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被相府富贵给惊到了姝儿简单收拾了一下,便同李誉一起出了平乐馆,李府的马车早已在外等候。
李誉的贴身小厮阿岐见姝儿左手提了个包袱,右手背着个药箱,上个马车也是费了老大的劲,而李誉只顾自己上车,根本不管她。
阿岐不明白了,就自家公子这冷若冰霜的样子的,是如何成为京城那些名门闺秀的春闺梦里人?
上了马车之后,姝儿放下包袱和药箱,很自觉的坐到了李誉的斜对面,尽最大可能的保持着马车内的最远距离。
马车慢慢的驶过京城的大小街巷,车厢内安静的针落可闻,姝儿寻思着她该说些什么话以感谢李誉对她的维护之恩,不能太江湖豪气,也不能太扭捏矫揉,这其中的分寸拿捏,还挺不容易的。
“今日...多谢将军出手相救。”思付来思付去,姝儿决定简单直白一点。
“不用谢我,要谢就谢你自己,今日你救了郡主,免了我许多麻烦,我救你,就当是还了这份人情。”依旧是清冷的生人勿近的态度。
和这样的人相处,姝儿倒觉得轻松不少:“李姑娘真的感染风寒?”
李誉点点头:“好几日了,服了太医的药也不见好转。”
“那明日我为李姑娘把把脉,看能否尽一尽绵薄之力。”姝儿倒是真想见见李月如。
李誉虽觉得妹妹是心病,非药石所能医治,但有一个女大夫在旁照料,总是好的。
“你的诊金?”李誉忽然想起了那二百两银子。
姝儿忙道:“二百两银子,不论多少天,我就收二百两。”
“一言为定。”还算这丫头有良心。
到李府时天色已晚,李誉命人将李月如院里的西厢房整理出来,然后让两个婢女领着姝儿过去。
长廊上,李誉盯着姝儿远去的背影,怔愣出神。
阿岐从未见过公子盯着人姑娘这样瞧过,上前问道:“这林姑娘是有什么不妥吗?”
李誉沉闷了半天,才道:“你第一次进府是什么样的心情?”
阿岐回忆了一下:“有些紧张,还有些害怕”
“为何紧张害怕?”李誉问。
阿岐想了想,道:“小人家境贫寒,若非日子实在过不下去了,爹娘也舍不得将孩子给卖了,初入府时,自然是被这相府富贵给惊到了,故而又是紧张又是害怕。”
“可这位林姑娘却视这雕栏画栋亭台楼阁为无物,竟丝毫没有将这富贵放在眼里。”李誉冷笑一声。
“许是林姑娘心性高洁,不爱那些黄白之物。”阿岐从未见过像姝儿这般美丽的女子,本能的便觉得她不会是坏人。
李誉唇角略带讽刺,一个能开出天价诊金之人,会是不爱权势富贵的吗?
第二日,姝儿刚用完早膳,就被李月如的婢女请去把脉。
李誉与李月日是一母同胞的兄妹,听闻李远怀的妻子顾氏在生李月如时难产,孩子虽然诞下了,但自己却血崩而亡。
李远怀与顾氏夫妻恩爱,琴瑟和谐,对她的英年早逝也是悲痛不已,再无续娶。
几年前,李远怀的母亲病逝,那时李月如已满十岁,就帮着管家理事,倒也将李家上下打理得井井有条,于是她贤惠能干的名声便在京城里传开了。
姝儿早就想认识这位李家的大小姐,却不料,她被掩在了床帐之内,只一只纤纤玉手探帘而出,等着她把脉。
“把帐子撩起,屋子里的窗户全都打开。”一进房门,姝儿就闻到一股混浊之气。
李誉忙阻止道:“月如得的是风寒,怎能开窗。”
风寒风寒,说古人闻风丧胆倒是一点也不夸张,什么病都能往风寒上说,只要一发烧就是风寒。
姝儿抬手扇了扇面前的空气:“这屋里满是病气,稍微通通风,对李姑娘的病情有好处。”
婢女们不敢乱动,等着李誉的吩咐,直到李誉点了点头,她们才将帘子撩起,窗户打开。
李月如躺在床榻之上,盖着一床锦被,脸上血气不足,整个人看起来怏怏的。
姝儿不得不说李家的基因不错,兄妹两人都挺漂亮的,李月如虽生了一张圆脸,但下巴却是尖尖的,再加上一双大眼睛,一看便是个有福气的女子。
姝儿伸手去摸她的额头,李月如被她这突如其来的唐突举动吓了一跳,往边上躲了躲,李誉想上前阻止,但见姝儿已经将手收回,便没再说什么。
“能把嘴巴张开让我瞧瞧舌苔的颜色吗?”姝儿问。
李月如看了李誉一眼,然后张开了嘴巴,并伸出了舌头。
姝儿认真的研究了一番之后,问身旁的婢女:“李姑娘夜里可有咳嗽?”
