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倘若,嬴政驾崩呢?”
赵言扫视着大厅之内的众多楚国贵族,大笑道:“我赵人如何,还轮不到楚人来品头论足。”
“道不同不相为谋,既如此,楚国人自求多福吧。”
“告辞!”
说着,赵言甩着长袖就要转身离开。
可就在此时,原本要逐客的项梁,却忍不住的眉头一皱,踏前一步问道:“赵兄不妨把话说清楚,嬴政驾崩?”
赵言没有理会,准备扬长而去。
项梁更一紧张,扫了一眼护卫,护卫顿时上前拦住了赵言的去路。
“项公这是何意?”赵言不满的扭头责问。
“嬴政驾崩,何意?”项梁上前一步问道。
“项公讥笑于我赵国人勾结外敌,非礼仪之邦,这又与楚国人有何干系?”赵言停顿下来冷笑,不过,却没有过激的言论,仅适度反击一言,便继续冷嘲热讽道:“项氏一族,屈景昭三族,芈氏,亦或者春申君,东君,彭城君,尚君,射阳君之后,终究还是被秦皇嬴政打断了嵴梁骨。”江东贵族
“闻风丧胆,不过尔尔!”
“高言反秦大旗,却盘踞江东一隅之地,秦国兵马来攻,便如惊弓之鸟,四散逃窜,不成气候罢了。”
赵言的言论令大厅内的众多楚国贵族愤怒不已,一个个仇视的目光盯着赵言,不过,项梁终究还算是威信极高,压下了众人的愤怒,挤开笑容问道:“赵国此次反秦,究竟有何谋划,莫不是要刺杀嬴政?”
“哼!”赵言仅仅是冷哼一声表达自己对项梁此前言语的不满,但还是不做任何计较的同样报之笑意的回道:“今年,祖龙死!”
“刺杀嬴政?”项梁眉头紧皱的问道。
这并非妄言。
燕赵之地多侠义之士,民风彪悍,燕国曾经发动过所谓的青龙计划,虽然最终以失败而告终,但这也并非没有再次刺杀的可能。
尤其是,以赵国这等民风,勾结外敌这样的事情都能想出来,刺杀之事那更是稀松平常了。
只不过。
秦始皇身边的防卫密不透风,尤其是经历过博浪沙刺杀之后,那更是外人靠近不得。
想要刺杀秦始皇,无异于天方夜谭。
只是让他忍不住思索的是,赵言的自信。
那样的自信,志在必得。
给他一种赵国此次的谋划,万无一失。
嬴政若是死了,便是天下乱局的开始,这关乎着他们接下来的谋划。
无疑。
一旦赵国人真的刺杀成功,他们躲进南岭之内,便会错失复国最好的时机。
这其中种种,由不得他不深思,也由不得他不追问。
终究。
他认为,以秦国目前的国力,在秦皇还活着的情况下,匈奴不可能亡秦,即便是加上关中赵国人,亦或者六国人,从中谋划,均无法伤及秦国根基。
失败是必然。
可倘若,赵国人真的能够反秦,那,其结果是难以想象的。
离开华夏,将会失去所有的机会。
项梁不知,自己已经落入了下乘,进入了赵言的布局之内,赵言微微一顿,沉声道:“望项公赎罪,其中细节,在下不便细说。”
“但是,在下可以保证,今年,祖龙必死。”
“而且,此次秦国危局,乃是必死之局,无解,其中谋划,远比项公想象之中要复杂与缜密,绝非引匈奴南下这般简单。”
项梁目光凝重的盯着赵言,心思难明。
这个赵言,乃是赵惠文王母弟平阳君赵豹之庶子,赵武灵王之孙,其叔父平原君赵胜,安阳君赵章,同族兄弟长安君赵立,庐陵君赵成,均是赵国权贵。
在秦灭赵之中,虽然平原君赵胜,安阳君赵章均身死,但长安君赵立,庐陵君赵成,均被迁徙至关中。
且权势不小。
赵国君王,自赵武灵王之后,经赵惠文王,赵孝成王,赵悼襄王,赵王迁,最终至赵代王赵嘉而彻底灭亡。
昔日赵孝成王之后敏和郡主赵敏之弟赵宏,自迁至咸阳,略有起势,而赵豹是为数不多在赵国照顾过赵宏的叔父。
