息的真正载体也可以分享给他,一点问题都没有。
这样重要的点,都能够摸清楚,可见,郗恢的这个消息来源比他王恭的要可靠的多,距离核心要近得多。
有!
有没有携带兵器?
有!
虽然只是原材料,但是原材料一定会变成火器,火器那个东西,王恭虽然没有亲手使用过,但是,他也知道,威力巨大。
还有一些事,是郗恢没有告诉王恭的,也没那个必要,在这一封信之前,袁飞和他也还有通信。
郗恢这么一张口,王恭才意识到,这里面的曲曲折折还多着了。
随着通信次数的增加,郗恢对他的反感,倒是越来稀少了,看着他写的这些细节琐碎的书信,也还是有很多额外的收获的。
“这个人,应该是绝对可靠的,而且,也绝对的会和我们站在一起,这是可以放心的。”
直到这两天,郗恢才终于想通了。
“想要让北府从内部分裂,看来是没可能了。”
其一,他自诩正人君子,猛将军,别人在前方浴血奋战,他在后方抄后院,这样的行为,实在是令人不齿。
王谧在刘牢之的眼中俨然已经成为了一个神仙,一个完人!
副将都可以不当了,没那个必要,从今往后,王谧说什么,他就跟着做什么,王谧指哪里,他就打哪里,没有二话!
如果他刘牢之生在那世家之中,乌衣巷上,王谧能够做到的,他刘牢之不是也一样行吗?
但是,事实就是事实,也不是想象,王谧从南阳归来之后,刘牢之就渐渐的转变了态度。
王谧实在是太厉害了!
有勇有谋,还有背景,又年轻,没有了谢玄的支持,他刘牢之如何是他的对手?
不只是王谧没有往回要,檀凭之也从没有给过它一个眼神。
要么就是彻底的谎言,要么就是北府内部也形成了某种共识,甚至是在谢安那边也是一样。
更深层次的原因还在于,在李牢之的身边,围绕着数量众多的京口年轻将领。
从有效进攻,变成了有效防御,只要是能有效的保护自己的利益不受侵害,在这种前提下,他就可以和王谧合作。
如果说没有野心,那当然是在鬼扯,趁着王谧出征的当口,在北府搞一搞事,也不是不可以。
这一点,王恭深有体会,如果真的很容易弄到手的话,王恭就不会到现在还毫无反手之力了。
但是,他还没有主动挑衅,毕竟,鸠占鹊巢的这种事,刘牢之还是做不出来的。
“没用的。”王恭挥挥手,他忧虑的重点,不在这里。
“而且,他的话也不像是临时扯谎。”扯谎也不能扯的那么漂亮,那么周密。
在北府,他就是王谧的副将,只要配合就好,什么争夺领导权这样的事,他已经没有兴趣了,更没有胆量。
王谧是这样说的,北府就交给刘将军管理,以后的事情以后再说,而他也是这样做的。
“怎么可能呢?”
“以我对这厮的了解,他绝对不可能毫无动作,不过,这一次被他搪塞过去了,老夫想来,最近这一段时间,他应该还不会有什么行动,而且,既然他这样说了,那么目前荆州兵和北府兵在军事这个方面,应该还没有联合。”
“原来是有私仇的,这我就放心了。”王恭喃喃自语,郗恢又道:“这个人,是刘牢之身边最受重用的心腹队主,名叫袁飞,一直以来,都和刘牢之关系很好,据我获得的消息,刘牢之现在已经和刘裕、王谧等京口起家的将领彻底和解,甚至是要合作了。”
北府是军队建制,按理来说,整日里进进出出的,生面孔也不少,一两个陌生人,基本上是不会有人在意的。
“袁飞几乎是天天都跟随在刘牢之身边,却也不知道这枚帅印真实的来历,不过,帅印到了刘牢之的手里,却是可以肯定的。”
有了帅印撑腰,刘牢之在北府里的腰杆也更硬了,各项活动,他和檀凭之有商有量的,合作越来越融洽。
这个人,他可是物色了好长时间,好不容易才找到的,一般人,绝对挖掘不到这么合适的人。
那是袁飞的亲笔信。
“你怎么不早说!”
看他的意思,是早就知道了消息,那为什么还一直有意隐瞒,为什么不在昨天就一起说了?
这不是耽误大事吗?
王谧气的吹胡子瞪眼,茶杯也摔了,郗恢被他弄得一头问号,他根本就不知道又是哪里把王恭得罪了。
“若是真的是个靠得住的人,那将来,此人还有大用处,老夫要长期监视北府的一举一动。”
“老夫巴不得北府不清净,几个大将军自相残杀!”