婢女回答:“姑娘每日夜里都咳嗽,虽没前几日厉害,但也总不见好。”
姝儿又把了把她的脉,然后让人将太医开的药方子拿过来瞧了瞧,最后对李誉道:“太医的方子没有问题,只是这病去如抽丝,坚持服药,约莫十天左右症状就会减轻许多。”
原本感冒七天就能好,谁承想这姑娘硬生生的把感冒拖成了气管炎,吃不吃药的十天半个月也就自己康复了。
“那何时能康复?”李誉问。
“至多一个月,身体上的病症也就康复了,至于这心病...就还需心药医了。”姝儿看着李月如郁郁寡欢的神情,想着她不久就要入宫为妃,这心病只怕是难治了。
李誉的脸一下子沉了下来,眼中闪过一丝戾芒:“林姑娘这是何意?”
听不懂白话文,那就用文言文回:“李姑娘肝气郁滞,心神失养,此乃典型的郁证,非药物可治。”
李誉缓了缓神色,试探地问:“无药可治?那该如何是好?”
最好是能把她的心上人从牢里救出来,然后不让她入宫,但见李誉对项孤曼冷冷淡淡的模样,想着他也没有伟大到为了妹妹而牺牲自己的终身幸福。
姝儿在心底叹了口气,为了项辰的皇位稳固,她还是好人做到底吧。
“将军莫急,李姑娘的病虽非药石可治,但也不是没有其他办法,你得容我想一想。”
“下个月,月如就要入宫了。”李誉有些急了,也许他早就急了,只是这一刻才表现出来。
“如今才月初,不用等到下个月,给我六七天的时间便够了。”姝儿转头看向床榻上闭目沉睡,却有泪水从眼角溢出的李月如,道:“这六七日,我会留在李府照顾她,但如何诊治,你们必须得听我的。”
李誉欣然答应,并给她的房里安排了两个丫鬟伺候她的饮食起居,姝儿便在李府住下了。
治病的过程不是很顺利,李月如知道姝儿是李誉请来开解她的,见了她就闭上眼睛,能装睡就装睡,不能装睡便侧过身去不理她,姝儿本着一寸光阴一寸金寸金难买寸光阴的原则,不浪费一时一刻,竟在李月如的房间里写起故事来。
李月如见她阴魂不散,心中更气,是饭也不吃了,药也不喝了,身体越发的瘫软无力。
李誉心里着急,却也不知该如何劝慰。
姝儿任她自暴自弃了两日,第三日,见她依旧不肯用膳,姝儿随手从桌上拿了一个肉包,坐到李月如榻旁,一边狼吞虎咽的吃着,一边对李月如夸赞道:“李府的厨子真不错,这肉包皮薄馅多,一口咬下去,汤汁都出来了,真好吃。”
李月如嫌她粗鄙,侧转过身,她的婢女莺儿也嫌她没教养,一脸不屑。
“说真的,一个人要死有很多种方法,你可以割腕,可以投湖,可以跳井,还可以用白绫,不管哪一样,不过是痛苦那么一小会儿,然后就无知觉了,你这不吃不喝的绝食自尽,是最不可取的,你若是运气好,饿个七八天,也就断气了,若是运气不好,十几天的也是有的。”姝儿将自己的嘴巴塞得满满的,说话的时候还有肉沫从嘴巴里喷出。
“我记得有一次我和师兄背着爹娘偷溜去后山玩耍,运气不好遇到暴风雪,被困在山洞里,足足五日没有吃饭,饿得那叫一个饥肠辘辘,头昏眼花,爹娘把我们救出来的时候,我已经神志不清了,谁也不认识,还整日里唤着我心上人的名字,我爹娘是又急又气,觉得是师兄怂恿我去后山玩的,便狠狠地抽了我师兄一顿鞭子,好在没过两日我便缓了过来,这才没让师兄遭池鱼之殃。”
姝儿见李月如的身子在微微颤抖,微笑道:“李姑娘心高气傲,宁愿一死也不愿意入宫为妃,只是不知道,你在饿死之前会不会胡言乱语?若是像我那样,不小心唤了什么人的名字,李相会不会将这丧女之痛发泄在那人的头上?”
