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咔哒哒。”
锁孔被转动,她拧着门把手打开门。
玉米排骨汤的香味从门缝里透出来,浓郁,诱人。
玄关处的墙上挂着一张油画,娇艳的花朵被有序放在竹篮里,桌边的窗户被打开,阳光透进来,印在花朵上。
她放下钥匙,换鞋,冲里面喊:“妈,我回来了!”
厨房里传来女人的声音,温柔善良:“星星回来了,快去洗手,准备吃饭,妈妈炖了你最爱的排骨汤。”
她哼着歌,脚步轻快地往卫生间走去。
出来时,女人正把菜端上饭桌。
“妈,月考成绩出来了,我又考了第一,开……”
说到一半的话堵在了喉咙里。
女人转过身来的那一刻,她的瞳孔猛地放大,控制不住地后退一步,双眸震颤。
“妈……你……”
站在她对面的女人,满头满脸的血,可她的眼睛是温柔的,笑容也是温柔的。
“妈妈是不是吓到你了?”她有些局促地伸手抹了抹自己的脸,想把脸上的血迹擦干净。但手上也是血,越擦越脏,“星星,对不起,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擦不干净。”
许星眼泪突然涌出来,她大步跑过去抱住贺翎的腰:“妈,没事,擦不干净就不擦了,我不怕的。”
她抱得很紧,怕她突然消失。
贺翎拍着她的肩膀:“没事,妈妈去洗一洗就好了。”
许星猛地摇头:“你别去,别丢下我。你坐下,我给你擦……”
她的校服是干净的,她用衣袖去擦贺翎头上的血,边擦边哭。
“妈,你是不是很疼?”
“不疼,”贺翎笑着,“只要我们星星过得好,过得开心,我就一点都不疼。”
许星瘪着嘴,哭腔四溢:“……我过得一点都不好,她们总是欺负我。”她越想越委屈,眼泪吧嗒吧嗒掉,“我不想在那儿了,妈妈,你带我走吧……求求你,带我走吧……我想和你在一起。”
贺翎抹去她的眼泪,笑着说:“但是,不是有人保护我们星星吗?”
许星哽住。
关上的门又被打开,阳光顺着门缝洒进来,那人站在门口,逆着光。
“许星!”大嗓门,脾气不好,有点凶,“你还准备在这儿待到什么时候?赶紧过来回家了!”
许星有些茫然,这里不就是她的家吗?
“妈妈都知道,”贺翎捏了捏她的脸,眼里有些不舍,但还是说,“有人把你照顾得很好,有他在,妈妈放心。乖,去吧,和他回去。”
“不……”许星摇头。
门口的人又在催促:“你看看这都几点了,还不回家画画,准备艺考考零蛋吗?”
许星张了张嘴,啊,她好像要考试。
要考美院,要成为一名画家。
“我的小姑奶奶,你可长点心吧,你看看现在还有几个月的时间?”
那句小姑奶奶宠溺又纵容。
许星看着门口的人,寸头,单眼皮,高鼻梁,唇边带点笑,有些懒散。
她的手被人牵起,贺翎带着她往门口走去,门边的人朝她伸手。
五指修长,掌心干燥,纹路明显,指腹带着薄薄的茧。
贺翎将她交到那人手上的一瞬,她便被握紧了:“乖孩子,去吧。”
门在她眼前关上,男人牵着她的手,笑着说:“走了,我们回家。”
夏天好吵,蝉总是叫个不停,麻雀也叽叽喳喳的,到处都是吆喝声,也不知道吆喝给谁听。
味道也不好闻,全是消毒水的味儿。
许星皱了皱鼻子,纤长的睫毛颤动,如小扇子般轻轻往上抬。
天光涌入眼里,虫鸣鸟叫充斥耳朵。
啊,还有一道略显低哑的嗓音,小心翼翼叫她:“星星?”
许星眨了眨眼,视线循着声音转过去:寸头,单眼皮,高鼻梁,唇线紧抿,满目担忧。
是带她回家的人。
许星朝他轻轻笑,像春天温柔的风:“温峋,谢谢你。”
温峋怔住。
护士过来问了一连串的问题,给她量了体温,又带她去拍了脑ct。
终于给了结果:“醒过来就好,不过还有点低烧,我一会儿给你打个退烧针,今天还是先住一晚,明天再出院。”
杨萍萍连连应下,温峋跟着护士出去缴住院费。
这会儿,小老太太才有机会问:“星星,你还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许星牵着她的手,摇头。
[外婆,你别担心了。我就是头还有点晕,其他没哪里不舒服。
见她这么懂事,杨萍萍又忍不住埋怨自己。
“都是外婆不好,我要是早点发觉不对,早点去学校找你,我们星星就不用受那么多苦了。”
她抹着眼泪,“是外婆对不起你。”
许星倾身过去给她擦眼泪:[不怪外婆,是我太笨了,被她们骗过去。
门关上的一瞬间,她就知道是谁搞的鬼。
也总算明白为什么赵青青早上会用那种眼神看她,于她们而言,她可不就是那只猎物吗?
太阳已经快落山,杨萍萍要赶着回去做晚饭。
温峋交完住院费回来,守在她身边。
“要不要喝水?”
许星点头。
温峋倒了一杯温水给她,许星想喝冰的,但一看男人冷厉的眉眼,没敢说话,乖乖接过。
从她醒过来开始,温峋就一直一副低气压的模样。
冷着眼,抿着唇,眉峰压着,一脸“敢多说一个不字,老子揍得你妈都不认识”的模样。
许星不敢惹他。
温水进入口腔,舌尖上的痛感突然被激发,秀气的眉一下拧起。
温峋的脸更冷了,声音也冷得没边:“张嘴,舌头伸出来。”
许星怂怂地瞧了他一眼,委屈巴巴张嘴,伸出舌尖。
舌尖上,大大小小地咬痕。一晚上过去,轻一些的已经逐渐愈合,重一些的地方隐隐泛着血丝。
这间病房只有她一个人住,其他床位都空着,不说话的时候,病房就彻底安静下来。
在这诡异的安静中,她突然听到两声“咯咯”声。
许星心里一跳,偷偷瞥了眼温峋。果然见他咬紧了后槽牙,咬肌被他撑得发硬,额上青筋暴跳,明显是憋着火,压抑到了极致。
她猛地收回舌尖,准备再喝一口水。
一次性水杯还没递到唇边,骤然被人暴力抢走,砸在地上,男人暴怒的声音响彻病房。
“不能喝就他妈别喝!老子是拿刀逼你喝了还是要你命了!”他吼着将塑料凳踹倒在地,全身的火都被点燃,“你他妈是没脑子还是不知道疼,老子用得着你这样自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