殷仲堪微微一愣:这是什么情况?
你是宰辅,又是头领,这种事,不应该是你来操心的吗?
怎么能把责任推到我的头上?
虽然,现在的殷仲堪也并不排斥这种做法了,对于他来说,这样也更方便。
“阿宁,全都交给我吗?”
“我行吗?”
“肯定行!”
“这件事,就得交给你我才放心。”
“你也不用着急,我也只是想听听你的建议,最后定夺的权力在我,要怎么做,也是我说了算。”
那还好,那就说说吧。
反正都是随便说说,最后执行的计划,说不定是什么样呢!
“阿宁,最要紧的,我们要先把王稚远的日常行踪掌握了,这样我们才容易挑选下手的时机。”
“这里面,自然包括一个时辰和地点的问题,比如,王稚远什么时候身边没有护卫?什么时候出门,又在什么时候回府,这些都是问题,以我们现在的情况,当然还是要在王府外动手了,对吧?”
殷仲堪半是做计划,半是征求意见的看着王恭。
王恭垂首:“当然要在王府外了。”
“王府里守备更加森严,而且,我们也不容易摸清他究竟在哪里,进了王家的门,很多事情可就由不得我们了,要是被他们抓到,我们可就暴露了。”
虽然要杀人越货,做最下作的事,王恭也依然抱着一种侥幸的心理,不希望被人发现是他动的手。
虽然,这是很困难的。
一旦王谧受害,满朝文武第一个怀疑的就是他,还会有别人吗?
“所以,一定要找几个可靠的人,盯着王稚远的一举一动,摸清他的行迹,这样我们才好在他身边没什么人,同时也能躲避旁人眼光的时候动手。”
“好!”
“这些人我来找,你可以放心。”殷仲堪抬眼看了看他,有几句话,犹豫了片刻,最后还是没有说出来。
放心是不可能放心的,不过,既然王恭愿意把这件事揽过去,他又何乐而不为?
“再有,摸清了王稚远的行迹,我们还要注意方法。”
“方法?”
“你觉得真刀真枪不好?”
看看,就知道,王恭的想法就是这么简单直接。
“不是说这样不好,能够有这种条件,我们自然也可以这样做,不过,真刀真枪很容易让别人抓把柄,这也是事实。”
“方法很多,我们要谨慎挑选一种不容易引人注意,不容易被抓住把柄的。”
“那你的意思是……”
王恭露出急切的表情,按照他的想法,今天好不容易几个老兄弟见了面,这样的机会很是难得,就应该当时把计划定下来。
这样,不管是着急,还是不着急,都可以把计划按部就班的执行下去,立刻开展。
可是,殷仲堪这样一说,很显然,这件事就要暂时搁置了,连一个健全的计划也拿不出来。
王恭能不着急吗?
王稚远的实力越来越强,显见的,现在也开始对王恭有所防备,他现在出门,经常带着护卫,不再单独行动,这不就证明了,他也开始察觉到危险了吗?
一边是迟迟不能动手,一边是有所防备,王稚远的实力并不差,也足可以自保,王恭想要下手,哪里是那么容易的事。
“阿宁,具体的方法我这边还要再考虑一下,其实,若是事情机密,下毒也不失为好办法。”
“下毒?”
“你有把握吗?”
说到这里,王恭的信心却比刚才更多了些。
“你能做到吗?”
“办法是有,不过,还是那句话要等待时机。”
“我刚才想过了,如果能用这个办法,那是最好的,神不知鬼不觉,谁都没办法怀疑到我们的身上。”
“再者,只要能找到机会,基本上就可以成功,有保证。”
“好好!”
“这个办法好!”
“仲堪,只要你有把握,这件事就交给你了,我就知道,你肯定有办法!”
