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3章记下了
“开门!快开城门!”
海边最能够感受到时间的变化,因为可以明显的看到日出日落,看到太阳和天空一起变色。
那些人过了午饭才到,步军司收拾他们用了一会儿,辛次膺审问又用了一会儿。
等众人把那人手给砍断、将辛次膺送到明州城门前的时候,又花费了好长时间。
眼见着夕阳就要落入海里,城门前一众禁军的影子拉得好长。
他们谁也没有去管地上的尸体,因为在这个时候,还有着更重要的事情去做。
“开门啊!我们是步军司的人!”
若是在临安,向来只有他们步军司拦着别人,像是今日这般被别人给拦在外面,还当真是第一次。
任由这四百多人怎么喊,喊得喉咙都哑了,明州城门依然紧紧闭着,没有半分开启的意思。
“军爷,别喊了。”
同样被拒之门外的,还有刚才从商船上下来的人:
“咱们在这儿等了那么久,他们也不肯放我们进去……适才他们知府说过了,明州今日不开门了。”
不开门……
连着虞候在内,他们个个的心头都是焦急万分。
且不说这位的身份,是连步军司副都指挥使都要尊敬的,而且还亲眼见过官家砍人……
就只拿他这把年纪却敢先行杀敌来说,
是他拯救了步军司的这四百余人。
看着城墙上闪过的脑袋,虞候知道,这里一直有人。
但他们就是躲着自己,就是不愿开门。
拔出了刀来,他一刀便砍在了城墙上,砍得火星四射,砍得在墙上留下了一道白白的印记:
“我等今日在外厮杀,如今老先生受了伤,明州诸位非但不帮,反而将我等拒之门外,这是何道理?”
“大伙儿既是宋人,又同是当兵的人,就算不放我等进去,也总该把这位先生接进去才是……”
一边说着,他一边关切地看向了辛次膺的右脚……只是被他们用布给包了好多层,但血一直没有止住,浸得本是蓝色的布,都发了黑。
“诸位!我知道你们也是听命行事,若非遇到了这般难处,我等决计不会为难你们!不管是要钱还是要命,诸位请开个口!只要我等能出的,断然没有拒绝的!”
“只盼诸位兄弟,把先生接进城去,找个大夫看了,我步军司上下领明州兄弟们的情了!”
他退得远远地,左右不停走动,不断朝着上边喊话……也许是实在看不下去了,终于有人应了他:
“将军少安毋躁,待我等通传一声!”
虽然没有立即就被放进去,但好歹是有了盼头。
虞候朝着那人作了一揖,只盼着他快些。
而这个时候,范知府正在城中设宴,与明州士绅们一齐庆祝着。
此番滔天的功劳,落到了自个儿的手里。
范同觉得自己和那允文允武的范文正比起来,也已经是不遑多让了。
那么巧,大伙儿还都姓范。
“多亏了范知府在此,才保得我明州上下无虞,此番,我当代明州父老敬知府大人一杯!”
“王员外所言在理,有范知府做父母官,确实是我等之幸!”
“范知府,宰辅之才也!”
……
马屁一个接着一个,拍得范同好不惬意。
等看到城门的守卫到了,他才勉强从天上下来:
“何事?”
那人把步军司的话一五一十的转达了出来,范同晃动着酒杯,思考了一会儿。
金人这次骚扰,来得蹊跷。
这些人在这里守株待兔,似早已经知道一般。
但不管怎么说,现在明州城船只来得少,若再让他们继续待下去……
哼,前几日邀你伱不来,今日倒是自个儿找上了门!
城里有墙挡着,天黑得自然也就快些,半个时辰前,明州城就已经点上了灯。
心里头打定了主意,范知府低声道:
“天黑不辨人,请那群丘八们见谅,见谅!”
“哈哈哈哈……”
正欲继续饮酒,却见那守卫迟迟不动,范同便大骂道:
“怎的听不明白?在这里愣着作甚?”
“赶紧走!莫要扫了大家雅兴!”
那守卫像只霜打了的茄子,已经彻底蔫了下去。
看着城门上、一脸希望看着自己的其他人,他轻轻摇了摇头。
“将军!”
虞候等人刚问清楚了门外尸体的来历,气得众人原地跺了好几下脚……辛次膺跺的另一只。
打金人就是为了保宋人,但他们没死在金人手里,反而死在了自己人手里。
此时听见了那人声音,虞候强忍怒意:“兄弟,可开城门了吗?”
“将军……知府大人说,天黑不辨人……又刚遇金人来袭,不得不小心一些。”
“将军见谅,等到了明日,城门就会开了。”
虞候气极,正欲开骂,辛次膺却强撑着旁边军士的肩膀,站起了身来:
“无妨,明州此地之恶,我算是领教过了。”
“诸位也莫要因我而怒,你们的愤怒,请留着,留着给北边的金人。”
“至于这里的……”辛次膺抬头看了看,盯着城门上的‘明州’两个大字,“诸位还记得我说的,那个关于官家砍尚书的故事吗?”
“这事儿,我会禀明陛下的。”
虞候低头沉默,良久才道:“贼人将走,不知还会不会再来……我等在这里看着,先生请先回临安。”
辛次膺知道,他能这样说,便再也不会像今日那般逃了。
笑着道:“我也打算回去了……此地交给你们,我放心。”
“请先生放心!我等誓死不退!”
虞候大声喊着,其余四百人也跟着他一齐喊了起来:
“请先生放心!”
“如此,咱们来日方长。”
差了两人伴着这老头……骑马肯定是不行了,不过从水路走,反而要快些。
等彻底看不到了他们的影子,虞候又转过了身来,把刀尖对向明州城:
“今日之事,我等记下了!”
他连个脏话也没说,反而是城门上的守卫们,见了四百多把刀尖对着自己,那刀上还沾着已干的血迹……
各自俱是感到了一抹寒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