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5章家丑
可萧知宴,他不该是这样的。
她听云昭说过萧知宴总是受欺负,可她也知道……在背地里萧知宴总如一头伺机而动的狼,只要逮住机会报复,便会死死咬住仇人的颈脖,不死不休。
这样的人,怎么会妄自菲薄?
这样的人,即便是头颅都被人踩到到泥里,也不会丢掉自己的骄傲,又怎么会将骨子里的自卑怯弱,捧至他人面前。
更别提……她又非是云昭那般,与他相交甚深。
她顶着谢六郎的身份,与萧知宴并未见过几面。
而他如今回到大邺,虽说不得势,却也绝不会比在北魏时过的还凄惨……
他是皇子,下面逢迎巴结的官员和奴才数不胜数。
怎么会,同前世的她一般小心翼翼?
她以为,前世……她与萧知宴唯一相同之处,就只有生来面带胎记,且不被父亲喜欢。
谢云初不清楚,可看着萧知宴薄唇紧抿,双眼紧闭的模样……倒的确显得很是倔强可怜。
谢云初没有吭声。
雨中,挂着“谢”字灯笼的精致马车一路行入云山书院,停在了书院先生们居住之所。
谢云初先下马车,同谢老太爷说了二皇子萧知宴受伤在她马车上之事。
谢老太爷眉心一跳,吩咐身旁的魏管事:“你先去将书院的黄大夫请来!”
“是!”魏管事应声离去。
“你说,马车从泥坑之中拉出来之后,这位二殿下已经神不知鬼不觉的上了你的马车?”谢老太爷有些不可置信。
他分给谢云初的护卫,虽然算不上顶尖高手,却也都身手不凡,即便是只留下了两个护卫推马车,马车上多了一个人他们竟然都不知道,那这位二皇子的身手该多好?
“而且似乎有一队人马在寻二皇子,六郎想着……不论如何,这位二皇子不能在我们谢氏的地界儿上出事,便没有声张,依言带着二皇子来见祖父。”谢云初如实禀报。
谢老太爷颔首,起身理了理衣袍:“既来之则安之,先见见。”
同谢云初出门迎萧知宴时,萧知宴已经从马车内出来。
他负手立在檐下,全然瞧不出受伤之态。
他望着这被水雾朦胧笼罩的古朴书院。
重檐楼阁依山而建,白墙灰瓦,在这山间的浓绿浅青之中,古韵质朴。
“老朽,见过殿下。”谢老太爷上前,眉目含笑,不卑不亢,就如一位慈祥的长者。
萧知宴闻声转过头,浅浅颔首,视线从谢老太爷身上挪至谢云初脸上,面容冷肃:“谢老,借一步说话。”
谢老太爷侧身让开一条路:“二殿下请……”
说完,谢老太爷又同谢云初说:“你去听课吧!”
谢云初长揖同谢老太爷和萧知宴行礼告辞,低垂眉眼,转身离去的干脆利落,再未看萧知宴一眼。
萧知宴负在身后的手收紧,收回目光,率先跨入谢老太爷的居所,不请落座。
“二殿下稍后,老夫已命人去请书院大夫,虽说不如太医医术精湛,但也能应急。”谢老太爷不问萧知宴为何来寻他之事。
“谢老,您是父皇敬重的鸿儒,声名显赫,庶长子谢大人……又即将成为吏部尚书!”萧知宴从胸前拿出被羊皮包裹的东西搁在小几上,“我受父皇所托,率兵出征途中悄悄前往杭州查航运之事,这里是一本账本,还有杭州通判的供状,烦劳谢老派人将东西交于谢大人,请谢大人替我呈于父皇。”
谢老太爷听到这话,搁在腿上的手微微一动:“如此重要的东西,二皇子……托付老夫一介白衣呈送陛下,怕是太冒险了。”
“谢老,我们明人不说暗话……”萧知宴似笑非笑看着谢老太爷,“虽说陈郡谢氏不复往昔荣耀,但这南方一带却是谢氏的地盘,这东西由谢氏帮忙送回汴京……是最快最为稳妥的!”
萧知宴撩起玄色劲装下摆,双腿交叠,懒散靠于椅背:“谢老,想谢大人入阁吧?”
谢老太爷还是那副含笑的模样:“能否入阁,端看瑾元能否担得起这重任,造福百姓匡扶国君,而非老夫所愿。”
萧知宴听到这话,便知道谢老太爷这老狐狸,担心这账本由他们谢家送到汴京,会得罪大皇子和三皇子,正在犹豫。
他唇角笑意更甚:“谢大人吏部尚书之位也并非十拿九稳,谢老恐怕还不知道,谢大人的好女婿……花楼吃多了酒胡言乱语,与三皇子的内弟中伤大皇子与高贵妃!陛下一向心软,又与高贵妃感情颇深,高贵妃若哭一哭,谢老说……父皇会不会听高贵妃的?”
谢老太爷手指摩挲着衣角,脸上表情未变。
萧知宴手指在桌几上被羊皮包裹的账本上点了点:“这账本由谢氏送到父皇手中,无疑会得罪大皇子和三皇子,但……却可以向陛下证明谢氏一族并未在夺嫡之中向任何一皇子示好!”
谢老太爷看着萧知宴……
皇帝想查航运之事,却没有派朝中忠直官员,而是已领命出征的二皇子暗查此事。
其因只能有二!
要么,皇帝怕派出的臣子暗地里实际已经是大皇子或是三皇子的人。
要么,就是皇帝……不想家丑外扬。
这账本要是由谢家送到皇帝面前……
谢老太爷抿了抿唇,想到萧知宴身上的伤,没有做过多的犹豫,点头:“谢氏一族,从来不曾加入任何党派,从前没有……日后也不会有,并不惧怕得罪两位皇子!只要是为大邺尽忠,谢氏便没有什么不能做的!”
二皇子找到谢氏,这忙不论如何谢氏都得帮,否则等来日二皇子班师,陛下那里大儿子定要受牵连。
谢老太爷只是在琢磨,这个东西应该怎么送到陛下面前。
听到这话,萧知宴便知道谢老太爷这是答应了。
萧知宴唇角笑意更深了些,他起身:“如此,此事就托付谢老以尽快送到父皇手中。”
谢老太爷也跟着站起身来:“殿下要走?还是包扎一下伤口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