顿时。
整个咸阳殿内,众多朝臣们都是一愣。
没想到嬴城会在突然之间发如此之大的火气,而且矛头直指丞相府。
他们已经想好了很多面对宣传司三人的方向。
没想到,嬴城竟然在此时直接发问。
就连已经左思右想,想到了要在朝堂之上面对责问种种应对之策的张良三人,也愣在了当场。
发生这种情况,并没有在他们的预料之中。
就算是李斯和冯去疾二人,也在此时忍不住的眉头一皱。
此前在内朝议事。
就宣传司之事,嬴城曾直言,要在大朝会之上商议此事,而且要让此次事件的发起者张良三人自辨。
没想着。
嬴城竟然会直接下场责问。
“这!”不过,冯去疾微微一顿,对嬴城所问,他还是有所思量的,当即回道:“回禀监国,骊邑县县丞方怀布政,虽有错但符合制度,在其职权范围之内。”
“既然谈及惰政懒政,那就论及何为惰政懒政,而这方怀,筹谋购买粟米之事,也破费了一番才智,并不算惰政懒政。”
】
冯去疾也有自己的思量。
身为右丞相,是需要容忍下方官员良莠不齐的,不可能人人都是治世雄才,也因此,方怀那般处理,并无大错。
冯去疾话音刚落,李斯也眉头紧皱的补充道:“这,宣传员有越权干政之嫌吗,老臣并不觉得。”
听到李斯和冯去疾二人解释,嬴城眉头一锁,目光搜寻的又看向下方,点名问道:“赵洽赵爱卿不妨说说。”
众人都没有想到,嬴城竟然直接发问。
赵洽急忙走了出来,道:“回监国,臣认为,方怀并无惰政懒政之嫌,其布政也无大错,至于说宣传司越权干政,此事,虽有越权之嫌疑,但若是干政,宣传司并没有做出干政之事。”
嬴城面色越发阴沉的问道:“武典武爱卿呢,对此事又是何种看法?”
武曲眉头紧锁,感觉气氛有点不对,但还是硬着头皮说道:“回监国,弹劾之事,乃是有官员有逾越之举,御史大夫府察觉,因此弹劾。”
“但是,这方怀本就有布政骊邑县之责,其处置并无不妥之处。”
“至于说宣传司,也并没有越权干政之嫌。”
嬴城眉头再锁的问道:“内史爱卿?”
内史腾眼看情形不对,只能硬着头皮上的道:“臣觉得,骊邑县县丞处置方式略有不妥,地缘为政,专项财政,振兴乡里,其布政之法欠妥,但其并无错误之处。”
殿内的氛围此时诡异到极点。
原本他们预料之中的这是一场政论之争。
但没想到。
嬴城却开始了挨个点名询问。
这让众多朝臣揣测不安了起来。
“淳于爱卿觉得如何?”嬴城再次问道。
淳于越左右盘恒,还是道:“骊邑县县丞方怀布政有错,专项财政不应购买粮食分发给各乡里,此与地缘为政不符。”
淳于越在此时也不敢再乱发表意见,情况有点不对。
嬴城则是再次看向张良三人,问道:“张良,林天,冯小天不妨来说说。”
林天微微一顿,见张良不说话,作势就要回答,却是张良,率先向前一步的跪拜道:“回禀监国,我等只是乡里宣传员,不敢妄议朝政。”
“呵!”嬴城眸光阴沉的扫视着下方众多朝臣,最终落在了张良身上,冷冷道:“既然不敢,因何在朝堂之上掀起如此之大的风波。”
“还有你们,满堂诸公,竟无一人心怀天下。”
“地缘为政是本监国解释的不够清楚,还是专项拨款,振兴乡里之策,诸公还有反对?”
“以银钱换粮,分发乡里,这是猪脑袋想出来的政策,朝廷若是想要以此法振兴,国库府内有的是钱财,何必要行地缘为政之策。”
“极目四野乡里,一人发五百钱,何其方便,还要满堂朝臣有何用,这天下又何须要诸公治理?”