王恭大喜过望,计划还没有一点眉目,他却仿佛是已经成功了似的那么高兴。
毕竟,下毒这件事,殷仲堪确实比较擅长。
与很多现代人的想象不同,在古代,并没有那么多神奇的毒药,什么鹤顶红,什么乌头碱,都是后世的一些演绎。
实际上,在这个年代,制作毒药的水平真的还很低劣,也很粗糙。
比如所谓下毒吧,很多时候就是直接下巴豆,技术高一点的,也不过是把巴豆弄成粉末而已。
什么提炼,什么提纯,没有的,根本就没有那种技术。
唯一有可能擅长此道的,或许就是那些热衷于炼丹的道士,他们对于金石丹药的提炼手法,那是相当的纯熟,而且也乐于去钻研这件事。
当然了,殷将军也不是专职的道士,但他笃信天师道,天师道喜好的那些玩意和道士也差不多,况且,殷将军还精于医术,医道高超,在这个年代,医巫不分家,虽然殷仲堪平日里不会轻易使用,但是,王恭也知道,那些诅咒,压胜之术,殷仲堪也是会的。
他都想,如果下毒什么的不方便,使用压胜之术,也不是不可以,只要能把王稚远那小子搞死,方法不重要。
是高端还是低端也不重要。
于是,王恭是相信,殷仲堪是可以搞出纯正的,能够害人性命的毒药的。
计策就这么定下了。
王恭心满意足的把两位兄弟送走,才刚刚回到房间,就看到夫人施施然走了过来。
“你真的要这样做?”
看看她这张脸,王恭气道:“怎么?”
“你还心疼那王稚远吗?”
哼!
女人都爱小白脸,王恭算是看出来了,他身边的女人,也没有不心疼他的。
“我是你的夫人,怎么会向着他?”
“我是担心你。”
“担心我?”
王恭哼哼:“我是要动手的人,有什么好担心的?”
王夫人:“就是担心你,你以为我担心王稚远吗?”
“这又是从何说起?”王恭简直被她搞糊涂了。
“第一,你既然是要和王稚远竞争,为什么不在朝堂上,在战场上一决胜负,偏偏要下黑手?”
王夫人是个严肃的人,也是个理智的人。
虽然支持丈夫是基本,但是她也不想眼睁睁的看着他如此堕落。
“我要是能争得赢,还需要费这样的心力吗?”
“你没看到,太后娘娘现在都不站在我这边了,我还能怎么办?难道,我能把北府夺回来吗?”
“那本来也不是你的,你夺什么夺?”
一语中的,王恭一口气憋在心里,更恨了!
王稚远,竟让老夫丢脸!
“第二,你让殷仲堪去做这件事,稳妥吗?”
王夫人为人慎重,这种事危险性那么高,那么机密,不把行动的权力握在自己的手里,也太轻纵了。
“稳妥,稳妥的很。”
“就是要交给殷仲堪,我这边才最稳妥。”
“要是真的出了事,往他的身上一推也就罢了,难道还能找到老夫的身上?”
“你竟然是这样想的?”
王夫人很生气,以前的王恭是个什么样子,她很清楚,这才多长时间,怎么就变了样?
“你这不是出卖朋友?”
“我何时出卖他了?”
“事情总是要有人去做的,你总不能让我事事都亲力亲为吧,再说了,仲堪心思缜密,做事不出纰漏,是最合适的人选,我为什么放着这么合适的人选不找,偏偏要去找别人?”
“至于出卖,更是不可能,如果真的出了事,仲堪遭过我也不能幸免,我们两个关系匪浅,这件事,朝野上下无人不知,如果事情做得漂亮,他安全,我自然也安全。”
“一旦事情败露,他好不了,我也一样不会好。”
“这一点,你就不必替他担心了。”
王夫人长长的叹了口气:“说的倒也是。”
“不过,我劝你,还是仔细考虑,能有别的办法,就不要把事情做绝。王稚远可不是一般人,琅琊王氏的怒气,也不是我们能承受的。”
夫人说的这些事情,王恭怎么可能不晓得。
他只是不在乎罢了。
成大事者,不拘小节。
现在都已经到了什么时候?
可以说,如果这一次他不能成功的话,将来,就没有将来了!
这一次,放跑了王稚远,王稚远会放过他吗?
当然不会!
