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倪卿,你回去告诉那些南逃的宗亲,要俸禄,咱一分没有,若是要军饷,咱倒是可以给他们筹措一些。”
“咱封......太祖封他们藩王,是让他们镇守边疆,不是让他们呼奴喝婢,混吃等死的。”
“现今北方大乱,咱夙夜忧心,他们不思报国也就罢了,竟还一味索取,置国家安危于不顾,简直是混账透顶。”
“若是他们还不知进退,咱到时一定......”
朱元璋说着,见众人一脸惊讶,立时觉察到他现在的身份是崇祯,刚才有些话确实过了些。
于是他强忍下心中的怒火,对倪元璐道:“倪卿,你就按咱刚才的意思,修饰一下转告他们。”
“若是他们有不服的,就让他们来找咱,咱会给他们一个交代。”
倪元璐闻言,犹豫了一会,才开口道:“陛下,臣知道您心中愤懑,但是宗亲数量庞大,足有近二十万人。”
“相互间盘根错节,互为依仗,若是陛下不发俸禄,臣恐南方的宗亲闹起来,会天下大乱,还请陛下三思。”
朱元璋闻言,又想起那神秘的一万叛军,应就是南方某个或者某几个藩王的兵马,心中立时大怒,
他冷哼一声,怒喝道:“你以为......这是俸禄的事,现在百姓食不果腹,哀鸿遍野。”
“若咱还不惜民力,继续让宗亲纸醉金迷,岂不是寒了天下人的心?”
“一旦民心涣散,咱又如何平叛,如何安定社稷?”
倪元璐见朱元璋动怒,当下也不敢多言,只得退立一旁。
而范景文、王家彦、蒋德璟三人也被朱元璋的言行惊到,皆沉默不语。
这时,申湛然突然开口道:“陛下,宗亲毕竟事关皇家体面,若是他们衣食无着,百姓也会失去信心。”
“依微臣愚见,不妨按以前的惯例,先拨付一个季度的俸禄,同时号召宗亲练兵平叛,不知陛下以为如何?”
申湛然的话音才落下,王家彦立刻反对道:“不可,太祖之所以让宗亲镇守边疆,是因为当时京军强大。”
“现在北方战乱,而宗亲大多在南方,一旦他们拥兵割据,祸患会比叛军更大,此事断不可行。”
朱元璋打量了他二人一眼,沉声道:“宗亲练兵势在必行,不过他们必须在原封地练兵。”
“若是封地尚未收复的,则在离封地较近的地方练兵,总之一条,朝廷不养无用之人。”
“另外明令各州府官员,密切留意宗亲动向,若确实生活困难的,可给予适当支助。”
“但对于身强力壮之人,不愿报效朝廷的,一律不予俸禄,若是有宗亲敢聚众造反,当即斩首。”
“自反叛之人三代以上,皆从族谱中除名,后代子孙亦不可以朱为姓......”
众人闻言,皆是脸色数变。
“蒋卿,有关田产不清之事,你立刻组织人丈量,当年太祖能丈量天下田产,咱就不信,咱连京城这点地也查不清楚!”
在众人惊讶之时,朱元璋又开口说道:“若是在你清查之前,主动上缴多余田产的,你可既往不咎。”
“对于恶意瞒报,冥顽不灵之徒,必须令其缴纳所欠税赋,并依法治罪,不可姑息!”
蒋德璟闻言,有些担心地道:“陛下,现今天下未平,若是处罚太过,臣怕会激发民变,恐于大局不利!”
朱元璋冷笑道:“民变?他们是咱的民吗?”
“此事你放心去做,咱随后就会让兵部屯兵,到时你就是给他们十个胆子,他们也不敢造反。”
“另外,你在招抚百姓时,做好登记管理,待其安定后,一定要严格执行里甲等制度。”
“特别是针对流民的路引规定,务必要落实,凡是分给田地,安定下来的百姓,若没有路引,不得擅自离开,违令者,以通敌罪论处!”
“再就是鸣冤鼓一事,要切实执行,若是再有鸣冤鼓不响,而百姓投诉无门的事情发生,咱第一个就问责县令!”
他说着,并未再理睬惊讶的蒋德璟,而是又打量了倪元璐和申湛然一眼。
随后继续道:“倪卿,山西之地比京城更加混乱,咱希望你去处理一下,尽量在一个月内完成田产等事。”
“再就是山西瘟疫较多,你此去必须做好准备,切勿因为田产,瘟疫等事,影响了屯田之事。”
倪元璐闻言一愣,有些惊讶地看向朱元璋。
要知现今京城恢复生产,户部可谓重中之重。
此刻朱元璋让他出京,那就意味着要罢免他户部尚书之职。
虽说倪元璐生性高洁,并不太在乎这些名利。
但他此刻却是无罪免职,心中立时愤懑不已。
“申卿,咱记得你曾随吴有性学医,此次你也去帮帮忙,当然,若是能将你师父找来则更好!”
就在倪元璐恼怒之时,朱元璋的声音又响起道。
倪元璐闻言,心中又是一惊。
因为他知道申湛然虽只是一个翰林学士,却深得朱元璋的信任,俨然有成为下任首辅的趋势。
此刻见朱元璋竟将申湛然也派往山西,一时竟也有些迷糊,不知对方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而申湛然听到朱元璋的话后,脸上先露出一副如释重负的表情。
随即又佯作惶恐地跪下谢恩道:“微臣领旨!”
朱元璋看了一眼申湛然,又转头看向范景文道:“范卿,倪卿离京这些日子,你就辛苦些,替咱挑起户部的担子!”
“有关赋税之事,咱的意思是,凡是新得田产之人,今年赋税全免,具体事务你可交由户部左侍郎沈惟炳等人去执行......”
范景文闻言一愣,随即躬身应了下来。
朱元璋又打量了众人一眼,道:“好,此事就此议定,你们都将手头的事务理一理,尽快各司其职。”
“此事事关咱大明国运,希望各位一定要全力以赴,若是再让咱听到阳奉阴违,推诿扯皮之事,咱决不轻饶。”
“你们,可都记住了?”
众人闻言,只觉得一股凌厉的杀气扑面而来,身体皆不由地微微颤抖。
不过当他们见到朱元璋的目光时,又强忍恐惧,躬身应了下来,随后在内心急迫的催促下,缓缓地离开了东暖阁。
朱元璋待众人都离去后,又起身来到案前,反复查看坤與图,同时心中不停地盘算时间。
其实刚才那些计划,他已思考多时,只因战事未定,才未曾执行。
而在今早,他接到吴孟明的密报,说左良玉在范北斗等人的帮助下,已经攻下太原。
事情也如他先前所料的一样,左良玉为了获得范北斗等人的支持,不仅没有安置百姓,反而帮着八大家剥夺了不少良民的田产。
当地百姓虽对此十分愤怒,却因左良玉手中有兵,最终忍了下去。
但朱元璋知道,这只是暴风雨前的宁静。
因为这样的怒火达到一定程度,必会形成燎原之势。
所以,他的安民计划必须尽快实施。
他原本还有些犹豫,恰逢今日蒋德璟等人因此争吵,便提前公布了此方案。
只是他刚才说的虽然强硬,其实心中并不平静,因为现在还有一个隐患,那就是辽东的战局。
若是刘文炳牵制不住女真,京城、山西等地必将再起战火,那他的安民之策也会因此受阻。
一旦安民不利,便会错过了这季的收成,那南粮北运之事就要持续一年,这中间的变化可就大了。
想到这,朱元璋的目光又紧紧地盯在坤與图的辽东地界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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