赵豹早亡,在赵国的权势去之无存,赵宏便将族兄,也就是面前这位赵言接到了咸阳赵府。
而据他了解,赵胜,赵章之后,均被赵言收容。
至此。
赵国灭亡之后的主事者,便从赵王室赵悼襄王赵偃一脉落在了孝成王赵宏一脉身上。
据他了解。
昔日赵国的残存力量,主要分布在代郡,咸阳二地。
赵王迁薨后,赵国残余力量逃至代郡,以代王赵嘉为首,并拥立赵嘉为赵代王,并与燕国合力抗秦,但最终失败,代王赵嘉薨亡。
至此,赵王室彻底失势,逐渐以赵宏赵府为首。
也是秦国渭阳君嬴傒的关系,赵宏保存了赵国不少王室族兄,并在秦国拥有不小的权柄。
尤其是现如今的秦国奉常府府令赵洽,正是赵宏的嫡长子。
这其中关节,属实难以了解。
要知道以现如今赵府在秦国的地位,赵国虽灭,却远比其他五国人活的滋润。
就连以秦楚联姻交好的楚国,昔日出身楚王室,在秦国拥有数个侯爵之位的城阳候,安陵君等人,也没有赵国人活的滋润。
毕竟,以秦楚之姻亲关系,在这座大厅里的诸多楚国贵族,是完全可以前去投奔城阳候芈城,秦皇嫔妃之一的华月夫人。
至于为什么不去,其实都心知肚明。
为什么要复国,因为只有复国,这里的人,才能恢复往日的尊荣。
而这么多年,赵国反秦之声近乎于无,现在却突然冒出来,谋划如此大局,的确令人惊叹不已。
只是,想不明白啊!
项梁心中暗自思量,对秦国如今的局势,难以做出正确的判断。
“我们会暂留乌程县,静观其变,伺机而动。”最终,项梁还是做出了决策。
本来只是暂时在乌程县歇息聚拢力量,然后向南岭出发,将南岭统一之后,再看秦国局势如何。
但现在。
秦国似有危国之变。
他们也只能暂时做出改变,究竟是去是留,还要看秦国变局如何。
“如此,赵某人便恭贺项公做出正确的抉择,有项氏一族共举反秦大局,秦国必亡!”闻言,赵言终于松口气的祝贺道:“届时,恢复楚国荣光,指日可待。”
也是终于完成了那位交代的事情,在项氏一族进南岭之前,拦下来。
秦国的军力太强盛了,如果不能乱四方,令秦军四顾不睱,任何地方的叛乱,都只是一时之叛乱,而绝非长久之计。
这其中尤为重要的便是旧楚之地,秦国在旧楚之地雄兵数十万,一旦关中有变,随时可以驰援关中而去。
只有将秦军拖延在旧楚之地,此次亡秦之计才算是有决胜之局。
“只是,老夫想不明白,以如今赵府在秦国之地位,若顺从于秦国,比之昔日在赵国要权势许多,尔等如何会决策反秦?”既然应允,项梁便准备打破砂锅问到底,能问多少便多少。
“这其中纠葛,非在下不言,而是,即便是在下,也只是一知半解,自从得知项公渡海而去之后,在下便急忙前来江东寻找项公踪迹。”赵言也全身轻松的摇头苦笑道:“这不,几经周折,这才得知项公下落,便马不停蹄赶来。”
“你不知?”项梁惊讶的盯着赵言。
赵胜,赵嘉之后虽在昔日赵国权势无比,但在秦国均依托于赵宏而存,而赵言得信于赵宏,在赵人之中也是核心人物之一。
“实不相瞒,在下的确不知其中具体关节。”赵言毫不避讳的说道。
项梁闻言,内心着实震动不已。
如若连赵言都不知晓,那恐怕这件事,并不如往日反秦刺秦那般简单。
在赵言之上,还有更关键的人物在从中谋划。
“那不知,匈奴,胡人何时对关中发动突袭?”项梁又仔细询问道。
既然决定要留下来,那他们也要认真盘恒谋划才是。
匈奴,胡人一定要灭,这是诸侯之礼,但秦国也要灭,这是家仇国恨。
“最迟四月中旬,江东要乱。”赵言不假思索的回道,委婉相告,至于具体时间,这并非他能决定。
……
而就在乌程县赵言将项氏一族拦下来的时候。
陇西。
乌氏部落族地。
通渭县!
