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帐中,吴三桂高坐案桌之后,面前站着两排官员,有身披铠甲的武将,也有身穿锦绣华绸的文官,个个打扮得有模有样,神情庄.严肃穆,就连站位也十分讲究,像极了一个“小朝廷”的雏形。
这时外边的动静传了进来,众官员均是一惊,金蛇营的贼寇这么快就攻进来了?
众人虽惊,却也没有乱了阵脚,吴三桂更是面不改色的坐在那里,平静得像潭死水,不起丝毫波澜。
自起兵之后,他愈发迷恋那种皇帝都要学习的所谓帝王之道,平时少说话,能用眼神传递的东西绝不多说一个字,就算说了也是模棱两可、含糊不清,反正就一个原则,一定要高深莫测,叫臣下自行体会,悟了,步步高升,不悟,回家种红薯去。
言归正传,吴三桂不说话,不代表身边的人不懂事,但见两个近侍已匆匆朝门口跑去。
噗的一声,帐帘掀起,一道劲风疾掠而至,滴溜溜一转现出身形,正是慕容复几人。
“慕……慕……”这一刻,饶是吴三桂再怎么好的养气功夫也无法淡定了,差点就从椅子上崩了起来,好在也算见过不少大风大浪,功力犹在,生生忍住了。
众官员中认识慕容复的不多,但此等诡异的情形却是第一次见,也被吓了一跳,但都没有轻举妄动。
慕容复站定身形,先是放下周绮交给李沅芷照顾,然后慢条斯理的整理了下衣衫,这才朝吴三桂拱手道,“王爷,经久不见,别来无恙啊?”
“快,保护大帅!”吴三桂还没说话,几十个士兵涌了进来,窸窸窣窣一阵,将慕容复几人团团围住。
慕容复捋了捋鬓角的长发,似笑非笑的看了吴三桂一眼,“王爷,你我也算老交情了,不用每次见面都搞得那么生分吧?”
吴三桂自然听得出他这话是提醒自己别忘了上次在万军从中被他擒走一事,目测了下自己与慕容复的距离,终是轻轻一摆手,“退下!”
“大帅!”
“本帅说退下,听不到么?”
“是。”
众军士依言退开,却也没有退出大帐,这一幕大部分官员都看得莫名其妙,自家王爷居然跟这个“油头粉面”的公子哥有什么交情?
吴三桂也很无奈,别说此刻慕容复离他不过丈许之遥,就算再远些,单靠几十个士兵也别想拦住这人,却不知这人突然来此究竟想做什么?
“原来是慕容公子大驾光临,本帅欢迎之至。”吴三桂暗自猜测着慕容复的来意,面上则换了一副友善又不失威严的笑脸,和颜悦色的问道,“不知公子到此,有何贵干啊?”
“呵呵,欢迎不欢迎我都来了。”慕容复耸耸肩,“王爷不会打算让我站着跟你说话吧?”
“是本帅怠慢了。”吴三桂歉然一句,也不说什么赐座不赐座,只是示意近侍取来座椅。
慕容复却没有落座,而是让给了周绮跟李沅芷,然后自己朝吴三桂走了过去,只一步迈出,已然到得吴三桂身旁。
“大胆!”
“放肆!”
士兵及官员们均骇了一大跳,马上异口同声的喝道。
人群中有一个人没有出声,却同样的心惊胆战,这个人便是夏国相,他深知慕容复的厉害,可以说只要放慕容复进了这座大帐,他想杀任何人都是轻而易举的,心惊之余还有点复杂,他本身有把柄握在慕容复手上,已经算是慕容复的人,可现在吴三桂势头正盛,有极大可能登顶,届时他就是开国功臣,荣华富贵享之不尽,如果叫慕容复杀了吴三桂,这一切可就成泡影了。
与此同时,另一个人跳了出来,一出手便如狂风暴雨,短短一瞬间竟拍出了数十掌,直震得空气爆鸣,虚空颤栗,浑厚的掌力朝慕容复后背一压而下,却是连吴三桂也涵盖了进去。
这人不是别人,正是与慕容复有着不共戴天之仇的神拳无敌归辛树,其含恨一击,赫然已用上了毕生功力。
电光石火之间,慕容复周身自行凝出一层几若透明的真气薄膜,噗的一声轻响,归辛树的掌力砸在薄膜上,薄膜一阵扭曲,竟将掌力吞了进去。
就在归辛树愣神之际,突然间,一道比方才浑厚十倍以上的劲力飞了出来,熟悉的混元掌,熟悉的味道,却是冲自己来的。
砰的一响,归辛树猝不及防之下,胸口挨了个正着,身体倒飞而出,空中时一大口鲜血喷了出来,直直飞出大帐,生死不知。
自始至终慕容复一动没动,甚至也没有多看一眼,待归辛树飞走后,他才朝吴三桂笑道,“为什么每次见到王爷都有人要刺杀你?你看,本公子又救了王爷一次,不知王爷要怎么感谢我?”
