开青楼、卖官鬻爵,还有边境贸易,太平公主通过钱驸马控制的产业可以为他带来源源不断的利润,至于乞财会这种拙劣的敛财方式,一旦败露出去,对他们的声誉造成无法弥补的影响。
范小刀又道:“他们有权有势,整个天下都是他们老朱家的,要那么多钱又做什么?”
赵行解释道:“朝廷的赋税,大多进入户部,用作军饷、官员俸禄、治河等内政,每年真正能够拨付给内廷的银子,也不过几百万两,再加上大明皇室宗亲又多,若真算起来,皇室并没有太多的银两。所以一些皇商应运而生,利用皇室关系,替皇家赚钱,算是各取所需,同时,利用赚来的钱,来维系整个链条上的利益关系,正所谓日进斗金,花钱也如流水,若是正常收支,这么多产业或许能转得过来,可如果北周扣押了他们的货物呢?”
范小刀道:“他们不得不想尽一切办法赚钱,去填补这个窟窿。”
想明白其中利害关系,一切疑惑都逐渐清晰起来。
赵行道:“这件事,若继续追查下去,或许对你我都有所不利,以你我二人的力量,根本无法跟那一股力量抗衡。你决定还继续查下去吗?”
范小刀哈哈一笑,“范小刀有仇必报,有债必偿。钱驸马几次三番想对付我们,已经触及了我们的底线,就算我们退出,他肯定也不会善罢甘休,既然他挑了我们做对手,那我们硬气一些,做个合格的对手!这是对京城那些受骗的百姓的交代,也是对我们自己的交代!”
赵行有些惊讶的看着他,刚认识范小刀时,他只不过是一个走投无路的山贼,为下一步生计发愁。若是寻常人,能找个捕快的差事,每月收收保护费,磨磨洋工,可以把日子过得有滋有味,可范小刀却偏偏选择了一条非同寻常的路,古道热肠,有侠义之心,而这正是六扇门当差的人,身上所缺乏的一些东西。想到此,赵行道:“吾辈不孤也!”
两人闲聊之间,牛大富来传话,对赵行道:“总捕头要分别见你们二人。”
赵行来到总捕头公署,并没有看到诸葛贤余,坐在书案前的是六扇门的三当家,副总捕头杨得水,他正在批阅一些卷宗,看到赵行来了,示意他落座,给他倒了一杯茶,让他稍候片刻,然后继续批阅。
赵行有些奇怪,“总捕头人呢?”
杨得水道:“日前你们在大理寺门口与五城兵马司械斗之事,御史台的人上书弹劾诸葛大人,大理寺接了案子,按法制,诸葛大人避嫌,六扇门的公务,暂时由我来代理。你也知道,李副总捕头身体不好,再过半年就要致仕,这时候也无法出来主持大局。”
若论排位,杨得水在六扇门行三,在他和诸葛贤余之前,还有一位副总捕头李德彪,只是年事已近八旬,只保了个虚职,并不插手六扇门的具体院务,只是,就算诸葛贤余避嫌,杨得水有自己的公署,如今鹊巢鸠占,赵行也察觉到一丝异样的信息。
杨得水在六扇门也是老资历,门内许多提司都曾是他的属下,在六扇门之内,想要争权夺位也不是一天两天了,他能熬死李德彪,却熬不死比他年轻的诸葛贤余,所以一直以来,经常在六扇门与诸葛贤余唱反调。
“不知杨大人找我何事?”
杨得水笑道:“也不是什么大事。六扇门与兵马司打架,这件事在朝廷闹得沸沸扬扬,虽然不是开堂来审,却也成立了调查组,明日召开听证会,要找你们问话,这件事事关六扇门名声,所以我特意找你们来叮嘱一下。你们知道如何说吧?”
赵行道:“如实说便是。”
杨得水皱眉道:“毕竟是六扇门先动手,而且把兵马司的人打得重伤,事实已经清楚,关键是定性的问题。”
“定性?”
杨得水道:“你们为何动手?有没有人指使?”
赵行道:“兵马司陷害我们,动手是出于公愤而已。”
“公愤?”杨得水摇了摇头,“这怕不是他们想要听到的答案。”
“事实便是如此!”
“赵行,你入门比丁一要早,能力不比他差,破的案子也不比他少,更何况,还有赵尚书那层关系,可有没有想过,为何如今已是红衣捕头,而你仍然是青衣捕头?”