始皇帝轻声的应允道:“乌氏族人也是我秦人,天下秦人大同,在朕看来,这并无区别。”
“闻听苦卿有小女,名乌氏言,朕之孙,长子扶苏之子嬴城,素以才学冠世,尚无正宫之选。”
“今日,朕在此赐婚,尔之女朕之孙,天作之合,互通嫁娶,乌氏苦宗府随迁往咸阳,自有恩泽。”
下侧方。
一名扎髯大汉急忙起身,躬身道:“微臣谢陛下隆恩,微臣闻言皇长孙已与王氏女喜结联姻,长孙正妃,微臣绝不敢奢望。”
始皇帝笑道:“无妨,朕自少年时,便迎娶离秋与华月二位夫人,自朕之后,大秦便无尊后之位。”
“如若苦卿有意,嬴城自可同时迎娶苦卿之女与王氏女,不分正侧,共主内宅。”
“莫不是苦卿看不上朕之长孙,这倒也无妨,诸公子均有子嗣,若苦卿有意,朕亦可赐婚。”
“这些年来,是朕亏待了乌氏族人,乌氏为我秦国戍守后方,以一隅之地供养天下,朕,每每念起,便忍不住的赞叹,乌氏族人乃我秦国之万世基石啊!”
见如此。
乌氏苦哪里还敢推辞,只能感谢的道:“微臣不敢居功,这是微臣应尽之责。”
“微臣这就回去准备小女生辰八字,呈于陛下。”
始皇帝笑了笑,轻轻抬手,让一名内侍迅速的捧着一卷帛书到乌氏苦面前,而后道:“朕早有耳闻,苦卿之女弓马娴熟,亭亭玉立,已至嫁娶之年,这才略加探听,巧了,苦卿之女与嬴城乃上上之合。”
“既然苦卿无异,朕这就下旨赐婚。”
乌氏苦不堪之色近乎涌上了面容,却还是恭敬的道:“微臣谢陛下恩赐。”
“哈哈哈!”始皇帝大笑道:“苦卿快请坐,如此大事,定当庆贺,传朕口谕,即日起,免除乌氏部落三年赋税,着陇西郡拨三千万钱粮于乌氏部落。”
“这些时日朕前往各族地巡查,才知乌氏族人艰难困苦,这如何可行,我秦人,虽不能锦衣玉食,却也要人人衣食无忧才可。”
乌氏苦闻言,心中轻叹一声,面色惊喜的道:“微臣替乌氏族人,谢陛下隆恩。”
“是朕之思虑不周啊,若非亲临,哪里知晓此番之景,终究还是要变一变才是啊!”始皇帝也跟着轻叹,一副忧思之状。
“昔日我秦国能崛起西陲之地,也得宜于犬戎之便利,此中种种,虽距今远矣,朕莫不敢忘。”
“秦国与乌氏部落,同气连枝,只是朕时常叹息,宵小之流作乱,影响两族共和,令几百年的情义付诸东流,着实痛心。”
“不过,好在如今天下太平,有乌氏倮,乌氏参,苦卿这等大贤,与朕共谋两族大事,令两族平静近百年,朕心甚慰。”
“朕也希望,两族可长久维持,积万世之谊,当为天下之美谈。”
听到始皇帝如此说,乌氏苦只能跟着回道:“这全因陛下威德天下,雄才大略,微臣这才有维系之依,微臣更希望,乌氏族人能够与秦人相融诚待,同为一体,为大秦万世而勠力同心。”
“哈哈哈!”始皇帝大笑道:“只要你我君臣同心,两族便同心同德,何愁不可万世之谊。”
“为两族友谊,朕此杯,敬苦卿,敬为两族友谊而奔波的康慨之士。”
“微臣,敬两族长存。”乌氏苦虽然一脸笑意的说着。
可心中,却不是个滋味。
始皇帝亲临乌氏部落巡视,这些天走过一个又一个的牧场,毫无离开的迹象。
现在更是满口大义,不惜赐婚减税。
这其中种种,让他抉择难下。
若早如此。
他乌氏苦何苦要反秦呢?
等到要反秦的时候再许利,是否太迟了呢?
只是。
面前的这位,究竟是什么意思,让他久久无法明了。
此时种种迹象,让他隐隐觉得始皇帝已经知晓他举兵要反。
可既然知晓我乌氏苦要造反,还敢在这大殿之内与我乌氏苦饮酒侃侃而谈,是你始皇帝太过于自信,还是,觉得我乌氏苦不敢在此动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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