“王稚远把帅印交给了刘牢之,这样的消息,可信吗?”王恭拿着书信的手,有些颤抖。
自此之后,刘牢之彻底脱胎换骨了!
他对王谧的推崇,无以复加,任何他知道的,他不知道的,溢美之词,都能够用来形容王谧的天纵英才。
“可我们若是许诺让他彻底掌管北府,他当然可以为我们所用,这不是好事吗?”
王恭连连叹气,内心的焦灼,不足为外人道也。
“我早说,就有用处了?”
郗恢不但不明就里,还觉得自己的做法一点没错。
说到这个消息来源嘛,郗恢还确实有些要提前说明白的。
“当时谢玄在战报中,还曾经提到过他,说此人申时骁勇,是个猛将。这样的猛人,会愿意屈居于王谧之下?”
这样,即便王谧在外征战,只要有零散的几个京口将领镇守,刘牢之也翻不起浪花来。
这一回,郗恢倒是镇定了。
虽然王谧口口声声说对北府没有觊觎,更不想和朝廷作对,但是,任凭他磨破了嘴皮子,王恭还是一个字都不相信。
就比如,刘牢之那些细微的情感变化,如果不是天天跟在他的身边,袁飞是绝对无法描写的那样详细,那样逼真。
在此之前,刘牢之对王谧也还是保持着戒心的,虽然明面上,大家都是北府的将领,合作是最主要的。
“怎么没可能?”王恭很绝望,郗恢去不这样认为,他还是很有信心。
王谧不只是没有把帅印要回来,就算是刘牢之已经把这个宝贝送到了他的面前,他却依然没有接受。
“这怎么可能!”
王谧在邺城奋战的那段时间,刘牢之的心思也是不停的转换之中,还是因为帅印。
“这个人,是和王稚远有私仇的,而且,在北府里根基深厚,还是刘牢之身边的红人,心腹,所以,只要刘牢之在北府坐得稳,他就能站得稳。”
这种所谓的信,对于王恭来说,已经是不堪入目的灾难级别了,但是,他还是捏着鼻子继续看下去。
有郗恢这么一个朋友,也不知道是好还是坏,明明他也在朝堂上混了这么多年了,居然还是分不清轻重缓急。
安插几个人并不难,难的是能够进入京口将领他们那个小核心。
书信写的有点复杂,看得出来,写信的这个人,文化水平不是很高,用词也不能算是文雅,只能算是勉强的,把事情给说明白了。
整个京口,几乎都是北府的军营,各种军寨,帐篷,层层叠叠的,相互交叉。
还有比刘牢之和王谧联合更大的事吗?
“哦?”
既然王谧现在没有异动,那么这样看来,要关注的,该是以后了。
其二,王谧虽然走了,但是,檀凭之还在。
“所以,你的意思是……”
王恭怎么想,也想不通。
于是,这就是以王谧为中心的,可以对抗建康朝廷的一股新生的力量,为了维护自己的利益,他们也不会背叛王谧,这是一个根本性的问题。
“这样一来,北府就变成铁板一块了!”
这只是刘牢之和王谧合作的第一个阶段,而到了拿到帅印的那一天,很显然,就晋升到第二阶段了。
轻薄的纸张交到王恭的手里,借着烛光,他才终于弄明白这是些什么东西。
这一点,王恭还是看得出来的。
“没用的。”
这一枚金灿灿,沉甸甸,还热乎乎的帅印,居然一直都在刘牢之的手里放着!
这种事情,郗恢当然也不明白了。
但是,刘牢之最终没有做这样的选择。
“在这样的前提下,北府的这些将领,我们是不可能拉的走了。”
但是,身为北府的老将军,刘牢之是一定会防备着王谧的,经历了襄阳南阳之战之后,刘牢之对自己有了一个新的定位。
他要是想通了,怎么可能不早早的告诉王恭,他当然也知道,京口那边的消息,对于王恭来说,都是至关重要的。
但是呢,大体上来讲,居然都说到了,而且,王谧也都承认了,这就是一大进步!
有没有荆州兵进驻京口?
明明刚才都已经大有好转了,这一会,突然又生起气来。
王恭一拍桌子就跳了起来:“竟有这样的事?”
