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诏?什么血诏?”
薛成将信封递到了范小刀手中,“多说无益,你自己看!”
展开丝帛,红字红印,十分显眼。
一方鲜红的御玺大印映入眼中,上面写着四个篆字:“受命于天”,下又有一行小字,“大明王朝定国神玺”。圣典之日,范小刀曾见过皇帝九玺,而且九玺之中,并没有定国神玺这一宝,眼前这一方御玺,却是头一次见。
薛成解释道:“这是定国神玺,当初陛下登基时亲自刻制了一方,作为陛下私玺,并不在九玺之中,据说二十年前毁于一场大火之中,没有想到,如今又重见天日,不过这不重要,你先读一读诏书。”
不看不打紧,一看之下,范小刀的冷汗都下来了。
只有四五十字,可是上面的内容,却足以惊世骇俗。“平仁兄,朕为奸贼赵铨所害,困于离火大牢内二十余载,赵贼李代桃僵,窃国篡权,命汝得此诏,速入京勤王。兄朱却愚亲笔。”
薛成道:“这封血诏,是李姑娘从皇宫中带出来的。”
范小刀望向李轶,李轶这才点了点头,跟他确认了此事。
范小刀心中震惊。
他想起离开京城之前,太平公主跟他说过的那番话,难道她说的那些,都是真的?若真如此,传了出去,那可是震惊天下的大事。从薛成的表情来看,至少他是相信的。
当今皇帝,是西贝货!
而始作俑者,正是皇帝的贴身大太监,司礼监的总管赵铨。
薛家作为大明王朝的权贵世家,从建国之初,至今二百余年,始终替朝廷镇守北疆,也正因如此,陛下登基之后,与薛家联姻,娶了薛成的妹妹,也就是如今的薛皇后为妻,以来换取薛家的忠心耿耿。薛家也不负众望,这些年来,从未有过贰臣之心。据说,薛成与皇帝私交甚好,如今连他也产生了怀疑,范小刀不得不再次审视此事。
“你相信这封信的内容?”
薛成正色道:“起初有些怀疑,可是陛下的笔迹,我是识得的,之前,我几乎每年都要赴京与陛下述职、与陛下私宴,陛下对我练兵、镇守北疆之事也甚是关心,每每详细盘问许久,可栖凤阁案之后,陛下却与我变得逐渐疏远起来,每次回京请安,都求而不见,就算相见几次,也都隔在珠帘之后,所有谕旨都是赵铨传达,起初我也不以为意,可是如今看到陛下血诏,再回想这些年经历,令人不得不信。”
范小刀再次打量血诏。
这封信以朱砂写成,写得极为潦草。他曾见过圣旨,可是上面的书写,都是由司礼监的太监们代笔,陛下御笔,他却是从未见过。不过,在长生塔,陛下用了许仵作当做替身,看来也是有着这种传统的。
若当今陛下真如血诏中所写,那朝廷岂不要大乱?
范小刀不得不谨慎。
“大明有五位大将军,为什么是你?”
这时候,李轶忽然开口了,“因为太子和薛皇后。”
薛成是皇帝的小舅子,太子朱延的亲舅舅,所以,如果皇帝是假的话,真正利益受损的,则是太子朱延,如果想要解救皇帝,外人信不过,能够仰仗的只有定北大将军薛成。
范小刀问,“所以,你千里迢迢从京城来到天梁城,正是要将这封血诏交给薛将军?”
李轶点了点头,道:“这是陛下的要求。圣典之后,我潜入皇宫之中,一心想杀了皇帝,替我爹报仇,不小心被禁军察觉,我在皇宫之中东躲西藏,无意间闯入了一座宫殿,在里面,我遇到一个瘦骨嶙峋的老者,声称自己是大明皇帝,我仔细端详,察觉此人与当今陛下确实有八九分形似。起初,我以为他是个疯子,本来想杀他,可是他却从一处墙缝中,取出了定国神玺。他告诉我,当初栖凤阁案后,长乐贵妃离奇死亡,他派锦衣卫薛应雄严查此事,最终却查到了赵铨身上,本来想将其伏法,谁料他却与薛应雄勾结,发动兵变,将他囚禁在此处,又把他扶植了他的一个替身,成了傀儡皇帝,搬入西苑,对外则声称修仙问道,不理朝政,实则整个朝廷,却被赵铨和薛应雄牢牢掌控在手中。这些年来,他一人困在离火大牢中,只有一个聋哑老人送饭,见我到来,便亲自写了一封书信,让我交给薛将军。”
“离火大牢?据我所知,皇宫之中,并无此殿。”
李轶道:“就在栖凤阁废墟的一个枯井之中,里面有一条极为隐秘的秘道,形如迷宫,纵横交错,我也是无意间逃进去的。对了,那一条秘道的另一出口,就在你们六扇门!”