吴三桂登时有种吐血的冲动,那归辛树妻儿被你打成废人,明明就是找你报仇的,居然还能栽到本王头上,也真没谁了……
不过归辛树刚才丝毫不顾忌他安危的举动,也着实让他有些着恼,当即扬声道,“来人,传本帅命令,自今日起,收回归辛树一家所有封赏,去看看他死了没,死了就算了,如果没死,扔到山里喂狗。”
“啧啧,”这时慕容复又阴阳怪气道,“狡兔死,走狗烹,鸟尽弓藏,唉,亘古不变的理啊……”
他这一说,本来就有些兔死狐悲的众官员,脸上不由露出了些许异样。
吴三桂哼了一声,不悦道,“不知慕容公子纡尊降贵驾临此间,所为何事?”
慕容复不答,一手轻轻抚摸着吴三桂背后的金色龙椅,左顾而言他,“这龙椅手工不错啊,价值不菲吧,你老吴家果然有钱。”
“废话!”吴三桂暗骂一声,面上则挤出一丝笑容,“公子若是喜欢,本帅将其送你也无妨。”
“那倒不必,”慕容复淡淡一笑,一屁股坐了下去,将吴三桂挤到一边,然后拍着他的肩膀说道,“放轻松,不用那么紧张,公子我从来不夺人所好,再说你这小破龙椅,我还真瞧不上,说到这我就想起当初在大都的时候,那铁木真何等气魄,当着文武百官的面邀我共坐龙椅,还承诺把江山分我一半,看你这小家子气的,跟人家老铁一比,你差远了。”
吴三桂心说铁木真最后落得什么下场?还不是郁郁而终,族人被迫迁徙,留下大片江山被一群无名无分的乱臣贼子瓜分。
忍住了狂翻白眼的冲动,他勉强笑道,“本帅才疏学浅,胸无大志,自然是比不上一代天骄可汗的,对了,还不知公子到此,是有什么指教么?”
这已经是他第三次问这个问题了。
慕容复避而不答,“王爷过谦了,您胸前的“痣”可不小哦。”
吴三桂心里恼怒不已,却又不敢发作,只得语气生硬的说道,“你我往日无怨,近日无仇,如果公子是为了那金蛇营来刺杀本帅的,尽管动手就是,不必以言语奚落嘲讽本帅。”
“我嘲讽你?”慕容复一副惊讶的模样看着他,“这话从何说起?”
“你……”吴三桂再好的涵养也有些把持不住了。
这时慕容复陡然话锋一转,嬉笑着说道,“戏言戏言,都是戏言,王爷不必当真,对了,刚才你问我来这干什么,其实也不是什么大事,我路过这里口渴了,进来讨杯水酒喝,王爷不会小气吧?”
“哼,这话三岁小孩都不会信,你当本王是傻子么?”吴三桂心中怒骂不已,但也明白小不忍则乱大谋,此刻命就在人家手上捏着呢,当即深深吸了口气,哈哈笑道,“我当是什么是事,要说别的本帅可能拿不出来,但些许水酒,要多少有多少!”
顿了顿,他又说道,“这样吧,就先请公子移驾别处歇息,本帅即刻吩咐后厨准备酒菜给公子送去,待本帅处理完眼下之事,再好生招待公子。”
说完不待慕容复开口,马上朝近侍说道,“来啊,引慕容公子到本帅行辕休息,再叫御厨……”
“慢着慢着,”慕容复仿佛不知什么叫礼数,立刻出声打断道,“不用去别处了,我就要在这里吃。”
“这……”吴三桂被噎了一下,一时之间他实在瞧不出慕容复什么来意,好在“忍”字诀练得极深,马上顺势改口道,“正好本帅也有些饿了,也罢,便依公子所言,。”
随后立刻吩咐近侍去准备酒菜,其实也不用准备,像他这种行军打仗还要摆个架子弄个行辕的人,厨房自然是时刻准备着的。
不一会儿,酒菜端了上来,都是难得一见的山珍海味,慕容复也不客气,马上就大吃大喝起来,那饿极了的模样,倒好似真是来讨杯水酒的。
“报!”这时,一个士兵匆匆来报,“启禀元帅,南边的防御已被撕开一个口子,群匪疯狂攻击缺口,王将军快要守不住了,特命小人前来请示元帅,是否变阵出击?”
吴三桂本来就压着怒火,一听这话再也按捺不住,“废物,区区一伙山贼匪寇、乌合之众竟也守不住,我要他王大有干什么?”
那传令兵颤颤巍巍的跪在地上,半晌才诚惶诚恐的说道,“据……据活着回来的兄弟讲,那匪首袁承志手上有柄威力极大的怪剑,轻轻一挥便伤了我们数百人,无……无人敢挡……”
说到后面,见吴三桂脸色愈发阴沉,他声音越来越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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