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峋被老板娘的话一激,这才转头看了许星一眼。
他的眼神像是昆仑山亘古不化的冰,冷得没有一丝温度,右眼皮上那颗小痣也泛着寒芒。
许星被他看得小小颤了一下,手掌撑着地,脸色愈发惨白。
温峋松开保镖衣领,站起来,大步走到她身边。
大概是被他暴戾冷锐的气息吓到,许星下意识往后挪了一下。
她害怕的动作没逃过温峋的眼睛,迈进的步伐顿了一秒,温峋眼神稍暗,还是走到她身边蹲了下来。
“伤哪儿了?”他的声音依旧冷得要命,混着暴戾嗜血的味儿,许星吓得忘了回答。
他满脸鲜血,拧着眉将她自上往下扫了一遍,视线最终落在她已经肿起青紫的小腿,还有另一只已经破皮泛红的脚踝上。
心尖狠狠一颤,这么乖的姑娘……
漆黑的眼里泛起心疼,他伸手,克制着怒意:“忍着,我看看……有没有断。”
音落,滚烫的大掌一点不留情地握住许星小腿,拇指和食指掐住她的骨头。
许星被他一掐,疼得张大了嘴巴,小手狠狠抓住温峋手臂,疯狂摇着头,用力缩腿,不许他再碰。
他再碰一碰,她会疼死的。
好在他很快松了手,轻轻吐出一口气,不知道是安慰许星还是安慰自己,喃喃道:“还好,没断。”
他伸手擦了擦许星被眼泪和汗水糊住的小脸,喉结滚动,嗓音有些干涩:“乖,没事了,峋哥带你去医院。”
他不自觉放轻了声音,怕吓着眼前乖巧的小姑娘。
听着他不算温柔的声音,许星心里又酸又涩,还泛着闷闷的疼和苦,像是怕他丢下自己跑掉一样,用力抓紧了他的衣服,乖巧地点头。
温峋刚想将她抱起,突然瞥到滚落在一旁的钢管。
他怔住,唇角抿起冷厉的弧度,凶狠残暴的气息再次回到他身上。
他转头,看了眼一脸惊愕,不知所措的大姐,露出一个冷笑:“大姐,能劳烦您帮我一个忙吗?”
许星的眼睛被遮住了,但耳朵却听到钢管落在人身上沉闷的声响,清脆的骨头断裂声,还有许志舒杀猪一般的惨叫声。
她被温峋抱起来的时候,听见这个凶巴巴的人小声说:“把眼睛闭上。”
她没有抗拒,听话地闭上眼睛,柔软的双臂环住他的脖颈,脑袋靠在他肩上,软软的呼吸都洒在温峋锁骨处,温峋抱着她的手紧了紧。
他的手臂很有力,抱着她下楼的时候很稳,胸膛传来源源不断的热量。
盛夏夜,因为打人出了一身汗,再加上他身上溅上的鲜血,实在不是很好闻。
但许星却由衷的觉得安心,她在温峋怀里抽抽搭搭的想,原来她也是可以被人护着的。
温峋抱着她在路上拦了一辆车,他怕车子停停走走碰到许星的腿,一路上都将她抱在怀里。
小姑娘揪着他的衣服,疼得额头上都是冷汗,嘴唇都被她咬得发白。
他看得心疼,大掌轻轻拍了拍她的后背:“别咬嘴,咬我肩膀。你峋哥皮糙肉厚,不怕……”
“嘶!”
话没说完,许星还真一点不客气的咬上他的肩膀。
温峋没防备,差点从出租车上跳起来,心想,他奶奶的,小丫头片子咬合力还挺强。
不过,刚开始那阵疼痛过去之后,他就像自己说的,皮糙肉厚的没啥感觉了。
缓了会儿,他空出一只手掏出手机,播了一个电话,响了几声之后被接起,还不等对面说话,温峋直接开口:“程淮,帮我一个忙。”
出租车行至半路,哔啵哔啵闪着蓝红灯光的救护车和他们擦肩而过。
许星松了口,抬头,泪盈盈的鹿眼担忧地看着温峋。
他垂眸,眼皮上的小痣随着不断向后退的路灯明明灭灭。
“顾好你自己,看我干什么?”
这话说得十分不客气,但许星还是倔强地看着他。
温峋叹了一口气,无奈道:“放心吧,我没事,以后你也不会有事。”他拍了拍许星的头,“乖乖咬着,到医院了叫你。”
闻言,许星愣了一下,苦中作乐的想,温峋这是把自己当成她的磨牙棒了?