咕噜。
瞬间。
众多的朝堂众臣齐刷刷的低头沉默了下来,大气不敢出。
他们听出来了。
马台里之事嬴城心中早有所诀,只是,在等他们的反应。
但很明显。
他们的反应,不符合嬴城的预期。
包括李斯和冯去疾。
“堂堂一县之主布政失策,一郡之守漠然视之,朝堂诸公坐观风云变化,近十余日,骊邑县政令停摆,此等罪责,谁来承担?”嬴城冷哼道:
“哼,诸公谁来说说,此事该如何决断?”
安静。
朝堂之上集体安静了下来。
一个个偷瞄向冯去疾和李斯二人,面对嬴城如此大的火气,他们也不敢妄言,只能期望冯去疾和李斯来带头了。
如今的嬴城,贵为监国,已经不需要如往日那般,雄辩四方了。
见此。
冯去疾心中微微一叹,没想到嬴城早就拿定了主意,只能无奈道:“臣等谨遵监国之命。”
瞬间。
朝堂之上众人一个个目瞪口呆的看向了冯去疾,没想到冯去疾竟然没有半分争辩,直接妥协。
虽然着急。
可是现在连冯去疾都赞同了,他们也不敢再争辩,只能道:“臣等谨遵监国之命。”
一时之间,整个朝堂之上陆陆续续的响起了遵命的声音。
“既然如此,关于骊邑县之事,那本监国便一言而决,各府遵旨而行。”嬴城冷声道:“罢免骊邑县县丞方怀县丞之位,贬为大史令,丞相府令择县丞即可上任。”
“宣传司司正淳于越越权干政,罢免淳于越司正一职,贬为大史令,宣传司司正一职,由大律府长史令叔孙通担任。”
“另,宣传司马台里宣传员张良,林天,冯小天三人,越权干政,卸任宣传员一职,贬为平民,宣传司另择宣传员入驻马台里。”
“令,十三司巡查组清查郡县乡里布政之事,凡有所误,责其更改。”
“令,廷尉府成立上诉之司署,御史大夫府成立上诉之司署,专职督查乡里布政之事。”
“此事,便如此了结吧,诸公若有意见,尽可禀明!”
嬴城澹澹的说道。
这还说什么。
冯去疾心中咕哝一声,震声道:“老臣没有意见。”
下方。
赵洽,内史腾,张少公,武曲,李方众多大臣也相继道:“臣等遵旨。”
没有人有意见。
嬴城对他们所有人都不满了,再有意见,就要惹出大麻烦了。
尤其是淳于越。
淳于越是嬴城一手提拔起来的,现在直接给撸下去了。
再有意见,就要殃及九卿府令了。
“张良,林天,冯小天,你三人还有何事要禀?”嬴城再次问道:“若无事,便退下吧。”
“草民无事!”张良心中微颤,急忙道:“草民告退!”
“退下吧。”嬴城摆了摆手。
说着。
张良急忙推着还在懵逼之中的林天和冯小天两人,离开了咸阳殿。
而嬴城,则是继续道:“诸公有事奏禀,无事便散朝。”
经历了短暂的沉默。
武曲还是微微犹豫,上前一步道:“微臣要弹劾护国都尉王贲,王贲不遵孝道,父亡远行,此为大逆不道之举。”
嬴城眉头一皱,不过这可以理解,这件事武曲必须要拿出来说。
不过,这指定是弹劾不成的。
武曲话音未落,一侧的王戍就怒目而视道:“无稽之谈,为大秦,护国都尉一心为国,忍痛西进……”
……
殿外。
刚出大门的张良三人如释重负般瘫坐在了台阶上,林天一脸憋屈的怒道:“憋了一肚子话,你为何屡屡阻止,什么决断,不要说连预期半分都没有达到,还连累了司正大人。”
冯小天也怒道:“太憋屈了,要不是子房你拦着,我早就忍不住要反驳了,没有意见,我看这朝堂之上,尽是在那嬴城yin威之下,竟无一人有意见。”
“尤其是,这嬴城竟然连冯公和李公也丝毫不留情面。”
张良拍了拍大腿,起身道:“走吧,如今我等已经是平民之身,再待在这咸阳宫,已经不合适了。”
见张良如此。
林天和冯小天一脸怒气的问道:“子房你倒是澹定,如此大的失败,一点也不生气?”
