临城地下组织和临城调查室之间的斗争进行的如火如荼,但这两天临城站却是冷清的很。
唯一的一个热闹事情,便是行动组组长王韦忠的离开。
因为调令很突然,王韦忠的送行宴组织的很简单,站长召集了副组长以上人员在站里的食堂组织了一次欢送仪式。
酒水备的很齐全,但大家都非常默契的选择了喝茶或者是白开水。
开宴前,站长做了热情洋溢的致辞,对王韦忠在临城站的表现给予充分的肯定,并预祝他此次的南京之行前程似锦。
副站长吴剑光也说了很多的话,王韦忠本就跟他走得很近,此次又是去南京赴任,怎么说也是自己一手提拔起来的部下,俱有荣焉。
方如今只是简单地露了个面,便离开了。
对此,大家都没说什么,其余的人是不敢问,站长和吴剑光都知道眼下追踪“鹞子”所藏的情报已经进入了关键时期。
方如今从临城站直接回到了湖边村饭店。
现在是晚上,饭店的工作人员有一些都不在,无法取得更详细的口供资料,现在能做到就是对现场进行再次分析。
好在,他曾经和王韦忠去过现场,手头上也有现场的分析和搜查报告。
但是,他也很清楚,这取决和受制于行动队员们的现场勘查水平,能否有收获很难说。
方如今拿起一张张的现场相片在放大镜下仔细地翻看,相片里面往往有种种细节,但这些细节却以各种面目隐藏起来,让人无法触碰真相。
这些黑白照片的拍摄手法很是粗糙,毕竟相机在这个时代还属于新鲜物件,行动组的这些人没有几个能摆弄明白的。
方如今正在感叹,突然咦了一声,一个奇怪的现象引起了他的注意:雪白的床单上竟然有一处微不可查的痕迹。
他拿起放大镜仔细地端详,痕迹在一处褶皱处,细看之下犹如梅花状。
猫爪印?
脑海中立时闪过了一个念头。
那日和王韦忠一起勘察现场之时并未发现有此印记。
难道是当时观察得不够仔细?
可是他明明记得,当时自己验看过床铺,床铺之上一尘不染,自己当时还以为“鹞子”是个极爱整洁之人呢?
看来自己是相当然了,这床铺应该是有人整理过。
他放下照片,闭上眼睛,将530房间的陈设布置仔细回想了一遍,如果一只猫曾经出现在了客房之中,这能说明什么呢?
要么是客人自己带进来的,要么就是从别的通道进来的。
饭店的工作人员说那日并未看到530的客人将猫带进来。
只剩下另一个答案了,自然是说明530有通幽之处。
为什么不是从窗户外面爬进来的呢?
道理很简单,尽管窗户是开着的,但方如今曾经仔细观察过湖边村饭店外的外墙,楼层之间并无廊檐,即便是猫这般灵巧,也无法攀援到五楼。
而从正门进入的可能性更是不存在,530的房间只有工作人员送餐以及“鹞子”偶尔的几次出入才会打开,而负责监视他的特工很明确地说,他们没有看到过猫。
那么,这个通幽之处会是在哪里呢?
方如今仔细回忆,他忽然想起,卫生间的顶棚上有检修口。
如果隔壁的房间也有同样的检修口,且顶棚之上都是相通的,只要有人将检修口打开,一只猫完全可以穿梭于两个房间之间。
这样也就可以解释,为什么“鹞子”大门不出,但能和外面保持联络。
自己绞尽脑汁要找的交通员,竟然是一只猫。
听起来似乎有些滑稽。
当然了,重点并非猫,而是猫后面的那个人。
他立即将两个留守的行动队员叫过来问话。
他现在的身份是行动组的临时负责人,在湖边村的留守的行动队员不敢怠慢。
通过特工们的陈述,方如今了解到,他们进入现场之后,立即对现场进行了拍照,随后又对房间内进行了细致搜查,而床单上的印记很有可能就是在搜查之时不小心擦掉的。
并且,各个客房卫生间顶棚上都有类似的检修口,且上面是相通的。
这也是饭店当初装修时处于节省成本的考虑,不过在处理顶棚时也都进行了相应的隔音处理。
除此之外,一个行动队员还提供了“鹞子”订餐的菜单,其中就有熟鸡肝片,这可是猫喜欢吃的食物。
打开检修口,又有食物相诱惑,猫儿自然会寻来。
真是一个完美的设计!