到了医院,温峋带着许星去急诊,忙活大半天,终于拿到片子,医生告诉他,许星的小腿轻微骨裂,建议先住院稳定一个周,再回家静养。
温峋拳头紧了紧,答应下来,去交了医药费和住院费。
缴费的时候,他不可自控的想,刚才应该再用点力,但再用点力,那杂碎就死了,不划算。
多少有些遗憾,算了,断了两根肋骨两条腿,残废大半年,也差不多了。
等他回病房的时候,许星似乎已经睡着了。
她的眼睛肿得像核桃,鼻尖也红红的,长长的睫毛颤动着,还没他巴掌大的小脸娇嫩白皙,可怜又可爱,让人看了心软。
看着她打上石膏的腿,温峋心里烦躁得要命,愧疚和自责折磨着他。
他拉了把椅子坐在病床边上,漆黑锐利的眼一点点变得柔软。
他要是不买那包烟,不和老板娘打听许星以前的事,要是陪着她一起上楼,看着她进家门再下楼,她就不会受伤,不会害怕了。
温峋抹了把脸,喉间发涩,这么乖的姑娘,他怎么又没护好她?
放在膝盖上的手紧了又松,松了又紧,最后随着他长长叹了一口气,无力地松开。
他在她病床边上呆坐了许久,同病房的人咳嗽,翻身,才将他惊醒。
病房里,空调有些低,温峋怕她着凉,找到遥控器将温度调高了些。
许星被咳嗽声吵醒,透过窗外微弱的灯光看见温峋高大宽厚的背影,她打了镇痛,很快就睡过去,也不知道他是什么时候回来的。
病房的温度被温峋调高两度,转身时,刚好和许星还有点湿润的眼对上。
温峋一愣,放下遥控器,三两步走到病床边:“吵醒你了?”他坐在椅子上,笨拙地拍了拍她的头,小声道,“睡吧,我陪着你。”
许星摇摇头,两只手在空气中画了一个长方形。
温峋拧眉,没好气道:“大晚上的,玩什么手机,乖乖睡觉!”
许星撇了撇嘴,朝他摊开手,那架势不给她,她就不收回去。
,两人对峙一会儿,温峋被她气笑了,从兜里摸出手机放在她掌心,还不忘压低声音凶狠地叮嘱:“只准玩半个小时。”
小姑娘无语地翻了个白眼,打开他的备忘录,打字。
[你别陪我了,回去休息吧。钥匙在我书包里,家里的水电都没关,应该能用。你回去洗个澡,换身衣服,明天再来。你睡我的房间,靠近卫生间那间。
打完字,将屏幕对准他。
温峋看完,挑眉,要笑不笑的:“哟,这么懂事儿?显老子脏啊?”
许星赏了他一个刀眼。
昏暗的房间里,手机屏幕透出莹白的光,温峋捕捉到她毫无杀伤力的刀眼,掀了唇。
“明天早上想吃什么?”
许星想了想:[皮蛋瘦肉粥,骨头汤。
病房里传来一声轻笑:“要求还挺高,骨头汤,怎么不美死你?”
许星:[妈妈说了,吃哪补哪。
温峋沉默一瞬,妥协道:“行,骨头汤,不过早上是没戏了,下午喝。”
许星高兴了,大眼睛弯起,在微弱的灯光下,笑得软软的。
温峋止不住心软,也跟着她弯了唇:“笑屁笑,你那眼睛比悲伤蛙还悲伤。”
许星:“……”
他这人真的好讨厌!
她伸手想去打他,却在半空中被温峋拦住。
他的手很大,掌心干燥温热,安静的病房里,透过月光握住她的手。
那手又软又小,他手掌一收,便能将她整个裹住。
空气沉默一瞬,俩人一人坐着,一人躺着,一人视线下垂,一人视线上扬,最后在半空中相遇。
只有月色的房间里,许星看不清温峋的神色,却觉得那双眼睛似乎更沉了些,压抑着浓重的情绪。
月光洒在她脸上,漂亮,圣洁,粉嫩的脸颊染上清冷的色彩,像不小心迷了路的小天使。
温峋轻轻捏了捏她的手,悄悄躲避许星的视线,小声问:“刚刚是不是吓着了?”
他没说被许志舒吓坏了还是被他吓坏了,因为不管哪一个,好像都是因为他没陪在她身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