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坐吧嫂子。”
郑家嫂子瞅了瞅自己男人喝多的样子,拉开凳子坐在了他的右手边。
“文忠你别见怪啊。”
“没事儿,我婶子她是什么想法?”
“你婶子说这房子租的话,1个月1块2毛钱。”
周文忠手指敲着桌子问道:“价格太贵了,你们家绝对租不上这个价格。而且把房子租出去的话,问题还不少。”
看郑家嫂子准备开口说话,周文忠抢先一步说道:“嫂子你先听我说完。”
“好。”
“你看哈,工厂分下来的这个面积的房子每个月收才1块多点,你家是什么房子?西晒房!如果嫂子你去外面租房,你会选这种冬冷夏热的房子吗?
而且如果有人租你们家的房,起码得是知根知底的人吧?如果他把你们家的房子砸个窗户或者开个门,你们同意吗?如果他把房子里的东西弄坏了,你还得追在他屁股后面要赔偿,如果他半夜喜欢叫唤,隔壁的住户肯定得跑到我郑哥厂子里闹腾。如果他住几天后,嫌弃房子里这不好那也不好,你们是不是也负责修房子?
这里面牵扯的问题太多的,这才半分钟时间我都能想出来这么多问题,如果你们租出去的话,这种麻烦事儿肯定会越来越多。”
郑家嫂子没有听见卧室里的咳嗽声,心里已经明白自己婆婆,认同周文忠的这种说法。
“你这话说的有道理,租出去不如卖出去。”
“这叫房屋捐赠,咱可不兴说[卖]这个字眼。嫂子你可干万别养成习惯,万一在街道办那里说顺嘴了,到时候问题可就大了。”
“对对对,捐赠捐赠。你婶子她说捐赠的话,有点儿不好算价钱。”
“怎么讲?我就数学比较好,我帮着婶子给算算。”
“行,你等会儿啊。”
郑家嫂子起身回卧室拿出来1张很大的纸。简单的清理了一下餐桌,把这张纸铺展开来。
周文忠看到上面写着[土地房产所有证],公元1950年2月12日发,坐落南锣鼓巷95号院内西南。
西临胡同,南临马路,北临院墙,东临孙安康。种类沙砖,房屋长宽尺度使用面积25.6平方米,门前土地面积14.22平方米。这张房契上面的红色大印已经溜了颜色。
“文忠你看这里。”
郑家嫂子用手指着房契说道:“主要是院里的土地面积没法算钱。要么就盖上房再卖,可这里头又牵扯到砖头、沙子、木料。”
“好办呐,1平方米的土地就算2块钱不就结了。”
郑家嫂子脸上带着惊喜,起身跑回卧室中,片刻后又折返回来。
“你婶子说可以。”
“啥呀!我又没说我要买,我只是说这种办法可以,具体的价格你得和别人来谈。”
“啊?你不要啊?”
“1平方土地卖2块钱?傻小子也没这么傻,又得挖槽、又得沁水打地基、还得弄水泥沙子,东西不便宜也就算了,人工更贵啊!
现在去外面买间房子每平方米才4,5块钱,哪怕咱们这种四合院每平方米最多不超过8块钱。可人家能卖到8块钱的房子,绝对是正房或者东厢房的价格,你家这种房子属于西晒的倒座房。
价格顶多5块钱每平方米。这绝对是顶了天的价格。而且还是看在你家有个小院子的份上,我也明白你们肯定都是打听好了价格,才来找我说的这事儿。”
郑家嫂子失落的坐了下来,拿起郑留根的酒碗“咕咚”一口。
“哈…我们家找人问过了,有人愿意出价4块8每平方米。”
“呵呵。”
周文忠抽了口烟,不紧不慢的又呡了一口酒。
“如果我猜的没错,人家压根就没来你家里看过吧?”
“你怎么知道?”
“呵呵,价格给你定的高高的,让你主动回绝其他人。等他来了之后就开始挑刺,你家房梁已经开裂了,你家门窗漏风,你家墙面掉渣,你家没有土炕,你家院里的土地里能挖出蝎子,这种房子太潮湿不适宜居住。到时候他都会把这些再装修的价钱,全算在你们家头上。”
“那我们就不卖了!”
“风已经漏了出去,那时候就算你们家不卖给他,其他人知道房子有这么多毛病后也不敢买。这都是旧社会的老手段。”
郑留根被自己媳妇刚才那一嗓子给惊醒,看了看屋里的俩人,然后趴在餐桌上枕着胳膊接着睡。
“那你能出到什么价格?”
“房屋面积给你按每平方米4块5毛钱,院里的土地面积给你算每平方米8毛。”
“不行不行,我还不如卖给刘海忠呢。”
“嗯?刘海忠要买你家的房?”