方如今让行动队员打开检修口仔细查看,果然在顶棚上发现了猫爪印。
不过这些印记,在检修口附近却看不到,似乎被人刻意地抹掉了。
而猫爪印的另一端直接通到527房间,527与530中间还隔着两个房间,距离并不算短。
这样,也就能够解释当时为什么在搜查时没有发现藏在天花板深处的猫爪印痕迹。
行动队员只是将头伸进检修口中匆匆看了一眼,发现上面并没有藏有物品,便没有继续深入地搜查。
这也不能怪他们,正常人即使看到了检修口,也绝对不会想到有人会用猫来传递情报。
妙啊,看来这个“鹞子”还真不是一般人。
有了猫儿助力,来回传送情报和钥匙,自然再简单不过。
方如今让行动队员去查了527房间住的客人的登记资料。
沈哲溪,男,金融导报的记者,比“鹞子”入住早一天,在“鹞子”出事的前一天下午退房离开。
时间上倒是能够对的上。
方如今推测,两人应该在“鹞子”入住的当晚便完成了情报的交接,沈哲溪将情报存放在大兴银行公库的保险柜中,随后回来将钥匙传递给“鹞子”。
恰好当天负责接待的侍应生值夜班,据侍应生回忆,沈哲溪入住时只是提了一个小行李箱,并没有看到猫。
对此,方如今倒是不以为然,将猫藏在行礼箱中并不是什么难事。
还有一条重要线索让方如今更加笃定这个沈哲溪就是来跟“鹞子”接头的,因为在他入住的当天,也同样点了一份熟鸡肝片。
现在有了527房间顶棚上的猫爪印作为佐证,完全可以确定沈哲溪就是替“鹞子”传递情报的交通员。
如果再辅以对沈哲溪的行踪轨迹分析,并让饭店的侍应生和银行公库的工作人员对质,更是板上钉钉。
如此,“鹞子”足不出户完成情报传递的事情便算是解决了。
从湖边村饭店返回之后,方如今便将自己关进办公室里,将今晚再次勘察和分析的情况进行汇总。
方如今边想边写,灵感源源不断,钢笔勾画不断,仿佛进入了一种奇妙状态。
过往的经验与知识,在脑海中融汇成一条清清小溪,清澈见底、明快奔流。
连续几天没日没夜的加班,令他的眼睛布满血丝,可此时此刻他却丝毫不知疲倦。
当写完最后一行字时,已经是深夜两点多钟。
纸上密密麻麻,满是令人头晕目眩的钢笔楷书,和一些简笔画示意图。
就算是不认字的人,只看那几张图,也能看懂大概整个情报传递的过程。
方如今放下纸笔,长长地伸了一个懒腰,端起茶缸喝了一口,凉津津的茶水顺着喉咙滑进食管,进而又到了胃里,心中的疲惫被微微抑住了一点。
又将几处不妥之处稍作修改,从头到尾浏览了一遍,忍不住心潮澎湃。
这份分析报告上,还有几个未能解决的疑点。
第一,保险柜的密码。
这是目前最重要,也是亟待解决的问题,可是到目前为止,方如今却没有一点思路。
第二,沈哲溪的真实身份,以及他跟“鹞子”的关系。
第三,藏在保险柜里是不是“鹞子”从上海带来的重要情报,如果不是情报,又会是什么?
第四,留在530房间的钥匙,是“鹞子”打算从一壶春回来之后拿走,还是故意留给他人的,如果是后者,那这个人又是谁?
第五,为什么“鹞子”与张鑫华约定的时间,与报警电话中鬼货交易双方接头的时间一样?
