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其中话中有话。
范小刀心中嘀咕,这件事涉及到魔教还有江南铸币局,已经不是寻常的假币案。若是追查下去,恐怕会要拔出萝卜带出泥,这个需要经过太子同意才可。想到此,范小刀问,“通天的关系?不知可否透露一些,也给小人开开眼?”
瞿某才微微一笑,道:“都知道造钱是最赚钱的买卖,可是这又是杀头的买卖,放眼天下,除了我们又有几个敢做这件事?而且还是用江南铸币局的厂子,要是上面没有个人担待着,给我们一百个胆子,也不敢这么做。”
“那到底是哪位神仙呢?”
瞿某才故作神秘,问道:“你可知道最近江南可曾来过一位重要人物?”
范小刀摇头,表示不知。
越是如此,越激起了他的好奇心,瞿某才道,“这位贵人,姓朱,乃皇室中人。五年前,被陛下派到应天府紫禁城中,主持小六部事务,去年被陛下调回了京城。”
范小刀震道:“太子殿下?”
若非他就是朱延派下来调查此案之人,他差点就信了。
赤裸裸的栽赃陷害。
不必说,肯定是朱延的政敌一派放出来的消息。
范小刀心中警惕,幸亏今日遇到此事,也幸亏查这案的是他和赵行,相当于提前一步,若等有了风声,到时候来查的,怕就不是六扇门,而是锦衣卫了。等回城内,立即修书,快马送到京城,让朱延提防有人算计。
瞿某才笑道,“看破不说破。既然你已经猜到了,自然知道为何我们这么有底气了吧。”
范小刀又问,“可是,太子乃天下储君,将来是要执掌天下之人,他又如何会做出这种动摇朝廷之根基的事来?”
瞿某才脸sè一沉,厉声道:“你的话,太多了。”
范小刀故意唯唯诺诺,吓得站起身,向后退了两步,连表歉意。
瞿某才神sè这才缓和,道:“太子也是人,办事也需要钱,内廷每年给殿下的钱也不少,若太子只是贪图享乐,荒淫无度之人,这些钱足矣,可他心中装得是天下,是要做大事的,要成大事,就得拉拢一些能臣干将,为将来作打算,这都要花钱,钱从哪里来?这是一个问题,很严重的问题。想来想去,太子殿下最熟悉的,还是江南,既然要做,那就干脆铸币,这才是来钱最快的手段。将来登基之后,再颁一道旨意,将这些钱合法化,那时铁锡钱早已在市面上流通,寅吃卯粮,既能解决当下燃眉之急,又不会影响民生大计。”
这套说辞,高明至极!
江南是朱延的根据地,在金陵四年,太子与总督以及小六部大小官员都有来往,若是江南铸币局出了问题,首先令人联想到的,正是太子殿下。
银钱,是事关国体的大事。
若对方真是栽赃,任凭这件事发酵下去,等做大了规模,做出了证据,将来报到朝堂之上,那将是灭顶之灾。
看似不经意的小事,实则包藏祸心。
想坐那张龙椅,在大龙老去之前,小龙战战兢兢。
范小刀道,“二
东家如此一说,我对咱们的生意更有信心了!我回去后,也好跟我东家交差!”
瞿某才道,“胡老弟年轻,又见多识广,以后前途不可限量!”
“全仰仗二东家栽培!”
两人哈哈大笑,颇有互引为“知己”之意。
谁料瞿某才话锋一转,“胡老弟应该练过武功吧?”
范小刀心中微动,果然,这家伙表面上客客气气,但对自己的戒心仍然没有消除,不过,他早已想好了说辞,道:“在下自幼父母双亡,是叔父一手将我带大,后来跟着他去西域经商,顺便跟他习武,一来行走江湖,总要有些武功傍身,二来也能强身健体。”
“我见胡兄弟神气内敛,内力充足,应该走得是内家功夫路子,不知令叔父尊姓大名?”
“我叔父叫胡三刀。”
这些话,真中有假,虚中有实。
当年金算盘胡三刀,在江湖上名气不小,虽然比不过宋金刚、杨青等人,但也是一流的好手,后来宋金刚出事后,胡三刀也在江湖上销声匿迹。
瞿某才闻言,愕然道,“原来是金算盘胡三刀的传人!”
“二东家认识我叔父?”
瞿某才道,“岂止是认识,算起来胡三哥算是我的恩人。我还年轻时,误入歧途,被仇家追杀,落难京城,当时身负重伤,不名一文,沦落街头卖艺,被几个小混混打,那时,胡三哥是六扇门名捕,恰逢路过,见我可怜,收留了我,帮我养伤治病,临行之前,又赠了五百两银子,那可是天大的恩情啊!对了,他那一套醉星摘花手,曾让无数江湖好汉吃了暗亏,我曾求着胡大哥传授,他却要说传内不传外,令我抱憾许久。既然你是他传人,不知学了几分?”
