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此时。
听到扶苏愤怒且很有理的奏禀,始皇帝连眉头都没有锁一下,当做什么事都没有发生一样。
“说完了吗,说完了就找个地方坐下来吧!”始皇帝平静的说道。
急忙中,坐在最前边的一个农业司司正田震起身,“公子这边!”
因为没有人预料到扶苏会来,来这里的都是同级的人,所以坐的时候没有那么多规矩。
但现在扶苏来了,要落座最前边就要让个座位出来。
“父皇,还请父皇收回成命,若不然,任由嬴城胡作非为,恐生祸端!”
“治国,当以稳重,仁慈,怀德为主,要以仁德来治理天下。”
扶苏顿时不依不饶了起来,态度非常坚决的劝谏弹劾,要让始皇帝将嬴城的大律令给撤掉。
即便是撤不掉,也要把大律府的职权削减,决不能让嬴城如此折腾下去。
“父皇,何其荒唐啊父皇,礼法农算商,商人逐利,算学更是不入流,农学虽为本可黔首之家谁不会耕田,根本不用浪费时间去学习,而法,若是人人学法,那法学之兴盛谁人能阻挡,天下尽皆法学啊父皇!”
“而这也就罢了,二十四门学文里面,工匠,道路,建筑,医疗,星象,武术,什么都有,怎么可能有那么多的先生?”
扶苏言辞有点激动的谏言,是真的怒了,要不是发怒,甚至发怒的冲昏了头脑,要不然也不会闯禁足进宫。
听着扶苏狂放的言辞,始皇帝却是饶有趣味的瞅着,平静的问道:
“你反对五等九流等级制度?”
扶苏被始皇帝这句话给问的愣住了,没想到始皇帝竟然扯到这个话题上,也是道:
“人无贵贱,父皇,无论如何,也不能将人分为五等九流,如此,将没有任何仁德可言啊。”
始皇帝感慨的问道:“朕且问你,你身为朕的长子,对自己如何定位呢?”
“父皇,儿臣……”扶苏想要解释。
却是始皇帝澹澹的摆了摆手道:“你出生便受人尊敬,那个时候芈启还是我大秦的丞相,楚系官员占咸阳殿近乎半面。”
“那时你才是这天下最尊贵的人啊,从你出生开始,你就自然而然的继承了楚系官员的全部希望,拥有我秦国的半壁江山。”
“旁人可能堪比?”
“与你同龄人,远的不说,王离十二岁便被王贲带入军中随军出征,蒙恬自幼便跟着蒙武从军,章邯还是孤儿在流浪连温饱都难以维持。”
“你再问问田震,十岁在哪,家破人亡,奔走逃亡到我秦国,如今年过四十,你什么都不用做,位同三公,而他劳辞辛苦,掌管天下农耕,却在九卿之下。”
“而那些为我大秦征战了一生的将士,伤残退伍,散于乡里之中,还要日出而作。”
“若是换个位置,你是升斗小民,如今会在什么地方,或许在行伍之中生死拼杀,或许在田间劳苦耕作,或许只有挡不住风雨的草屋一座,又或者如那流民靠着施舍的粥棚度日。”
“若说反对五等九流之制,朕是第一个没有资格反对的人,而第二个人,就是你啊,朕的长子,大秦长公子扶苏!”
始皇帝苦口婆心般的说完,也似乎是心态有些疲倦,说了很多本来不该直接点出来的话。
始皇帝刚说完,话音未落。
下方原本安稳坐着的江富,汤游,严涛等众人,齐刷刷的面向始皇帝深深拜服道:
“臣等惶恐,陛下以天下为重,殚精竭虑,臣等定当鞠躬尽瘁,以报效陛下知遇之恩。”
“父皇!”扶苏像是没有听进去一般,犹如始皇帝的话没有过大脑,执拗的反驳道:“可也不能明确的规定天下每个人的等级啊,如此,岂非人人失衡,天下再难安定!”
“来人,将这个……扶苏给朕押回扶苏府,继续禁足,什么时候想明白,就什么时候出来!”始皇帝顿时恼怒的随手拿起一个笔架子砸了下去。
‘真的想不明白,这逆子到底是不是朕亲生的,那嬴城到底是不是扶苏亲生的!’
踏踏踏!
一阵整齐森寒的脚步声出现,一队黑甲卫出现后站在了扶苏的身边。
“父皇,儿臣一片肺腑之言,都是为了我大秦着想啊父皇!”扶苏悲哀怒吼的残音渐渐消失。
始皇帝却是面色一正,端正坐直,雄视四方的道:“诸位爱卿不妨说说自己的想法,江富,你先说说看。”
宣传司左司长江富当即起身,走在中间,微微拱手,道:“陛下,微臣觉得,这宣传司不宣于上,宣之于下,于民宣,意为引导民意……”
……
“呼!”
打呼噜的声音从李贤的大腿处传来,李贤用手轻轻的拍着嬴城的胳膊,不免生出叹息之声。
“哎,你还太小啊,如何能承受如此熬身体!”
“娘亲也想不明白,为何你如此着急,再等十年,哪怕五年,你必将如那传言所说,潜龙升天,诸神退避!”
“到时必然无人可挡我儿锋芒!”
李贤心情沉重的摇头,虽然不解,但不管嬴城做什么,她都会选择支持。
母以子贵,至于夫君,不要也罢!
带着难以言喻的心情,李贤安静的安抚着时有抽搐的嬴城。
好似这几日不安的心,在此时终于宁静了下来。
只是……这样的平静,她不知道能有多少刻!
“夫人,夫人,老爷回来了,是,是被黑甲卫带回来的,看起来老爷特别的生气,正往这边在走!”
正想着,李贤的贴身婢女就迅速的前来禀报。
李贤点了点头,轻轻的将嬴城的头放在枕头上,起身离开了房间,关了房门,站在了门外。
仅仅一小会,气冲冲的扶苏就出现在视野之中。
还没有开口,扶苏就怒气冲冲的质问李贤:“那逆子呢?”
“城儿已经歇息了!”李贤一看扶苏这样子,就知道扶苏肯定是没有弹劾成功恼羞成怒了。
“哼,还有脸在我扶苏府休息,让他滚出来。”扶苏冷邦邦的怒斥道。
“夫君,你与诚儿乃是父子,有什么事情,为什么不能坐下来敞开谈谈呢。”李贤轻声回道。
“好啊,谈,那就让卸任大律令一职,不要来管我如何执掌教化司。”扶苏一脸生气的冷哼道。
“夫君……”李贤心中长长的一声叹息,还想要劝解。
却是此时,一阵阵匆忙的声音传来,管家急匆匆的前来禀报道:“老爷,夫人,宫里传来陛下口谕,召大公子前往政合宫议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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