赵行摇头,“没想过,我只是想当一个纯粹的捕快,缉盗破案而已,仕途一事,顺其自然,别无所求。”
“你太小瞧政治了。”杨得水语重心长道,“这个世道,哪里有什么纯粹的事?本来,朝廷中权力在陛下的掌控下,外有文官集团,内有太监和外戚集团,维持着一种微妙的平衡。但是,这种平衡,也不是长久的,一旦打破,必然会引发朝中权力动荡,而两个衙门的这一场架,正是改变这种局势的契机。”
赵行不想听这么多废话,更何况,他是做事之人,对杨得水整日在六扇门中拉帮结派的行为颇为不齿,打断道:“杨大人,你就别绕弯子了,我也听不进去,直接说找我做什么。”
杨得水见他一番说教,被赵行一句话堵死,心中冷哼一声,面露不悦之色,“赵捕快,好歹我也是六扇门的三当家,你对我说话,好像缺少必要的尊重啊?”
“我需要尊重你吗?”
杨得水气得不轻,不过他今日有求与赵行,也只得忍了下来,道:“我们六扇门动手,理亏在先,这件事需要有人负责,你觉得是你负责嘛?还是范小刀负责?亦或是牛大富,丁一?”
“若说理亏,也是五城兵马司诬陷在先。真要负责,就让冯千金负责好了。”
杨得水见他油盐不进,又道:“我说过了,只是定性的问题。范小刀、牛大富都是你朋友,如今在试用期,若真让他们负责,怕是他们就无法在六扇门待下去了。”
赵行道:“我打得人最多,我来负责便是。”
杨得水心说这小子不识抬举啊,干脆挑明了,直截了当道:“听证会时,你直接告诉调查组,与兵马司动手的命令,是诸葛贤余授意,这样一来,你们只是执行命令,可免去主责。”
“诸葛大人并没有授意。”
杨得水道:“有或没有,还不是你们说了算?赵行,如今不比往日,六扇门沉疴积弊,是时候做出改变了。”
赵行嘲笑道:“只怕是杨副总捕头想要上位吧?”
杨得水倒也不否认,“俗话说,一个不想当裁缝的厨子,不是好车夫。我在六扇门二十多年,本来当年总捕头一职是我的囊中之物,可诸葛贤余横插一脚,以戴罪之身成了六扇门总捕头,若能带领六扇门创辉煌,也就罢了。可二十年来,我们六扇门止步不前,一年不如一年,存在感越来越低。与其这么衰败下去,倒不如能者居之,与其让诸葛贤余占着茅坑不拉屎,倒不如让出茅坑让我拉。如今这件事,正是一个机会。如今朝廷即将推行江湖新政二次改革,只要我能当了总捕头,江湖司提司之位,便是你的了。”
赵行道:“杨大人,怕并不是一个好说客。”
杨得水终于动怒:“诸葛贤余到底许了什么好处,让你如此维护他?我出双倍!”
赵行站起身,缓缓向门口走去,临出门前,对杨得水道:“我赵行行事,向来有自己的原则,与谁是六扇门总捕头并无关系,与谁是我爹,也没有任何关系,若没有其他吩咐,我先忙去了。”
说罢,推门而出。
啪!
屋内传来杨得水摔茶杯的声音。
范小刀见赵行脸色不好看,也不知发生什么事,一想到下个要见得人是自己,连上前打探情况,赵行道:“没什么,只是喝了杯茶而已。”
范小刀道:“喝茶都喝出响来了。”
听到书吏喊自己,连小心翼翼走了进去,抬头一看,竟是杨得水,连施礼道:“杨副总捕头,您找我?”
杨得水控制好脾气,道:“范小刀,你来了多久了?”
“马上就一个月了。”
“这么说,试用期还没过啊。作为分管人事的副总捕头,我有权以任何理由将你革职,这一点,你清楚吧?”
范小刀道:“清楚是清楚,可是我又没犯什么错误,为何要革我职?”
杨得水对范小刀就没那么客气了,他厉声道:“没犯错?在大理寺门口,第一个动手打人的,正是你吧?冯千金是五城兵马司指挥使,正六品的朝廷命官,你动手打他,若没有六扇门的身份庇护,你可知道将要面临何等牢狱之灾?”
范小刀道:“我只是为了维护六扇门的声誉,冯千金欺人太甚,活该被打。”
杨得水没有耐心,道:“当然,他的确该打。老实交代,是不是诸葛贤余命你动手的?”有了前车之鉴,他直接道,“如果是,这件事与你无关,如果不是,那只得将你革职,就算是六扇门也救不了你。你自己好好斟酌斟酌!”
范小刀这才明白,为何赵行先前脸色不悦,原来是杨得水要跳出来作妖啊,不过他留了个心眼,道:“如果我说是,会有什么好处?”
杨得水道:“诸葛贤余辞职,本官便是下一任总捕头。”
范小刀道:“副总捕头听错了,我是说,我会有什么好处?”
“你想要什么好处?”
范小刀嘿嘿一笑,“我也想当总捕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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