任命孔丘为会稽郡郡丞后,庆忌又与他坐而论道。
“仲尼,何如,斯可以从政矣?”
“尊五美,屏四恶,斯可以从政矣。”
五美四恶?
庆忌愣了一下,随后问道:“何为五美?”
“君子惠而不费,劳而不怨,欲而不贪,泰而不骄,威而不猛。”
“何解?”
跟着时常咬文嚼字,说话文绉绉的孔子论道,对于庆忌而言是一种“折磨”。
这可真是古代装比的最高境界!
若肚子里没有足够多的墨水,文化水平不够高的话,还真的不能理解孔丘话语中的含义。
孔子回答道:“大王,因民之所利而利之,斯不亦惠而不费乎?择可劳而劳之,又谁怨?欲仁得仁,又焉贪?”
“君子无众寡、无小大、无敢慢,斯不亦泰而不骄乎?君子正其衣冠,尊其瞻视,俨然人望而畏之,斯不亦威而不猛乎?”
“何为四恶?”
“四恶也,不教而杀谓之虐,不戒视成谓之暴,慢令致期谓之贼,犹之与人也,出纳之吝,谓之有司。”
“善!”
这可这真是听君一席话,胜读十年书!
对于孔子的文化水平,那是毋庸置疑的,毕竟是被称之为“万世师表”的哲学家。
孔子提出的五美是:
君子使百姓得到好处,自己却无所耗费;
安排劳役,百姓却不怨恨;
有欲望,而不贪图财利;
安舒矜持,而不骄傲放肆;
庄重威严,而不凶猛。
孔子提出的四恶是:
事先不进行教育,犯了错就杀,这叫虐;
事先不告诫不打招呼,而要求马上做事成功,这叫暴;
很晚才下达命令,却要求限期完成,这叫贼;
同样是给人东西,拿出手时显得很吝啬,这叫有司。
对于孔子的能力,庆忌还是比较信任的。
青年时代的孔丘,曾做过委吏、乘田,事无大小,均能做到近乎完美。
委吏是管理仓库的小官,乘田是管理牧场的小官,无足轻重,但至少孔丘有着一定的从政经验,是从基层官吏干起的。
只可惜,孔丘在鲁国一向怀才不遇。
庆忌依稀记得,历史上的的孔子,直到五十一岁的时候,才被任命为中都宰,政绩非常显著;一年后升任司空,后又升任大司寇。
五十六岁时,孔丘又升任代理宰相,兼管外交事务。
值得一提的是,当时由于孔子升迁过快,不符合朝臣晋升标准,因此为代理宰相。
孔子执政仅三个月,鲁国内政外交等各个方面就均大有起色,国家实力大增,百姓安居乐业,各守礼法,史书上称“路不拾遗,夜不闭户”,奸佞之人和刁民纷纷出逃。
同时,孔子还通过外交手段,逼迫齐国将在战争中侵略鲁国的大片领地还给了鲁国。
孔子杰出的执政能力让齐国倍感威胁,于是设置送鲁哀公美女良马从而让鲁国国君沉溺于酒色中这样卑鄙的计谋,以此挤走道德至圣的孔子。
孔丘的确有治国之才,这一点毋庸置疑。
庆忌之所以不敢任用孔丘为太宰或丞相,治理吴国,是因为吴国的国情不适用于儒学治理。
庆忌走的是法家的“霸道”路线,兼道家的“柔和”路线,再加上一個儒家的“仁义”综合起来,岂不乱套?
儒家让人向善,庆忌可不是善茬……
“仲尼,你可带众弟子入越,教化越人。”
庆忌语重心长的对孔丘说道:“越人生于穷山恶水之间,桀骜不驯,不服王化,寡人期望仲尼你到任后,可多倡议儒家之仁义学说,团结越人,以使其尽早归心。”
“臣,谨遵王命!”
孔丘立马答应下来。
“好好干吧!”
庆忌微微一笑,说道:“仲尼,寡人期待有朝一日,你的儒家学说能在会稽郡发扬光大。”
“若日后的越民,人人知礼、守礼,寡人也当令仲尼你辅弼国政,让儒学为当世之显学,闻达于天下也!”
“唯!”
这恰恰是孔丘心中的一大夙愿。
对于这般重用自己的庆忌,孔丘如何能不感激涕零?
而作为上位者的庆忌,给臣下画张大饼,则是一种惯用手段。
还没有如后世一般被阉割的儒学,庆忌也未必不能让其在吴国生根发芽。
……
楚国,郢都王宫,大殿。
上百名公卿大夫分坐于左右两侧,正襟危坐,陛台之上,楚王熊轸端坐在宝座上,气定神闲,隐约之间有了上位者的气质。
在陛台的一侧,设置一方屏风,隔着帘子就能看见一个身材曼妙,雍容华贵的美妇人坐在里边。
她是楚国的太夫人——孟嬴。
此时,还没有“太后”这一尊称,所以国君的母亲一般都被称之为国太、太夫人。
熊轸虽已有十六七岁,却还没到亲政的年纪,故而太夫人孟嬴垂帘听政,令尹囊瓦与公子申(子西)负责辅佐国政。
“外臣,吴国少府被离,参见楚王!见过国太!”
作为吴国使者的被离,已经站在郢都的朝堂上,不卑不亢的朝着陛台上的熊轸、孟嬴躬身行礼。
“被子不必多礼。”
熊轸一抬手,让被离平身。
“少府?被子,不知这少府是何等官爵?”
楚王又很是不解的询问道。
“回禀楚王,少府在我吴国,为掌山海池泽之税,以给共养之官,属九卿之一。”
听到这话,熊轸笑着点头道:“善!吴王能让被子这样的上卿使楚,足见重视。”
“不知吴王遣使入郢,所为何事?”
被离缓声道:“楚王真是贵人多忘事。岂不知汝楚军,趁着吴越相战之际,攻我吴地耶?而今战事,胜负已分,贵国却仍占着我吴国的长岸不还,岂有此理乎?”
“是故,外臣此来,是请楚王归还长岸。以免伤了吴楚两国的和气!”
“甚么?竟有此事!”
熊轸好似当真不知情一般,左顾右盼一下,看着陛台下的群臣,诧异的问道:“二三子,可有此事乎?寡人记得,长岸从始至终,都为我楚国之城邑也,何尝归属于吴国治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