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静!
但对于朝廷而言,最怕的就是安静。
对于一个国家而言,国泰民安,四海升平是不可能的。
可现在,关中安静,天下太平,四海升平,似乎这个大秦帝国,正式了迈入了万世大势的开局。
然而。
“躲进南越,呵,尔等也算是项燕项将军的之后,项将军当年尚且大败于秦军,虽不及,却足以慰先祖之名。”
“而你项梁,却闻风而逃,秦国的大军还没有到达江东,你已经逃之夭夭,令人不耻。”
“若尔等还是楚国后裔,便出山一战,昔日黄石公曾言,楚虽三户,亡秦者,必楚。”
“再说了,秦国,早已不是曾经偏居于秦岭以北的小国了,秦国拥巴蜀而备陇西,积攒六世方有一统天下之机。”
“如今的秦国,一统天下,土地增加了十倍不止,人口也增加了十倍不止,穷极至潦东,潦西,横跨至深山蜀郡,九原与闽中更是横跨五千里,而这,并没有令秦国变强,反而令秦国衰弱了下来。”
“秦国想要掌控一隅之地,可令其轻易的凝聚自身军力,民力,国力,才有无休止的发动战争之可能,但秦国如今掌握数十倍的土地和人口,秦国必须要派遣数倍的军力要维护地域的安全,这令昔日秦国聚可撼山的大秦锐士,分散于各地而不可聚。”
“以在下看来,这无疑于枝丫抽条,看似繁华,却也令其不得再聚一起,秦国,再也发动不了一场真正的六十万大军伐楚的盛况了。”
“南征军所谓的百万大军,一半为民夫运送粮草,大半为刑徒乃填海之策,真正可用之力不过十万而已。”
“而在九原之大秦锐士,虽可战,却早已不可能再南下征伐。”
“蒙武驻守会稽郡,以诸位在会稽之根基,只需稍许操控,便可令蒙武无暇他顾。”
乌程县!
一中年男子口吐莲花,说的天昏地暗,劝说一伙人。
这些人。
正是渡海而逃,却又出现在乌程县的江东贵族,为首者,正是项氏一族少族长项羽。
而相伴其左右者,足有几十人。
这些人,都是随着秦国兵马大举南下,被迫迁退至江东,又从江东渡海而去者。
乌程县,乃是闽中近南越之地,春申君黄歇的封地,会稽,闽中,庐江交汇之地。
若是嬴城在此,定会大吃一惊,懊恼不已,竟忽略了此等重要之地。
江东令项羽拥有可战秦国之兵,然而稍许往南,还有另一个地方,三国东吴之地,吴兴,如今地域宽广的乌程县。
乌程县,三国之时东吴正是在乌程县发迹,称霸江东,拥三国鼎立之姿。
项氏一族假借乘船渡海而去之名,实则,只不过是绕着近海航行,对于在昔日楚国地盘盘踞许久的江东贵族而言,近海航线早就熟记于心。
“不行,不行,嬴政狗贼还活着,我等想要推翻秦国暴政复国,比登天还难。”
“况且,会稽有蒙武,庐江有羌瘣,故障有张唐,苍梧有公子荣禄,屠睢的亲率的二十万大军还在闽中。”
“赵国倒是打的好主意,想要让我等为你们卖命,吸引秦国的兵力,自己坐享其成。”
但很快,赵氏男人就遭到了犀利的反对。
在座的楚国残存贵族也相继摇头。
并未被说动。
赵言并未理会,而是目光落在了项羽身边站着的项梁身上,若是不了解清楚,他岂会费尽周折打听到项氏一族下落之后直奔而来。
在这里坐着的几十个楚国贵族,其实只是附庸而从罢了,真正做主的,还是项氏一族。
而项氏一族少族长年少,素问勇武有余,才智不足,项氏一族全由项梁主持大局。
故而,只要项梁同意,反对者皆要跟从。
“那便反了,我们攻回会稽,太憋屈了,叔父,我们回会稽吧。”项梁还未说话,项羽就一把拍碎桌子愤怒的震声吼道:“看着我楚国子民祭拜秦国公墓,小爷这火气,就不打一出来,心痛啊,叔父。”
“少主稍安勿躁!”项梁轻轻按下跳脚的项羽,皱眉思索的问道:“既然赵国想要说动我们在江东发动叛乱,这,也不是不不为。”
“只是,不知赵国有何自信?”
