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容复在朱涛的陪同下前往将军府,一路上也是问起了襄阳城的境况,朱涛一一作答,慕容复听得冷汗连连,他还是有些低估了这次瘟疫的凶险情况,最开始瘟疫是在西市某坊爆发出来的,紧接着军中也染上瘟疫,士兵成片成片的倒下,蔓延速度之快,几乎叫人绝望。
好在吴薇等人应对及时,第一时间将南大营中的田师中大军控制住,就地建立隔离地带,随后下达紧急净街令和封锁令,封锁襄阳各门各市各坊,阻绝人员流动,这才将染病的百姓迁入隔离地带,最大程度的阻止了瘟疫蔓延,也就是在这个时候,大元和金国联军来偷袭了。
“襄阳守军精锐尚存,吴军师、吕大人临危不乱,一方面派遣得力手下查找瘟疫源头并加以肃清,一方面排兵布阵,沉着应对外敌,等待援军。”朱涛语气不疾不徐的说道。
慕容复神情复杂的点点头,随即又问道,“这次瘟疫死伤多少?可有计算出来?”
朱涛闻言脸色微微一黯,半晌才吐了口气答道,“恐怕得有十之一二。”
慕容复先是一怔,而后脸色微变,“整个襄阳城的十之一二?”
襄阳城人口不多,常驻人口六七十万,算上战后恢复的,应该有个七八十万,十之一二那便是十万上下了。
“正是,这还不算那些隔离起来的人,如果都加起来还会翻上一番。”朱涛语气沉重的说道。
慕容复听后沉默不语,一场瘟疫居然死了这么多人,几乎不亚于一场战争,这还是交通落后、地域封闭,染病人员不可能满世界流窜的原因,若换作后世,这个死亡数恐怕还会更加恐怖,当然,后世医学发达,对抗瘟疫的手段更多,染病之后存活下来的几率也更高,两者没什么可比性,但不管哪个时代,瘟疫对于人类来说都是一场灾难。
正走着,忽然,慕容复脚步一顿,这南北街道上一片死寂,起初他还以为是净街令的原因,但刚才意念随便一扫,赫然发现周围的房屋一个活人都没有。
朱涛见他驻足不前,也停下步伐,“大人,怎么了?”
慕容复指了指周边的房屋,声音略带异样的问道,“这些房子为何十室九空,可是都染病死了?”
朱涛恍然,连忙解释道,“有的死了,有的被隔离,大人不必过于忧虑,这附近应该是一处瘟疫爆发点,所以才会有十室九空的情况发生,其他地方还是相对正常的。”
慕容复没有再问,心情却前所未有的沉重。
又走了一会儿,一阵哭闹声传来,几人扭头望去,就左边小巷中几个士兵正与一个身着百姓服饰的女子拉扯着。
慕容复眉头微挑,快步走上前去,朱涛愣了愣,急忙跟上。
“各位军爷,我丈夫真的只是普通伤寒,并非瘟疫,求你们网开一面吧,小妇人给你们跪下了。”女子泪流满面,神情惶急,一边哀求,一边给士兵跪下,双手去抱士兵的大腿。
士兵身上盔甲裹得严严实实,但还是被她吓了一跳,急忙闪到旁边,然后呵斥道,“将军府有令,但凡疑似染病之人,皆要进行隔离,你再胡搅蛮缠,小心我治你个阻挠军务之罪。”
那女子扑了个空摔在地上,却顾不得疼痛,很快一翻身抱住了另外一个士兵的大腿,“求求你们了,你们把我丈夫带去那个地方,他还怎么活,我丈夫真的没有染病,求你们不要带走他。”
慕容复注意到士兵中间还押着一个面目苍白的男子,听了两句也就明白事情的始末,心中暗自叹息,却没有上前制止的意思,染了瘟疫就必须隔离,这是没有商量余地的。
被抱住大腿的士兵登时如遇蛇蝎,脸色苍白,他们这些奉命隔离染病人员的士兵本就极为危险,押送过程都是以铁链或枷锁拷住,万万不敢接触染病人员乃至其家属,现在却被染病人员的妻子抱了个正着,他如何不惊。
情急之下直接给了女子一脚,将她踢开。
慕容复见此皱了皱眉,女子倒地痛呼,她的丈夫亦是心急如焚,“孩子他娘!你们……你们怎么可以打人,我要到将军府去告你们。”
那小队长瞪了士兵一眼,犹豫了下,上前去搀扶女子。
就在这时,女子陡然窜起,刷的拔出小队长腰间佩刀,架在他脖子上,状若疯癫的吼道,“放了我丈夫。”
这一变故来得突然,小队长措手不及,根本没反应过来就被制住,众士兵也是一惊,不敢轻举妄动。
“这位娘子,你家丈夫染了瘟疫……”
“胡说,我丈夫只是普通风寒,根本不是什么瘟疫,我知道你们跟那个李三毛是一伙的,诬告陷害我丈夫,巴不得我丈夫死,反正我豁出去了,今儿个要么放人,要么一起死。”
听到这话,慕容复神色微动,疑惑的看了朱涛一眼。
朱涛低声解释道,“自从瘟疫爆发以来,将军府下达了一系列命令,其中就有一条坊间百姓互相监督,但凡发现染病之人,均要上报坊正,再由坊正报到迁病坊,那个李三毛应该是这里的坊正。”
“迁病坊?”
“哦,就是南大营,那里已经改成了‘迁病坊’,专司隔离、治疗染上瘟疫之人。”
慕容复恍然点头,没想到这也能弄出个名目来,不过那所谓的监督制度未免有些不妥,战争期间最重要的是稳定人心,本来瘟疫爆发就已经足够乱了,再搞出什么举报监督制度,只会让人心离散,毕竟林子大了什么鸟都有,其中肯定不乏一些别有用心,借机生事之人。
二人说话间,那边局势也僵持下来,士兵们接到的是死命令,绝不放过任何一个疑似染病之人,可现在小队长的性命在人家手上,以那女子的疯癫状态,明显是豁出去了,什么事都做得出来。
过得片刻,那小队长开口道,“这位大嫂,你知道你现在在做什么吗?挟持襄阳守军可是死罪,就算我们放了你丈夫,你能够逃出襄阳城么?”
“我不管,如果我丈夫死了,我也不会独活。”女子一激动,刀锋轻轻一颤,已然划出一道细微的口子。
小队长脸色一白,急忙说道,“别……别激动,先听我说完,谁说你丈夫死了,我们带走他就是为了救他。”
“哼,别当我是无知妇孺,那地方就是一个死地,没染上瘟疫的人进去了也会染上瘟疫,到时他还能活?”
小队长一时语塞,但很快恢复自然,好声解释道,“大嫂你误会了,在进迁病坊之前会有大夫替他做一次检查,如果他真的没有染上瘟疫,只是普通风寒,自会放他回来的。”
此言一出,女子脸色缓和许多,“真的?”
“当然是真的,我骗你做什么,难道将军府还会草菅人命不成?再说了,如果真个染上瘟疫,我们带走他也是为他、为你好,如今城中瘟疫横行,一死就是一家,你也不想你的家人出事吧。”
女子听他说得在理,尤其是检查之后没有染上瘟疫的人不会送进迁病坊,她更是微微松了口气,手腕一偏,拿开了刀子。
就在这时,小队长陡然出手,顺着刀刃过去一把扣住女子的手腕,哐啷一声,佩刀落地,女子已然被制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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