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星身体微微僵住,却很快反应过来,整个人也跟着放松,唯独抱着他的手臂一再收紧。
算了,他想怎么说,就怎么说吧。
只要别再丢下她一个人偷偷离开。
她埋在他胸口,轻轻“嗯”了一声。
温峋难受得又将她裹紧了些。
因为吹了冷风,许星被温峋带回局里坐了一会儿,让她吃了药,等身体暖和了才和她一起离开。
温峋本想让她再休息一晚才离开,怕她吹了冷风休息不好,在路上感冒。
但她坚持要立马回燕城,温峋拗不过她,只能带着她再次赶往机场。
也不怪她这么急,主要是她怕他又跑,回了燕城,有了牵挂,他再想离开,也做不到这么果决了。
她的行李大部分已经快递回燕城,温峋的行李也少,只有一个行李箱。
两人的飞机是下午七点的,可能吹了冷风,许星一上飞机就有点困。
温峋找空姐要了一张小毯子给她盖在身上,低声软语:“睡吧,到了我叫你。”
晚上的航班没什么人,机舱里很安静。她抬起眼皮瞧了他一眼,晶亮的鹿眼有些迷蒙,听见他的话,后知后觉地点头,脑袋一偏就靠在他肩上。
温峋:“……”
他身体一僵,有些无奈。
“乖,先起来。”
她靠在他肩上,眼睛都没睁,摇了摇头,随后把毯子一拉,盖过自己头顶,装听不见。
温峋失笑,伸手在她额头的地方弹了一下:“谁家小猪那么粘人?”
他动了动自己的手臂,从她后背穿过,大掌放在她肩上,轻轻握住她,耐心解释,“不是想推开你,是想让你靠得舒服点。”
肩上的人小小怔了一下,把小毯子往下拉,露出小半张脸。鹿眼明亮,带着惊喜:“为什么不推开了?你不怕我粘着你了?”
男人眸光柔和,望进她清澈的眼里:“照顾你是我应该的,好了,别说话了,睡吧。”
翻译过来就是,哥哥照顾妹妹,本就是理所应当的。
许星:“……”
她又把小毯子拉上去盖住了头。
飞机十点到燕城,许星上飞机前只和杨萍萍说了会带一个人回家,但没说是温峋,因为她想给杨萍萍一个惊喜。还有就是,如果告诉她了,老人家肯定会大半夜的去机场接他们。
她不想她大晚上的还在外面,所以什么都没说。
出租车一直开到小区楼下,许星下车去拿行李箱,不过温峋比她更快一步。
燕城在北方,冬天的时候比南方冷多了,她穿着厚外套都扛不住来自西伯利亚的小寒风,一个劲的在原地跺脚。
反观温峋,一人提两个行李箱,跟个没事人一样,手不抖,腿不颤。
路灯投下明亮温暖的光,将底下两个人影照得清晰,许星双手抱紧了自己,催促他:“温峋,你快点,好冷。”
温峋付了钱,拎着行李箱走到她面前,见她模样实在可爱,忍不住伸手捏了一下她的鼻子:“知道燕城降温,怎么不多穿一点?”
说着,将自己的大衣脱下来,披在她肩上。
于是他就只剩下一件薄薄的高领毛衣。
许星碰了碰他:“你不冷吗?马上就到家了,我们快点上去就好了。”
说着去拽温峋的手,拽了一下发现没拽动,她转头:“怎么了?”
他站在原地,路灯自他头顶落下,照在他的头顶,双肩。他却紧抿着唇,眸光下垂,似在犹豫。
不知道为什么,他突然有点不敢上去,不敢去面对杨萍萍。
明明他也很想念老人家。
许星等不到他的回答,上前一步,站到他面前,仰头,自下而上看着他:“温峋?”