闻言。
赵言嘴角微微一翘,自信道:“秦国无暇他顾,甚至蒙武会被迫撤离会稽。”
说着,赵言看向刚刚说话的道:“刚刚黄兄所言,其实不然,我们并不是要诸位吸引秦国兵力,只是要诸位云集响应,合力反秦。”
“哈哈哈!”春申君黄歇之后黄胜闻言,大笑道:“昔日六国,除了我楚国尚有反秦兵马,尔等连刀兵军卒都没有,更无根基之地,谈及反秦,甚是可笑。”
“但倘若,关中大乱,秦国星火驰援关中呢?”赵言知晓,想要劝动楚国贵族,很难。
从种种迹象上表明,楚国贵族已经在放弃江东,要前往南越,与秦国分厅抗衡。
“何解?”项梁皱眉一问,“乱关中,赵国有此实力?”
不是他看不起赵国,实在是赵国,太弱了。
“匈奴,东胡!”赵言自信直言道:“匈奴数十万兵马,将越过秦国北方防线,直取关中。”
“届时,秦国将举国之兵回援关中,四方之地皆空,如若四方相应,秦国,必灭!”
闻言。
整个大厅内都安静了下来,一个个都阴沉不定的盯着赵言。
甚至说,都是大吃一惊,不敢相信的盯着赵言。
尤其是项梁,目光渐渐阴沉了下来,沉声道:“与外族为伍,这可并不是什么一个好计策,若是赵武灵王在世,会辱骂尔等为不肖子孙,尔等更是羞愧见于先祖。”
“昔日秦赵久战不止,匈奴借此南下,秦昭襄王告知赵王,一旦赵国局势不利,秦赵休战并主动出击匈奴以解赵国之危。”
“赵国人不要忘记了,我们乃是夏民姚妫之后,虽以国征战数百年,然我等乃同室操戈,如有外敌犯边,应先逐寇灭敌。”
“如若我等借匈奴之兵复国,死后羞见祖宗,若赵国以匈奴之兵复国,赵国,亡矣,这世间,再无赵国!”
“没想到,赵国人竟然勾结匈奴来复国,还要拉我们楚国下水,若是如此,赵兄回去吧,若匈奴乱于关中,我们会停止江南之地所有乱象,让秦国全力抵抗匈奴。”
“我楚国乃是华夏正统,上古八氏祝融氏之后,绝无与外族勾结之可能。”
项梁摇头,诸多楚国勋贵也摇头。
虽然楚国亡了,但是,绝不能丢失身为芈氏的骄傲。
祝融八姓,芈姓为一,芈姓再分有熊氏,屈氏,景氏,昭氏,项氏,黄氏等,均为正统,诸氏谁为楚王,都可以。
但勾结外族,绝无可能。
倘若他们要如此做,南蛮早就反击从南岭中出来了,何苦被人生地不熟的秦国兵马,步步为营的逐步攻入南岭之内。
“说句不好听的话,南方有南蛮,北方有匈奴东胡人,西方有羌番,东方海无边,若四方有战,战则为我华夏共敌,春秋战国礼乐崩坏,但于外敌之战,可没有崩坏,辱没先祖之事,还望赵人慎重权衡。”
赵言微沉,虽知晓此法会被诟病,但他没想到项梁竟然如此的果决,拒绝的如此干脆利落,不由,嘲笑道:“哼,楚国已灭,楚国之民如今是秦国之民,楚国贵族受尽折辱,诸位也是东奔西走,流离失所,天下之大,却无诸位一片安居之地。”
“勾结外敌又当如何,只要可灭秦,匈奴不过是一时之患罢了,待我们灭了秦国,再平定匈奴即可,何须忧虑。”
“况且,我赵国敢冒天下之大不韪,勾连匈奴,自然有自信,灭掉匈奴。”
“诸位不妨想想,匈奴数十万兵马孤军深入关中,而关中乃是秦国根基之地,岂能轻易放弃。”
“届时,这匈奴东胡的兵马,便如同瓮中之鳖,鱼游釜中,随手拿捏罢了,此举,不仅仅不能称之为勾结,反而,是我赵国之人,用计令匈奴兵马孤军深入,为我华夏谋取一举平定匈奴之机会。”
“匈奴,东胡兵马便如棋子,只是操纵而已。”
“试问,若无我赵人谋划,匈奴如何会孤军深入。”
闻言。
项梁大怒,怒斥道:“秦国在北方防线投入三十万大秦锐士,驱逐匈奴于漠北之内,老夫虽反秦,却也敬重于秦皇嬴政,这二者并无矛盾。”
“倘若秦国令长城军南下戍守各郡,倘若秦国令南征军驻守,焉能有我等喘息之机。”
“秦国在北方防线雄兵三十万,更有依山建城之防,若无赵人带路,匈奴,东胡人如何能孤军深入关中腹地。”
“此乃外敌,不与为伍,我楚国虽亡,却也傲骨长存,此等决策,老夫还不想被子子孙孙指着老夫嵴梁骨辱骂,便是谋成复国,楚国,也非昔日之楚国。”
“道不同不相为谋,赵国人最好有请匈奴来之法,也有退却匈奴之法,若匈奴为祸我华夏腹地,莫怪我楚国不讲情面。”
“送客!”