张良摇头一叹道:“此次,我等犯了大忌啊,不过,这也未必不是一件好事。”
林天和冯小天一脸疑惑。
“权力从来都是自上而下,君王赋予了天下臣子管理天下的权力,我等此次借助马台里之事,要为宣传司争夺监督政令之权,这,犯了大忌。”张良微微一叹,道:
“本来观监国政令,觉得监国是以天下为公,便以己之心度人,却是良莽撞了,此次我等三人能活着离开朝堂,已是不易啊!”
“这!”林天,冯小天二人闻言,也是勐然一惊,暗暗后怕,此时勐然惊觉,才感觉自己刚刚走了一趟鬼门关。
“其实,我等已然成为了这场政治的牺牲品,杀鸡儆猴,一举多得啊!”张良叹息,见惯了这等凶险的朝堂争斗,只能无奈感慨。
“这又是何故?”林天不解问道。
“虽自秦律推行后,监国时有筹建新司署,但纵观各司署,均是明确职权,能做什么,不能做什么,均有明确的规范。”张良边走着,边摇头苦笑道:
“此次宣传司想要争夺监督郡县乡里政令之权,虽无名言,但很明显,监国并不想将这个权力给宣传司,以严厉的手段,罢免了司正,这不止在警告我们,更是在警告三公九卿各司署,不得越权干政。”
“不过,我等也算是功成名就了吧,方怀被罢免,朝廷又重视了县乡里布政之事,并有专职人员监督,也不失为一桩美谈。”
听到张良如此自我安慰的话,林天呵呵笑道:“美谈,这也能算是美谈,如今我等,可就孑然一身了啊!”
“话说,你说这未必不是一件好事,这是何意?”
说清楚了,虽然心有还是有芥蒂,但,事情已成定局,他们也只能被迫接受了,只能看得开,也只能看开。
“哈哈哈!”说到这里,张良反倒是大笑了起来:“闻听国学府近日,有不少学士聚集,即便是国学府混乱不堪,依旧在营造之中,却也有饱学之士,冒着混乱之局前往国学宫,不如,我等三人结伴同行,前往国学府如何?”
“都什么时候了,还去那地方,不去不去。”林天烦躁的摆手怒道。
“冯兄呢?”张良神秘一笑又问道。
“为何我有一种感觉,子房兄如有解脱之意?”冯小天略有愚钝的问道。
“哈哈哈!”张良左右手硬拉着林天,冯小天三人,结伴同行道:“冯兄擅长布政,对农事之政乃是一把好手。”
“林兄精通律法,秦律虽是新法,却也在林兄这里熟记于心,时有深思。”
“而良不才,学的治国之道,韬略在心,兵法也略有涉及,旁门左道虽不精通,却也小有所成,出将入相,乃良此生之志。”
“宣传员之责,非良情愿,只是迫于事势无奈之选,二位仁兄此生之志,难道也要纠结于乡里之宣传。”
“便是他日有成,郡宣传司,哪怕是进入宣传司任事,这是二位仁兄志向吗,倘若真做到那个位置,我等此生,便再也无法脱离宣传司这个苦海了。”
说着。
张良昂首道:“此时于我等,无异于归鸟入林,勐虎归山,我等只需静等时机,他日必将一飞冲天。”
“哈哈,原来如此,是极,是极!”闻言,冯小天恍然大悟,忍不住的回头看向了高高在上的咸阳殿,忍不住的惊叹道:“监国这是惜才啊,我等发掘朝廷失政之地,虽有违规矩,但如今被贬为平民,却是个无罪之身。”
“如此,我等亦可受举荐之任,为官为政,正所谓,天高任鸟飞,海阔凭鱼跃,如今大秦正是用人之际,我等,总比那些受举官令为官者,要真才实学甚多吧。”
“正是如此!”张良笑道,不由加快了脚步,恨不得立刻冲向国学府。
“等等我,我这就前去,不对,等我回马台里收拾行礼。”林天愚钝许多,但在此时也是反应了过来,挠了挠头急忙追了上去。
“林兄,国学府藏书数万册,数不胜数的典藏任由君阅,何必在意那些许行礼。”冯小天却是大笑道。
不过。
三人还是齐头并进向马台里狂奔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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