辰时初刻,汉城近海。
刘文炳站在船头,手持千里镜,不停打量着前方大明水师的布阵情况。
当他见到大明战船在江华湾处呈半圆形围困朝鲜水师,外面只有几艘巡逻船时,不禁皱起了眉头。
因为江华湾在积德岛和瓮津之间,地势并不开阔,背后又是汉城。
从地形上来看,好似一个巨大的口袋。
一旦女真大军堵死入口,大明水师就会成为瓮中之鳖。
随即刘文炳又朝江华湾外望了望,并未发现伏兵后,有些疑惑地看向金铉道:“金大人,你们这个布阵是何人设计?”
金铉闻言,有些尴尬地道:“此阵是郑森设计。”
“他说我们此行兵少,又是孤军,唯有效法韩信背水一战,才能有一线生机。”
刘文炳沉默了一会,道:“若此战失利,你们准备如何做,强行登陆汉城吗?”
金铉苦笑道:“是,不过不是登陆汉城,而是积德岛!”
“积德岛?”
刘文炳有些不满地道:“积德岛不过是一个小岛,岛上生活物资不足,又如何容得下数万兵马?”
金铉点头道:“下官也曾以此反问郑森,但他说登陆积德岛只是权宜之计。”
“主要是将女真的水师引入江华湾,以便郑鸿逵从外合击!”
刘文炳闻言,又仔细打量了前方的战船,发现船身吃水有些异常。
随后他再次望向江华湾外,依然没有发现伏兵的踪迹,有些疑惑地道:“本公刚才仔细观察过江华湾外围的情况,四周视野开阔,并未见到郑鸿逵的伏兵。”
金铉无奈地道:“他们此刻尚未到达,所以......”
“金大人,你这是拿打仗当儿戏吗?”
刘文炳不待金铉把话说完,立时高声喝道:“你也是带兵打过仗的人,怎会同意如此荒唐的方案?”
“要知纵使是陆地作战,两军约定合围之期,往往也难以如约而至,像上次刘宗敏与山西叛军合围京城就是一个例子。”
“何况你现在是在大海之上,而且郑鸿逵的军队都还未到达,竟作此等计划,一旦事情有变,你如何对得起这些将性命托付给你的兵士?”
金铉闻言,急忙跪地请罪道:“安国公,下官也知此事不妥,而且也曾据理力争,但是奈何监军田妃也赞成此法,下官实在......”
“安国公,郑森那边打旗语,示意我们停船接受检查!”
这时,张二虎一脸不满地走过来禀告道。
刘文炳此刻正在气头上,听到张二虎的话,厉声喝道:“检查,他们是要造反吗?难道不认得这是金大人的座船?”
张二虎不忿地道:“小的本还担心他们看不清,所以还特意让旗手打了旗语。”
“但是他们说现在是战时,而且金大人去时只有一艘船,现在回来却有十来艘战船,所以要求我们停船检查!”
刘文炳气得连连叫好,随即又瞪了金铉一眼,才沉声道:“张二虎,你告诉他们,本公要在此地安营,让他们派人前来护卫!”
“另外,传令所有千户以上的将官来本公座船内议事,不得以任何理由拒绝,违令者以军法论处!”
张二虎自从申湛然派他来朝鲜后,也跟着金铉受了不少气,此刻闻言,立刻高声应下。
不过就在他要去传信,又听到金铉的声音响起道:“安国公,此时不可意气用事!”
“要知女真大军即将到来,若是我们此刻内讧,会对大战不利,还请您三思!”
刘文炳有些不满地看了他一眼,沉声道:“若本公没有记错,你说的大战是在辰时,但现在你可曾见到一个敌人?”
“而且将帅不齐心,乃军中大忌,若是不能将此事解决,不用等女真前来,我们就已经败了,又何谈大战!”
金铉闻言,脸上闪过一缕尴尬之色,随即缓缓退下。
刘文炳摇了摇头,又看向仍站立未动的张二虎道:“你速去传令,同时挑选两百精锐待命!”
“若是他们不遵号令,你就持本公的令符去拿人,若有反抗者,就地格杀!”
张二虎脸上闪过一缕喜色,躬身行礼后,便匆匆朝后走去。
这时,威北侯李国桢走到刘文炳的身旁,低声劝道:“安国公,我们此行兵马不多,这样做若是激怒了郑森,恐怕会影响大局啊!”
刘文炳摇头道:“威北侯,你放心,郑森虽然跋扈,却也是个聪慧之人,本公料定他不敢违令。”
他说着,见李国桢面有疑色,便又指着前方的战船道:“威北侯,你看那些战船有何不同?”
李国桢闻言望去,发现那些战船除了船型不同外,并无任何异状。
不过他虽未看出异状,却仍镇定自若地道:“本侯看那些战船的位置虽然不错,但是对外力量却不足。”
“一旦女真来犯,仓促间恐难以形成强大的火力攻击......”
刘文炳知他并未看出其中玄机,心中暗叹一口气,才沉声道:“不错,这个布置确实有漏洞。”
“孔有德等人皆是身经百战之人,面对如此明显的漏洞,心中必然生疑,这是郑森的第一个不足。”
“其次则是这些战船吃水比满载兵士时浅了不少,只要对方细心,同样能看得出来。”
“所以郑森的诱敌之计太过明显,若孔有德等人围而不攻,他必会陷入腹背受敌的两难之境。”
李国桢听了刘文炳的话,又仔细看了看,发现确实如对方所言,心中不禁对刘文炳升起一丝敬意。
随即一脸恭敬地道:“本侯原以为安国公只善陆战,没想到对海战也如此精通,实在让本侯敬佩不已!”
刘文炳刚才也是想借机镇住李国桢,此刻见目的达到,一脸谦逊地道:“威北侯谬赞了,本公也只是略知一二,如何担得起威北侯的称赞......”
就在两人相互恭维试探之时,前方的大明水师寨门大开,两艘鸟船缓缓驶来。
在其中一艘鸟船上,郑森一身戎装地屹立船头,眉头紧皱地盯着刘文炳等人。
不过随着两船的距离越来越近,他额头的皱纹逐渐舒展,而且脸上慢慢露出笑意。
当两船靠近时,郑森脸上已满是笑容。
他不待上船,就在对船上向金铉躬身行礼,高声叫道:“安国公,是末将糊涂,一时没说清楚,让您受委屈了,还请您恕末将疏忽之罪!”
金铉见状,一时不知该如何接话,有些为难地看向刘文炳。
“郑森,若是本公没有记错,陛下尚未封你官职吧!”
这时,刘文炳冰冷的声音响起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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