范小刀心说侥幸,幸亏没有乱说,若是胡乱报出一个名号,被人识破了岂不麻烦,不过,问起胡三刀,范小刀从小可是揪着他胡子长大的,算是问对人了,于是道,“惭愧,我没有学过醉星摘花手,倒是他的流星点穴手,我学了个七七八八。”
瞿某才一拍脑门,“哈,看我这脑子,连名字都记错了。二十年前,京城那边出了件事,胡三哥受到了牵连,离开了京城,后来我多次寻他,却没有下落,没想到竟是去了西域!今日遇到你,便觉亲切,若论起来,你也该称呼我一声叔了!”
两人又是一阵闲聊,说起了当年与胡三刀的交情,聊起了他的一些细节和生活怪癖。
也正是如此,瞿某才到此才放下了对范小刀戒心。
“时隔二十年,通过如此一件小事,没想到还能遇到故交之后,看来冥冥之中,自有天注定,以后,你我便是一家人,在金陵城,若有什么难处,尽管来找我!”
“怎么敢劳烦瞿叔。”
“这么说就见外了!”瞿某才道,“别看我没有官身,如今在金陵,就算是徐亭、谢芝华,也得卖我几分面子。”
范小刀心中暗忖,魔教的隐使,干得又是掮客白手套,跟京城的势力盘根错节,纠缠不清,不看僧面看佛面,他这么说,倒也没什么问题。
到了中午,瞿某才在江南铸币局安排
了一顿饭,那名铸币局的四品官,还有内监少监全程作陪,说话也小心翼翼,上得虽是山珍海味,但范小刀心中有事,吃得索然无味,吃罢饭,又喝了会儿茶,范小刀说要东家在等着回信儿,便起身告辞。
瞿某才来此处另有要事,倒也没有强求,又安排了辆马车,让孔老二护送范小刀回去。
李轶今日一个白天,都在楼船二楼,未曾离开。
范小刀琢磨着,当时两人不欢而散,如今与她也没什么瓜葛,再说身份也不方便,没有回船上告别,径直离开。
至于罗成,他也不方便开口要人,既然李轶已经给保下了他,到时候,自然会放他离开。
回去路上,孔老二宛如换了个人,自告奋勇,给范小刀当车夫,说话也不如先前那般颐指气使,一副高高在上的样子,“胡大哥,没想到您与二东家还有些亲戚,这可是通天的关系,以后我孔老二,就跟着大哥混了!”
孔老二四十多岁,满脸横肉,称呼他为大哥,让范小刀觉得很不习惯。
不过,江湖不是打打杀杀,江湖是人情世故。
作为街头混混出身的孔老二,若想能更进一步,突破自我认知和阶层的局限,必须要找到可以攀附的关系,否则一辈子都只能是混迹于街头的混混头目。
像是蓝七爷,在京城黑道,已算是有头有脸、有身份有地位的人物,逢年过节,三节两寿,孔老二该有的孝敬一分不少,钱也没少花,可人家连个面都见不到。就这么一个堂口的老大,平日里高高在上的人物,就因为一句话没说对,直接被瞿某才一刀宰了,就如家里来客人了,杀只鸡招待一般稀松平常。
也正是因为这个事儿,孔老二得到了机会,取代了蓝七爷的位置。
不过,他也明白,这一切,都是沾了范小刀的光。
至于瞿某才,他想都不敢想。从四品的大官、皇宫里的四品少监,那种平日里横行乡里、飞扬跋扈的主儿,在他面前,就像是人畜无害的鹌鹑一样,那可是手眼通天的大人物,那就干脆一些,来个曲线救国。
孔老二这条咸鱼,到底能不能翻身,就指望眼前这个“胡大哥”了。
范小刀道:“孔二爷,我比你小,你这么称呼,不太合适吧。”
孔老二道,“哎哟,胡大哥,您叫我孔老二、老孔就行,再叫二爷,我怕是要折寿啊,您可是二东家的侄子,按理说,称呼您一声胡爷也不为过,我仗着年纪虚长了几岁,叫声大哥,已是沾了您的光!”
两人有一句没一句的闲聊着。
忽然,孔老二道,“胡大哥,如今您还在别人手下,给人干活,有些屈才了,你替二东家销货,赚的钱再多,也是人东家的,既然有这层关系,不知道您有没有兴趣,出来单干?”
范小刀故作迟疑,“想是想过,不过,一来我年纪尚轻,经验不足,二来,虽说这些年攒了点钱,但家底还是太薄,就算有心,也是无能为力。”
孔老二笑道,“您谦虚了,要不,咱俩一起合伙?我负责出钱,您出关系,你我兄弟二人联手,咱们一起搞事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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