王恭承认,之前的屡次事端,王稚远的表现还都是很体面的,从来也没有给他带来什么困扰。
但那都只是表象,都是一时的,无法长久。
只要真的动起手来,不必怀疑,王稚远是不会手下留情的。
这一点,王恭都会怀疑自己也不会怀疑王稚远,他可是从战场上滚过来的战士。
这样的人,心狠手辣才是常态,现在的书生模样,不过是伪装,现在的王稚远,早就不是以前的那个老朋友了!
所以,自从定下了计策,王恭也想好了,一旦动手,他就不会给王谧任何的机会。
要做就要做到底,要下手,就要下死手!
“主公,有何吩咐?”
一个得力的小厮,从院子里跑进来,在王恭面前站定,微垂着头。
王恭坐定,挥挥手:“过来,有要紧事。”
那小厮忙不迭的靠近,王恭在他耳边小心翼翼的说了几句话,小厮连连点头。
“主公,奴婢知道了,奴婢这就去打听。”
留一手,是王恭的传统艺能,就算是好兄弟也是一样。
舆论机器正在疯狂的转动,一时之间,建康城里,各种消息漫天乱飞,虽然其中是假的多,真的少。
但是,敏锐的人还是一眼看出,消息不是主要的,最重要的是,如此纷乱的消息就代表着,建康城又要大乱了!
一些人在担忧,却又无法改变现状,他们在建康城的日子,实在是过的太安逸,太舒服了。根本就不想离开,即便是他们还有机会,也并没有人会阻拦他们。
也不只是日子过得太舒坦,主要还是五石散的问题。
在大晋这片神奇的土地上,世家子弟这个阶层,服食五石散的人很多,甚至是影响了他们的身体健康。
同时,因为大晋目前人均不善骑马,也不善格斗,甚至是根本就不屑于做这些事,所以,晋朝人的身体素质是不太好的。
根本就没有基础。
你让这些在建康城养尊处优,出行走路都需要人搀扶的达官贵人,长途跋涉,逃到更远的地方,那是不可能的。
根本就承受不来这样的艰辛。
却也有些人,还算是有些进取心,已经携带着家小悄悄逃离。
但那也是极少数人,首先要有门路接收到正确的消息,还要有能力带着家小逃离。
建康城中的绝大多数人,自然是无法达到这样的境界。
还有一些人,他们有能力收到准确的消息,但是他们绝对不会离开建康城半步。
开什么玩笑?
有热闹才要留下来,正是兄弟们搞事的好时机,越乱,才越有渔利的空间。
很多好事之人,已经亮出了獠牙,就等着大乱再起呢!
建康城,确实是平静了太长的时间了。
此前的一段时间,这些人很是失落,司马曜暴死的时候,虽然朝廷不承认,内宫里也不承认,但是,很多人心里也有个猜测,那就是,司马曜不是病死,更不是自己不小心出了什么意外。
如果真的是那样的方式,朝廷上下不至于对这件事语焉不详,明发的诏书里也根本不敢提到半个字。
皇帝陛下暴死,这个朝廷,这个建康城是一定要乱的!
不乱,他都不正常。
结果呢?
它就真的没乱,不但是没有乱,还因为邺城大胜,北府兵凯旋,整个城池的精神更加振奋了,商贸也更加繁荣。
这让那些跃跃欲试想要趁乱渔利的人,大失所望。
而现在,他们又再次嗅到了纷乱的味道,一波不平一波又起,总不能每一次都落空吧!
而那些真正的传闻制造者,现在又在做什么呢?
王恭这边,因为把一摊子事都推给了殷仲堪,自己倒是清闲了,拉着一干朋友,开了个诗会,吟诗作对去了。
充分的展现了,一个甩手掌柜应该具备的素质。
至于殷仲堪,当然是积极筹谋中,这个不用说,不管是为了王恭还是为了王谧,这件事也要抓紧。
后宫里一片静悄悄,太后娘娘王贞英来到了内学堂,最近发生的这些事,实在是过于复杂,只凭她这一颗脑袋瓜,是无法应付了,必须有所借助。
她是幸运的,在这个皇宫里,她有一个现成的帮手,而且是非常得力的助手,当然是宋轻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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