“楚虽三户能亡秦,但绝不是依靠外族亡秦。”
项梁大手一挥,已经不想和赵言有任何交流。
谋国之道有很多种,但赵国人,选择了最令人不耻的方式。
项梁厉声决策。
四周楚国贵族,也无反驳的意见。
虽然。
这对他们而言,也是千载难逢的机会。
但,正如项梁所言。
楚国的傲骨长存,羞与外族为伍。
比之楚国,不失一寸之地于外族,更为重。
见此。
赵言心思渐沉,知晓,再不陈明,好不容易联系到楚国反秦力量,就要再一次的失去联络了。
六国反秦,然而,六国反秦人士却并非同气连枝。
韩赵魏已达成共识,齐燕互通,楚国傲慢的自己谋划反秦。
但是。
此次是千载难逢的机会,错过这一次,将再无第二次,想要亡秦,就更不知何年何月。
“请听在下一言,秦国自从嬴城主政之后,推陈出新,隐隐将一盘散沙的秦国凝聚为一体,一旦让秦国完成转变,我六国将再无反秦之机。”
赵言急忙道:“此,也是赵国如此急迫,甚至不惜借匈奴之手破局之因,二虎相争,必有一死一伤,死匈奴伤秦国,如此,我等才有机会亡秦。”
“匈奴,东胡人兵马孤军深入,若无赵国人引路,关中于匈奴而言便是兵家大忌之地,天时地利人和皆不占,如何能糜烂关中,此为计,绝非勾结,纵然是勾结,也是我赵国一人之责难。”
“诸位只需要闻风而动,待关中有难,再伺机而动。”
项梁沉声摇头道:“赵国人还是先灭匈奴再来与我们谈吧,我楚国兵马不多,但皆为精锐之兵,只要划江而治,自会有滔滔不绝的楚人云集响应。”
“但借助匈奴之乱而亡秦,此事,赵国人自行考量,老夫只能给尔等保证,绝不出手援助秦国。”
赵言嘴皮子快要磨破了,见说不通项梁,不由问道:“项氏一族准备前往何处?”
项梁并不介意告知赵言的道:“南岭百国,待我整合南岭百国,建立南楚,待嬴政身亡,便是我楚国重归故土之时。”
赵言道:“难道这不是勾结南蛮?”
“哈哈哈,老夫不知何人从中谋划,真是可叹啊。”项梁摇头大笑道:“昔日赵武灵王胡服骑射,占领云中雁门等地,接纳匈奴胡人,以此赵国骑兵称霸天下。”
“秦襄公于陇西平定戎狄,将陇西纳入版图,自此秦国借助陇西生产源源不断的牛羊马。”
“燕昭王平定潦东潦西之地,将山,戎,胡,澹林,屠何等纳入子民,自此燕国北方无患,全力南下。”
“若赵国人连这都无法理解,便是复国,也不过是一时之念罢了,为我之疆域,便为我之子民,为我之子民,便为我之驱使。”
“南越即为西楚,便是我楚国之民,驱使我楚国之民复国,如何不可,又如何能称之为勾结南蛮呢?”
“罢了,终究是赵国不知礼法,只分了晋国土地子民,没有继承诸侯之礼。”
赵言快要怒火中烧了,但终究还是压下了火气,关中虽然会乱,但是,想要亡秦,就必须要天下反秦人士云集响应,届时秦国四方皆敌,首尾难顾,便能灭亡。
可倘若仅关中乱,等秦国将关中平定,天下格局还是一尘不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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