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唰…唰…”
周文忠拿着批灰刀,弯腰从铁桶里挖出一坨石灰腻子。自从往石灰里加入明矾之后,这玩意比油漆都难搅拌。
“唔…”
张秀英刚把右脚迈进新盖好的厕所内,立刻转身跑了出去,站在厕所外面大口呼吸着新鲜空气。
“忠哥要不你还是先出来缓缓吧,这屋里太呛的慌了。”
周文忠用毛巾系着住口鼻,装着没听见一般不为所动,沉迷于劳动中无法自拔。这年头的毛巾尺寸和枕巾大小差不多。
上午11点31分。
周文忠跑出厕所,解开脸上的毛巾直奔水龙头。
“哗哗…哼哧…嗤…”
“哎呦呵,可憋闷死我了。”
对着张秀英递来的草纸摆摆手表示拒绝,周文忠擤了擤鼻涕。把毛巾放在水龙头下投了投,拧干之后用力擦着脸和头发。大冬天的凉水就是最好的解药。
“哼哈…哼哈…我的鼻子可算是能闻见味儿了。”
张母指着厕所问道:“厕所今天还用烘干吗?”
“还得接着烘干,等它们都凝固了之后。您就知道这些石灰腻子有多结实了。我先走一步,手里还有点事儿。”
“别介啊,吃了饭再走吧。今天我才知道你这些活儿干的有多不容易。我刚才就从门口路过一下,那味儿别提多窜的慌,我就吸了口气,到现在都还觉着喉咙难受呢。”
“不吃了不吃了,下次有机会的吧。那屋里刷上石灰腻子就好看多了,又亮堂又杀虫。等烘干了之后,你们散散味再进去。”
“一会儿吃了饭再走吧。”
周文忠左手捏着喉结位置,自己的上呼吸道也难受。不想开口说话只是冲着几人摆摆手,抬腿往院门方向走去。
“咳咳…呸!这债可真不好还。”
周文忠这一上午1根烟都没抽,紧赶慢赶的才把3面多墙的照白干完,又在厕所外面的墙面抹了一层灰。拍打着身上的水泥点子和石灰白点往街道办走去。
时间不长,周文忠走进街道办的院里,透过平面玻璃看见了王建平的身影。手中一沉,从储物空间中取出5斤细粮的布兜,提着走进办事大厅里。
1斤面粉可以蒸出1.4斤馒头,这年代的人都干着体力活,所以普通的大馒头每个将近3两重。这就相当于周文忠为其送上了25个馒头,而且还是大灾荒的年月。这份礼很重。
“辛苦辛苦。王干事您忙着呢?”
王建平放下手中的报纸,指了指桌子前的椅子示意。
周文忠把布兜放在办公桌上,冲着王建平方向推了过去。
“我说你小子是打哪儿回来的?衣服怎么成这副样子了?”
周文忠抬起双臂瞧了瞧,然后拉开椅子坐了下去。
“没啥变化啊,我来之前就拍打干净了。”
“你背后全是灰。”
“哦哦,我那不是没瞅见嘛。”
王建平提了提布兜问道:“这是什么东西?”
“5斤细粮面,玉米面和白面对着掺的。”
“我说你小子可以啊,我都好些天没瞧见这么正经的粮食了。从哪儿弄来的?”
王建平解开布兜检查了一下,瞳孔微张过后,迅速把布兜放在自己脚边的抽屉里。
“我给人家盖了个厕所,主家媳妇给了我10斤细粮。我自己吃不了这么些,所以就拿过来想让您帮着给处理处理。给五保户也行,或者捐出去也行。”
王建平笑着摇摇头,心里对周文忠给的这兜粮食有所猜测。拉开抽屉拿出包烟丢给周文忠1支。
周文忠接住后,划着火柴给王建平点上,甩了甩手腕把火柴棍丢掉。
“说吧,找我到底啥事儿!”
“我就知道不管什么事,都瞒不过王干事您的这双慧眼。”
“甭拍我马屁,我不吃这一套。”
“得嘞,那我就直说了。我们院里有户人家欠了我144块钱,这笔钱前前后后欠了我有1年多的时间。当时我们俩是口头协议,如果他超过1年时间还不了钱,就把他那间西晒的小房子抵给我。念在我们俩之间的关系比较好,所以就没有让他给我写欠条。但是这件事有易中海这位管事大爷,充当着知情人和见证人。”
“呵呵~1年前你才14岁多点吧,你哪儿来的这么些钱?”
“找朋友和同学借的呗,1人借给我1块多钱就够了。”
“你朋友倒是挺多的。”
“都是瞎玩儿。如果他们每人管我1顿饭吃,反正我3个月饿不死。”
王建平摆摆手说道:“行了行了,赶紧说正事儿吧。是不是他不认账了?”