“他说是给他们家大儿子准备的婚房。”
“刘海忠出什么价格?”
“一口价140块钱。”
周文忠昂着脖子说道:“啥也不用说了,140块钱我要了,不对!我给你们144块钱,我气死他个老东西。刘海忠这个老帮菜敢跟我呛行市,我不蒸馒头争口气,我从农场回来那晚上的账,可是还没跟他算呢!这事儿你知道吧?”
“嗐,你回来那晚的事儿院里人都知道,你们俩当时差点抄家伙动起手。”
“对!”
“那行,这事儿咱们就这么说,可是你有这么多钱吗?”
“我现在就给你掏20块钱的定金,如果明天我拿不出剩余的124块钱,这些定金就算是你的了。给!”
周文忠从兜里掏出一叠钱,数出20块钱拍在餐桌上。冲着卧室方向喊道:“走了啊婶子!”
“行,早点回去睡觉吧,喝多了别惹事儿。”
“用我帮忙吗?”
郑家嫂子1只手架着喝多的郑留根答道:“不用。我自己来就行。”
周文忠点点头,拿起桌上的白瓷碗问道:“嫂子,这个碗送给我了。”
“碗柜里还有几个呢,你要的话都拿去使。”
“不用不用,这1个碗就够使。咱们明天中午12点半在街道办门口集合。”
“好。”
“我先走了,你们忙着吧。”
“好。”
周文忠拿着碗挑开郑家的门帘,大口呼吸着新鲜空气往后院走去。
“咚咚…老太太还没睡呢?我推开门了啊。”
周文忠压根没等回话,推开门走了进去。拉过1个凳子坐在了聋老太太对面。
“又喝玉米糊糊啊?也对,您老这牙口也就这样了。”
聋老太太先是做了1个深呼吸,把手中的瓷勺放在汤碗里。
“你来找我有什么事儿?”
“刚才我喝酒赢了1件宝贝。听说您老以前也是吃过见过的主,想让您给掌掌眼看看值不值300块钱?”
周文忠把手里的白瓷碗推到聋老太太面前,聋老太太连眼皮子都没抬。
“我眼神不行了,再者说我也没这个本事。”
“得。我觉得公安同志肯定会这门手艺。要不我去找他们问问?”
“大晚上的何必惊动他们呢,既然你让我看,我就帮着给你看看吧。我要是说的不准,你可别埋怨我。”
“不能够!”
聋老太太双手捧起桌上充满酒味的瓷碗,翻来覆去的看了半分钟,就是最普通的瓷碗,连景德镇的瓷器都不如。供销社卖3分钱1个。
“怎么样啊老太太?我这个瓷碗值不值300块钱?您可干万别说我打了眼,我年纪轻轻的可经受不住这个刺激。”
聋老太太把碗放在了餐桌上,点着头说道:“值300块钱。”
“很好!200块钱过给你了,让您也能挣一笔。”
周文忠掏出烟,划着火柴点上火。
“呼…赶紧拿钱吧,您老要明白机不可失失不再来的道理。”
“我没钱。”
“没钱的话您可以去找我一大爷,他肯定有钱,过了我这村可就没这店喽。”
“我没说要买这个瓷碗。”
周文忠呵呵一笑,伸手在餐桌上面一划。
“铛…哗啦啦。”白瓷碗的碎片崩了一地。
周文忠紧皱眉头埋怨道:“啧啧啧…您怎么能这样!不买就不买呗,我可以再去找别的买主,现在好了吧?您瞅瞅我的宝贝碗被您摔了个稀碎。您就说现在怎么办吧?您这回得按照原价300块钱赔给我了,不然的话我就经公处理,正好红星派出所有人在值夜班。”
“好好好…”
聋老太太心里明白周文忠的威胁,扶着拐杖站起身,走到床边从枕头下取出蓝色手绢包。一层层的揭开后拿出了100块钱放在餐桌上。
“之前你找小易借了200块钱,再加上我这100块钱,足够赔你的瓷碗了吧?”
周文忠撇撇嘴,没好气的说道:“我这人脑子笨,所以根本捋不清这些账。一大爷的账让他自己来找我要,现在咱们说的是您和我的账。我就问您一句话,这300块钱您到底赔不赔?”
“我全部家当就107块钱。”
周文忠手指头戳着餐桌喊道:“那就是没得谈了?”
“您老不能仗着年龄大就不讲道理吧?”
“您这不是摆明了欺负我周文忠年龄小吗?”
“价值300块钱的东西您就出100块钱买过去,南霸天也没您这么狠吧!”
“你在这坐一会儿,我去把小易叫过来商量商量。”
“唉…行吧行吧,您年龄大我得让着您。”
周文忠左手肘撑在餐桌上托着脑袋,晃动着二郎腿,看着聋老太太走出堂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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