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星挑眉,看了一眼病毒房里疼得要死的宋婕,接通。
她还没说话,里面那位就已经开门见山问:“你们没事吧?宋婕呢?她怎么样了?照片里的人是她?怎么会受那么重的伤?”
不知道护士碰到她哪儿,宋婕一声痛呼:“啊,疼!轻点轻点!”
许星听到电话里,椅子摩擦地面的声音,很尖锐。
但他的声音听起来好像更尖锐:“她怎么了?许星,你说话呀!”
透过他的声音,许星都能想象到,他急得从椅子上站起来,像热锅上的蚂蚁一样团团转。偏偏还等不到她的回答,又气又急,恨不能现在就飞到宋婕身边。
“嗯,是她。”她看着比小孩还怂包的宋婕,笑着说,“我们在大街上被抢劫了,小婕被摩托车拖行了一段距离,摩托车摔倒,她也摔倒了,全身都是伤。”
电话里安静下来,她听见倒吸凉气的声音,慢慢加了后半句:“能叫成这样,应该是腿断了。”
她都没有用骨折,因为“腿断了”听起来貌似比较严重,也比较疼。
果然,下一秒,余晏问:“你……你们在哪儿?住哪家酒店?我我……”
电话里响起窸窸窣窣的声音,有重物落在地上,许星猜,他可能是在找东西,慌乱间把书扫掉地上了。
宋婕的哭声和痛呼声透过电话,传到余晏耳边,无时无刻不在折磨他。
他急得六神无主,只能一遍遍重复“我马上来,我马上来。”
许星决定给他致命一击:“你不是要和她划清界限吗?你用什么身份过来?过来了你又要怎么说?你不怕她对你误会更深?”
电话里瞬间安静下来。
所有的声音在这一刻归于沉寂,只余下他茫然无措的呼吸。
“我……”
“我就……看她一眼。”他笑着,说得极其缓慢,“我们不还是朋友吗?”
“朋友…朋友出事了,总要去看看的。”
许星耸耸肩:“随你喽。”
挂断电话,等宋婕处理完伤口了,几人才回到酒店。
宋婕坐在车上,边吸鼻子边骂:“要是在国内,我一定告死那个王八蛋!”
“乖宝贝,你身上的伤,要是去做伤情鉴定,连轻伤都达不到,上哪儿告去?”张颖十分无情地打断她。
宋婕:“……”
她看看自己胳膊上,腿上涂满了红红紫紫的药水,还贴了好几个大号创可贴,一时间悲从中来。
黯然伤神了一会儿,她问许星:“我的资料还在吗?”
许星晃了晃手里的储存卡,笑着说:“放心吧,都在。”
“那就好,还算值得。”她从不幸中的万幸里,找到一丝安慰。
看她瘪着嘴,委屈得要死的小表情,许星凑过去碰了碰她的肩膀:“诶,别不开心了,明天姐姐保证送你一个大惊喜。”
宋婕白她一眼:“我不要,明天我要死在酒店床上!”
宋婕说到做到,第二天早上连早餐都没下楼吃,让许星给她带上来。
张颖一大早就出去了,她的活动要连续一个周,每天都早出晚归的。
早上十一点半,她们的房门被敲响。
俩人正窝在沙发上看一部艺术纪录片,房间拉着遮光窗帘,黑不溜秋的,只有纪录片明明灭灭的光。身前的矮几上放着两杯冰可乐,冷气在杯子表面凝成水珠。
宋婕刚往嘴里塞了一片薯片,转头看向大门的方向:“谁啊?”
“不知道,我去看看。”许星将手里的薯片放在桌上,拿起可乐就着吸管重重吸了一口,才趿拉着拖鞋朝门口走去。
离开时,她带上了自己的手机,因为她猜这时候来找她们的,应该就只有一个人。
打开门,果然是余晏。
“星星,谁啊?”宋婕边问边够着脑袋往门口看。
门口到客厅有一段距离,再加上有屏风在中间挡着,宋婕费了老力也只能看见半个人影。
但那张脸实在太熟悉,即便半个人影,也足够她认出来。
只一眼,她猛地把头缩了回去,整个人吓得靠在沙发上不动弹,好一会儿才喃喃:“我疯了吧?”
“是余晏。”许星肯定的回答治好了她的疯病。
“我去!”她小小惊叫一声,连忙把手上的薯片扔了,把落在衣服上的薯片碎碎全都拍下去,同时还不忘擦擦嘴。
擦到一半又突然想起来一件很重要的事,明明是她出事,余晏一句问候都没有。
许星发了一条朋友圈,他就屁颠屁颠地赶过来了,是不是说明人家是为了别人来的?
这样的话,那和她根本就没关系啊,她在这儿紧张个什么劲?
拍打东西的动作停下,睫毛颤动间,她“切”了一声,重新拿起丢在矮几上的薯片。
对啊,关她什么事?
关门的声音传来,宋婕猜应该是许星带着他进来了,她忍住了没去看。
双眼紧盯屏幕,一个劲往嘴里塞薯片,嚼得“咔嚓咔嚓”响。
那架势,像是把薯片当成余晏嚼了。
直到有人站在她面前,挡住她的视线。
一双长腿,白色运动鞋,浅蓝色牛仔裤,他手里还拿着一件卡其色棉服。因为国内现在还是冬天,很冷。t国已经盛夏,他估计到了机场才脱掉。因此视线往上,他还穿着一件白色高领毛衣。
这样的装束,走在t国大街上,他就是个异类。
但宋婕却没法笑出来,因为和他对视时看见他额角一滴汗水滚落。喉结滚动间,他微微喘息着,像是刚刚跑过一段距离。短发贴着额头,发梢湿漉漉的,镜片下的眼睛直直看着她。
宋婕没由来的觉得他有点陌生,整个人往后靠了靠,企图离他远点。
“干嘛?挡着我电视了知不知道?让开!”
余晏没说话,视线扫过她满是伤口的手臂和双腿,眸光微动。
“腿还疼吗?”
“你瞎吗?一大块一大块的擦伤,你说我疼不疼?”
妈的,全都是屁话,她的火瞬间更大了。
“你不跟着星星下去,跑在我这儿来干嘛?”她小声嘟囔,“看见你就烦,让开,别挡着我看电视!”
握住棉服的手紧了紧,余晏沉默片刻,缓缓在她面前蹲下,以仰视的姿态看着她。
“我不是来看她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