面前女孩的脸蛋柔软,干净,好像天生就是一朵不染纤尘的百合花。一双鹿眼干净,透亮,正疑惑地看着他。
温峋长长叹了口气:“这都快十一点了,阿婆……该睡了吧。”他碰了碰女孩已经变得有些冰凉的脸颊,“你先上去,我去酒店住一晚,明天再来。”
温峋看见她脸上的神情有些僵硬,但很快调整过来,牵住他的手,笑得眉眼弯弯:“我和外婆说了,今天会回来,她会给我留灯等着我,我们快上去吧,要不然她又要等好久。”
“星星,我……”他想把手抽回来,但许星握得很紧,像怕他再次不告而别。
一人垂眸,一人抬头,在冬夜暖黄的路灯下安静对峙。
温峋沉默着,他想他不敢去见杨萍萍大概是因为他对她唯一的孙女起了贪念,他明明该承担的是哥哥的角色,却对她有了不该有的念想。这让他觉得自己很龌龊,所以不敢去见杨萍萍,更不敢在她面前流露出一丝一毫的异样。
许星倔强地看着他,握着他的手不松开,她感觉如果他再不答应,她脸上的笑就快要维持不住了。
就差最后一点点了,温峋,求求你,别再后退了。
终于,在她快要撑不住的时候,面前的男人再一次向她妥协。
他抬眸,看向四楼的方向,有几户人家的灯都还亮着,有一户他比较熟悉,是402,他第一次在这里看见她惨烈的过往。
长长叹息一声,他收回视线:“走吧。”
女孩喜笑颜开,眼睛都弯成月牙,她松开温峋的手,一路小跑着向前。
边跑边回头叫他:“温峋,你快点,我先上去开门。”声音里是藏不住的笑意愉悦,好像得到了一整个世界。
她似一只快乐的蝴蝶,煽动翅膀,带着他回家。
温峋唇角轻轻弯起,算了,她开心就好。
402的房门打开,玄关处暖黄的灯光流泻到走廊上,电视的声音传出来,许星探进去一个小脑袋,冲着里面喊:“外婆,我回来啦!”
杨萍萍看电视,看着看着睡着了,听到许星的声音,猛地惊醒过来。
声音有点翁瓮的:“星星回来啦,快进来,外婆给你炖了排骨汤,这几个月都住山里,累了吧。”
她边说边从沙发上起来,往门边走。
“你这孩子,怎么不定早一点的机票,早点到家早点休息也好啊,这都大半夜了。”
老年人絮絮叨叨的习惯改不过来,许星换好鞋,上前,亲亲热热地抱了她一下,嗅了一口她身上干净的洗涤剂味,远出的孩子找到了家,整个人都温暖起来。
“外婆,我好想你呀。”
杨萍萍也抱着她,笑眯眯地拍了拍她的肩膀:“这是谁家孙女,这么爱撒娇?”
许星蹭了蹭她的脖子:“你家的你家的。”
杨萍萍正想回话,突然发现她家孙女好像有点不一样。
以前回来虽然也会亲亲热热的抱抱她,但说话都是温和平静的,哪像今天这样,俏皮又甜蜜,好像回到了以前在丹里的那段日子,那时候温峋还在她身边。
正想着,许星突然松开她,笑得有些神秘:“外婆,我这次还带了一个人回来,他好惨,都没家了,但他力气大,能扛事儿,你可以让他帮你搬一辈子的水果。我们也可以给他一个新的家。”
杨萍萍嗔她一眼:“傻孩子,说什……”
话音未落,门口出现另一个人影。
那人站在光里,高高大大,头发从短寸变成了碎发,额前的头发有些长,发梢落到他睫毛上,遮住了张扬的眉骨。
睫毛下,一双瞳孔漆黑,里面却漾着微光,看起来乖巧温顺,一如四年前的模样。
他站在门口,唇角弯起,轻轻叫她:“阿婆,我回来了。”
杨萍萍怔在原地,竟一时有些分不清这是现实,还是她做的梦。
此时此刻,此情此景,像极了五六年前那个炎热夏天的晚上,他上前抱抱她,说:“阿婆,我给您带回来你一个人,您看看要不要。”
只是现在,引路人与被带回来的人身份对调,好像时光颠倒,走完了一个轮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