对于第五个问题,方如今倒是有了一些想法和推测。
如果是纯属巧合,显然是没有什么值得推敲的意义。
反之,情报交易的时间是早就定好的,但周新刚得到文物交易的时间在后,如果说这两者之间有一定的关联,那打报警电话的人,多半会跟“鹞子”案有关,这个人知道情报交易的时间。
从最终造成的后果来看,这个人极有可能故意抛出盗墓贼的线索,将警察局的人引到一壶春来,从而破坏这次情报交易。
方如今眉头紧蹙,由此推断,日本人的可能性大一些。
周新刚这帮警察纯属是被利用了。
他越想越觉得有道理,只有在现场制造混乱,闫建波和同伙才有更多的机会出手完成刺杀。
假设这个推论成立,日谍是如何知道情报交易的准确时间的呢?
张鑫华曾经说过,交易的时间和地点是“鹞子”当天早晨九点左右才通过电话临时通知的,且只有他和吴剑光两人掌握。
由于时间仓促,他带人匆匆赶到一壶春的时候已经将近九点四十,发现侦缉科的监视点之后,直接控制了两名警察,并将监视点征用。
由此看来,张鑫华手下人泄密的可能性几乎不存在。
第六,“鹞子”和沈哲溪两人或是其中之一,对临城特别是湖边村饭店的结构十分熟悉,知道五楼客房卫生间有检修口,且顶棚上面是相通的。
而张鑫华提供的档案资料显示“鹞子”并未在临城待过。
既然排除了“鹞子”,熟悉临城和湖边村饭店的便是沈哲溪了。
这么说来,沈哲溪虽然多半是个化名,但此人极可能有在临城的生活经历,或者说他本身就是临城人。
第七,在微服私访宝成钱庄的时候,那个要饭的老叫花子神叨叨的,老是去宝成钱庄大门口大喊大叫,会不会和“鹞子”有些关系?
其余的疑点也不是没有,方如今只是简单地列了一下,但都不如前面七个那么重要。
方如今做事一向谨慎,最后又将这份分析报告从头到尾扫了一遍,尤其是对上述六个疑点仔细推敲一番,但是在思路上依然没有明显的进展,只得暂时放弃。
不管怎么说,到此为止,整件案子是有了重大进展。
“鹞子”在临城并不是孤身一人,他的身边还有人接应配合,他们是一个团队,甚至是一张情报网。
这个沈哲溪的出现,令案情出现了新的转机。
方如今相信,只要顺着沈哲溪这条线索查下去,鹞子”身上的情报失而复得也不是没有可能。
如此,自己就不用密码这一棵树上吊死了。
否则,自己非得被这件事逼疯。
一念及此,方如今起身站在窗前,一缕夜风出入,澄清了办公室中的污浊之气。
他胸口块垒尽消,不由得嘴角露出一丝笑容,又狠狠地在窗台上捶打了几下。
楼下恰好是几株大树,树上栖鸟突受惊吓,扑棱棱振翅仓皇飞走,一时间树叶、羽毛纷纷飘落。
吓得大门口的卫兵仓皇回顾,还以为是发生了什么事情。一个卫兵从值班室中跑到楼下。
方如今仔细一看,正是之前的那位叫作张康的班长,他笑着对张康摆摆手。
不过因为是背光的缘故,张康并没有看清他脸上的表情。
“方组长,没事吧?”张康的声音略显紧张。
对于这个如日中天的行动队负责人,士兵们之间也早就传颂开了,这样的人说什么也得好好地巴结一番。
站岗的士兵们只负责临城站的警卫工作,但他们也大概听说了听说近期的日谍案子都与此人有关,将来定是前途不可限量。
“没事!惊扰到你们了,不好意思!”方如今说话和气,从来都不摆架子。
“没事就好,没事就好!”张康一步三回头,心中仍是存着狐疑。
方如今再次伸了一个懒腰,如今纸上的推演基本上已经完成,一切只待后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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