“没有!而且还是他昨天主动来到我家,找我说起的这事儿。说是他厂子里给他分了套赫鲁晓夫楼房,他还得修房子和买家具。所以他们家就没什么钱还给我了,他就想着把那间西晒小屋抵给我。还说让我今天中午来您这儿办理房屋过户,就是捐赠嘛!”
“嗯。这不是挺好的吗?”
“问题是这件事被我们后院的老太太知道了,就是那位五保户聋老太太。这下子可算是闹开了锅,您可能还不知道,聋老太太在我们院里就喜欢我和柱子哥。她对我说那是间西晒的小房子,而且还数落我这些钱借的太亏,144块钱就换来了1间20多平米的小屋,这不是傻小子吗?
还说以后等我结了婚,生孩子肯定住不开,所以非要把她那间现在住的房子过户给我,还说什么她以前捐了那么多房子,不能厚此薄彼。说我柱子哥家里已经有两间房子,哪怕是以后生下8个孩子也不缺房子住。所以她就提出要把最后这间房子送给我。
我当时就表示拒绝,她一听我竟然敢违背她的意愿,不要她的房子!昨天就开始没完没了的折腾,说我不尊敬老人了!还说我不像小时候听话了!那个闹腾劲儿呦,这事儿易师傅也清楚,老太太昨天晚上闹到了夜里9点多钟呢!”
“呼…”
王建平听着周文忠的长篇大论,深吸一口烟缓缓吐出。心里有些佩服周文忠,竟然能一本正经的说出这么不要脸的瞎话!
“来续上续上…”
周文忠刚才嘴里说着话,手上也不闲着。拿1根香烟一直在桌上敲,把里面的烟丝震得比较瓷实递了过去。
王建平接过香烟看了看,把手中的烟头塞进那小半截空管中。刚抽上几口发现味道不对,随即向周文忠看去。
“嘿嘿嘿嘿…您真是明察秋毫的好领导。”
周文忠坐在椅子上,侧弯下腰从空间里拿出已经拆封过的大前门,放在办公桌上曲指一弹。整盒烟向着王建平方向滑去,正好落在他的裆部,整套动作行云流水纵享丝滑。
“这包大前门是我刚才在桌子下捡的,我这也算是交公了哈。真是什么事儿都瞒不住您。”
“呵呵呵…”
王建平弹弹烟灰,左手蹭了蹭自己的鼻子尖。
“要是按你这么说的话,聋老太太以后住哪儿?跟你一块住吗?”
“不能够!我是那种没良心的人吗?昨天易师傅劝聋老太太的时候,就提出了1个两全其美的方案。”
“你说。”
“毕竟我的民族已经改了,如果聋老太太跟着我一起生活。我们的饮食习惯、生活习惯、民族风俗都会有所不同。易师傅为了避免这种情况的发生,就提议说聋老太太还是交由他们家照顾,不管咋说也不能给街道办的领导增加麻烦嘛,这也是他身为一名联络员的基本觉悟。
同时为了安抚老太太的情绪,就提议让她把房子先过户给我,但是她依旧还在那间房里居住。等老太太百年之后我再搬进去。这不就是两全其美吗。”
“嗯,这确实是个好办法。只要不影响院里住户们的团结就行。”
“得嘞,那我先去门口迎迎她们。”
“好。”
周文忠站起身把椅子放回摆好,瞅了瞅墙上的钟表已经12点22分,赶紧快步往大门口走去。
“哎呀,我刚才还在院里寻你呢。找了你半天没找到,我还以为房子你不要了呢。没想到你在街道办里面等我。”
“郑哥你没去上班啊?”
“我上个屁的班!我们车间主任给了我3天假期。让我好好安置家里人,昨天喝酒的时候我没告诉你吗?今天早晨9点钟的时候,我那些工友们就蹬着三轮车来我家里开始搬东西了。那时候你不在院里吧?”
“整岔劈了哈。我早晨有点事儿,所以出门走的早。现在有个新情况得跟你交代一下。”
郑留根疑惑问道:“是不是钱不够手?没关系,慢慢给也一样。”
“不是不是,你先听我说完郑哥。我刚才已经打过招呼了,咱们俩进去后街道办领导可能会问你几个问题。你就记住你欠了我144块钱,你还不起钱所以你才把房子抵给我的,另外就是你们家不缺房子住,绝对不会露宿街头。”
周文忠从裤兜里掏出124块钱递了过去。
“呐!我现在就把剩下的钱给你,这下你总该相信我了吧?”
郑留根接过钱数了数,叠了两下后揣进兜里,嘿嘿一笑揽着周文忠的肩膀往办事大厅走去。
心道:周文忠的价格可比刘海忠给的高,4块钱可是自己2天多的工资呢!进去说两句瞎话算啥事儿,反正周文忠已经跟领导打过招呼了,左右不过就是走个流程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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