刘牢之做出这样的选择,肯定也是做了系统的衡量之后,才认识到,自己根本就不是王谧的对手。
“现在的北府,从上到下,已经全都被王谧驯服了,从将军再到士兵,全都信服他,当他是大英雄。”
用功名利禄确实可以收买一些人,甚至是一大批人,但是,真正的能人,只会追随那些他看重的人,那些他崇拜的人。
在王谧没有什么过错的情况下,想要拉拢刘牢之是没有根基的行为。
可怜王恭,居然连这么简单的问题都还懵懵懂懂。
此人虽然不及刘裕那样精明又强悍,但是凶狠值却是要高好几个等级的。
而且,经过一段时间的考察,王恭也发觉,这些人不只是年富力强,警惕性还特别的高,想要从他们身边得到确切的消息,可以说是难度非常的大。
然而,军营再多,刘牢之、刘裕那些北府的核心人物,带兵的大将军,也总是居住在正经的建筑物里。
暗中的交易,才让王谧可以顺畅无比的驰骋疆场,收复了众多失地。而北府这边,甚至是朝廷这边,都安稳的很,根本没有给王谧拖后腿。
没有人会放弃唾手可得的权力,更何况是自己真刀真枪拼杀出来的。
在那封信中,袁飞对这件事说的更清楚些,帅印一到手,刘牢之的决心就更加坚定了。
“王稚远那厮一向诡计多端,他既然这样说了,就是有把握,就算是我们派人到京口去调查,也查不出什么来。”
虽然那些细节都被王谧给哄弄过去了,可以说也比较合理,算是给编圆了。
从各方面来讲,刘牢之都不是王谧的对手,可以说是处处落败,这让野心勃勃的刘牢之,每到夜深,也是唏嘘不已。
但是,自从王谧在北府站稳脚跟,王恭追寻的这个人,就一直没有着落。
而且,王谧待他也算是推心置腹了,从不信任,到逐渐信任,这种转变是很牢靠的。
“为什么能说的这么肯定?”王恭很好奇。
谁知,王恭竟然把帅印都交了出去!
这样惊天动地的消息不是从王谧那个大嘴巴的口里说出来的,竟然是从郗恢的眼线那里得来的。
并不是依靠着朝廷给他们更多的利益,更多的好处,就可以收买的。
“王谧在朝堂上游刃有余,还能征善战,而刘牢之呢,只要抱紧了王谧的大腿,就可以在北府继续站稳脚跟。”
但是,这一次,郗恢给了他希望。
几支蜡烛就把小小的厢房照的很亮堂,整个郗府现在都恢复了平静,周围也是黑漆漆的一片,更显得,王恭的卧房这里很显眼了。
而这些琐碎的细节,也更加能够佐证,袁飞提供的这些消息的真实性。
“这当然是老夫的愿望!”
这就是现实。
王恭严肃道:“这件事,我们还需要从长计议,你在京口的眼线,到底能不能相信,消息来源是什么?”
“他们是统领北府的大将军,精诚合作不是很正常的吗,你总不能说,他们该反目,该闹内讧吧!”
“作为谢玄的继任者,王谧都没有屏退刘牢之,难道,刘牢之还要和王谧硬抗吗?”
“刘牢之既然看重这个帅印,那就说明,他还是想一直扎根在北府的,即便王谧现在把帅印交给他,那也是暂时的,他不过是替王谧代管而已。”
在关键问题上,他还是很现实的。
郗恢起身举着烛台,来到书案前,桌上摆着个小木盒,打开来就可以看到几页纸。
“刘牢之不是谢玄的旧将吗?我记得,他在北府也有七八年了,算是北府老将,怎么可能会安心呆在王谧的手下混饭吃?”
“帅印?”
“一个呢,你也看到了,就是说了荆州兵在京口的活动,第二个,就是说的帅印的归属。”
“一开始我也不相信,所以我反复验证,又给袁飞写了一封信,验证了一下,这样一来一回的,时间也就拖得长了些。”
袁飞学问不高,虽然识的那些字,也能写信,不过,想要简洁,直奔主题,就很有困难了。
而现在,王谧就是刘牢之崇拜的人,一层层的情绪铺垫下去,就可以看出,他现在对王谧的推崇已经是无以复加。
他们年轻,且有能力,而且还对王谧忠心耿耿,这些人都是白身士兵起家,如果没有王谧,也就没有他们的今天。
“你还没看清楚吗?”
“还有这样的人?”王恭笑了,这是他今夜第一次展露笑容,一直以来,他都希望能够在北府安插上一个得力的人,可是苦苦寻找,也一无所获。
郗恢是把王恭当真兄弟的,在他面前,也没有任何隐瞒。
王谧出征邺城,这一趟路途遥远,艰险颇多,在北府驻守的刘牢之,心思自然是有些活动。
“有什么不愿意的,之所以以前没告诉你,都是因为我在打探更加确切的消息,你看,这不是吗?”
而当王谧从邺城凯旋归来,这一心态的转变才正式迎来了飞跃。
与其折损了自己,还不如追随更加有能力的人。
而朝廷,显然也没有这方面的人才储备,凭着王恭自己?
别开玩笑了!
没可能的!
在建康,他都斗不过王稚远,更不要说是在京口北府的大本营了,那就是王谧的地盘,谁能和他抗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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