栖凤阁案之后没多久,一场离奇的大火,将此阁烧成了一片废墟。
从此之后,栖凤阁就成了皇宫禁地,没有皇帝的命令,谁也不得进入。如今栖凤阁已是满目疮痍,断瓦残垣,不堪入目。所以,这些年来,此处有个秘道,秘道中有个“离火大牢”,也从未被人察觉。
秘道?
范小刀听到这个词,第一时间,就联想到了他初入京城时要找的六扇门秘道。后来,杨得水曾告知秘道下落,因为种种原因,范小刀并没有进去实地勘测,如今听李轶说起此事,忍不住留了个心思。
六扇门秘道,直通皇宫!
杨青曾说过,自己的身世之谜,就在秘道之中。不过,却说得十分阴晦,结合李轶的这番话,范小刀不得不生出了一种奇怪的想法。不管如何,等回到京城,自己一定会去探查个究竟!
经过今日之事,虽然有些疑点,范小刀却已猜到了个大概。
现在皇宫之中,有真假皇帝,赵铨控制了假皇帝,把持朝政二十余栽,而朕皇帝则被困在了离火大牢之中。当初,在地宫之中,当着宋金刚的面,真相几乎呼之欲出,赵铨却突施杀手,结果了薛应雄。
】
只是他不明白,既然赵铨控制的假皇帝,以假乱真,骗了朝臣和皇室二十余年,为何还困住真皇帝?
一刀杀了,岂不更省事?
其中肯定还有一些自己不知道的隐情!
范小刀道:“你们找我前来,只是为了告诉我这些?”
薛成道:“城外那些江湖中人,都不过是幌子和障眼法,李姑娘将江湖人引到这里,经今日一闹,想必用不了多久,整个江湖,乃至天下都知道迎仙台上聚众造反之事。”
“可这些人被造反,对你们有什么好处?”
薛成解释道:“只要有人散播消息,就有人相信,而且传言这种东西,越传越离谱,我已经命人将今日之事,编排出了好几个版本,到时候经过发酵和传播,事情肯定会变得越来越扑朔迷离。”
“扑朔迷离?”
薛成道:“不错。到时候,消息之中,真真假假,假假真真,尤其是当今陛下是假的之事,会变得沸沸扬扬,到时候,我们便有机会浑水摸鱼!”
范小刀道,“我还以为,你会率数十万定北军,围攻京城呢!”
薛成道:“兵者,诡道也!且不说我擅自离开驻地,便视同谋反,就算我真率领大军兵临城下,以我们的实力,想要攻下京城,根本就是异想天开之事,许虎、邱怀仁数十万兵马,可不是吃闲饭的!就算要救,也应是智取,而非强攻。”
范小刀道:“薛将军太小瞧自己了,都说你们定北军凶悍勇猛,可以一敌十。”
薛成道,“我们定北军,骁勇善战,有智谋、有血性,但也是针对外族异类,若真让他们调转枪头,攻打京城,对付大明百姓,战斗力肯定打个对折!所以,出兵是下下策,也是万不得已的最后一步棋。”
“那你们想怎么做?”
薛成指了指范小刀:“这正是今日找你前来的原因。”
“找我?”
“不错。虽然不知发生何事,如今,京城中一片混乱,各方势力争权夺力,他们有各种诉求,政治主张,但有一件事,他们却是达成了一致。”
范小刀问,“请问是?”
薛成道:“要你死。”
虽然有些意外,但范小刀并没有怀疑,就在几日前,薛成和东厂的人联手,想要置范小刀于死地,可是关键时刻,薛成却又放人他离开,从而让他有机会反杀东厂的人,一开始范小刀还觉得奇怪,可现在来看,何尝不是薛成在谋划布局。
薛成站起身,来到范小刀身前,双手抱拳,给范小刀深深作了一个长揖。
“既然我们有大致相同的敌人,今日找你前来,实则有事相求。”
范小刀皱了皱眉,“什么事?”
薛应雄道,“陛下在离火大牢之中深受苦难,他又是你的生父,于情于理,你都不会坐视不理,我们想拜托你,回京之后,一定去一趟离火大牢,只要你能将陛下从离火大牢中营救出来,我们便是师出有名。”
范小刀道,“真相如何,我自己会查,又何必劳烦将军。”
薛成道:“知道真相只是第一步,如何解决问题,才是关键所在。你不如考虑一下。”
范小刀陷入沉思之中。
确实如此,如果有军方帮助,将来他在京城中查案,将会事半功倍,而且朱延和薛成关系密切,也只有这样,才会师出有名,良久,他开口问,“我还有一个问题。”
“什么问题?”
“太子他知道这件事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