姝儿挑眉道:“不过也无所谓,人死了,便什么都不知道了,活着的人好不好,也与自己没什么干系了。”
李月如腾得一下从床上跃了起来,然后恶狠狠的盯着姝儿,咬牙切齿地问:“是我大哥让你来胁迫我的?”
这身手敏捷的......
姝儿重新评估了一下这位千金小姐的体能,好像还不错,没有看上去的那么娇弱。
“这是胁迫吗?你若死了,你爹和你哥哥会做什么你预见不到吗?”
“你...”毕竟两天没有吃饭了,真要发怒还是有些喘的。
姝儿将最后一口包子塞入口中,咀嚼吞下,然后指着桌上的包子,指挥李月如的婢女莺儿道:“这包子真好吃,再给我递一个。”
莺儿站在那里,恍若未闻,姝儿叹了口气,只能自己起身去拿,还一次拿了两个。
她自己啃一个,将另一个送至李月如面前:“别再犯傻了,赶紧把包子给吃了,然后把药给喝了。”
李月如哪里会理她,姝儿无奈,只能坐到她床边,硬将包子往她嘴里送:“别闹别扭了,你再不吃可真饿死了。”
李月如用手去推开嘴边的包子,姝儿却坚持要她吃,两人推搡间,包子落在了她的被褥上,姝儿一惊,另一个手也松了一松,那个被她咬了一半的包子也掉在了被褥上,肉汁洒了出来,有些恶心。
“对不起,对不起。”姝儿连忙用手去擦,可她的手油滋滋的,擦完之后,被子更脏了,连带着李月如亵衣的袖子也脏了,姝儿又用手去擦她的袖子。
李月如真怒了,想要将这个不速之客推走,奈何没有力气,反被对方抓住了手腕,在两人拉扯推搡的时候,姝儿在她耳边轻声道:“我有办法救出郑先生。”
李月如愣住了,姝儿看着她袖子上的污渍,摇头道:“这油渍是擦不干净了,还是换一套吧。”
李月如哪里还顾得上袖子上的脏污,不能置信地盯着姝儿,问:“...你...你刚刚说什么?”
“我说你这个袖子是擦不干净了,还是换一套吧。”
“不...”李月如急切的想要追问,却见姝儿为不可见的对她摇了摇头,她硬生生的将话卡在了喉咙里。
姝儿转头对莺儿道:“还愣着做什么,赶紧去拿衣服。”
莺儿见袖子确实是脏了,便从柜子里取了一套干净的出来。
姝儿转头对另外一个年纪稍小一点的婢女道:“姑娘换衣服不需要那么多人伺候,你去厨房准备一些清粥小菜,一会儿姑娘要喝的。”
那婢女年纪虽小,心思倒还活络些,虽然也不喜欢姝儿,但想着屋子里备些吃的总是没错的,便领命去了厨房。
莺儿手里捧着衣服,正准备服侍李月如更换,忽觉后心一麻,然后便晕了过去。
“你做什么?”李月如惊道。
“睡穴而已,一会儿就醒了。”姝儿将莺儿抱到椅子,又用木栓将门插好。
“你是谁?”李月如心里发慌,面上还强自镇静。
姝儿坐到李月如榻旁,压低了声音道:“我是谁不重要,重要的是我能救郑先生,还有办法让你们双宿双飞。”
“你是怎么知道的?”李月如宛如溺水的人拉住浮木一般拉住姝儿的袖子。
“这也不重要。”偷听李誉和项孤曼说话可不是什么光彩的事,姝儿避重就轻地道:“你只说想不想把郑先生救出来?”
“你到底是谁?”李月如追问。
姝儿苦笑道:“我如今口空无凭说什么你也是不会信的,若你真心想要救郑先生,你先把一个人请来,我们从长计议。”
“谁?”李月如问。
“秦老将军的孙女,秦非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