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6章下下下三策
“定国公,去通政司不合适了,跟我们去吏部吧!”
徐景昌也没啥好说的,只能跟着诸位尚书,到了吏部衙门。
很有趣的是新任通政使解缙并没有跟着过来……虽然他贵为九卿之一,但既然老大徐景昌在,他就没有必要跟来。
或者说这个顶级官僚的碰头会,他还没有资格。
当然也有另外一种可能,那就是接下来朱棣要裁汰的几个混蛋里面,并不包括他这位通政使兼内阁大学士。
总而言之,徐景昌出现在吏部,随便找了把椅子,一屁股坐下,然后低头不语……足足过了好一会儿,都没人说话,徐景昌才抬起头,结果在场的诸位重臣,全都盯着他。
如此被人重视,弄得徐景昌有点措手不及。
“我在这里不方便?那我告辞。”他刚起身要走,却被夏原吉一把按住。
“我说定国公,让锦衣卫和户部自查,是你的主意吧?”
有那么一刻,他们也想和徐景昌一样,干脆辞官算了,闲云野鹤,日子多好。
官场后辈我们不敢惹,惹陛下吧!
刘儁咳嗽道:“定国公,是上中下三策。”
夏原吉想了想,“我似乎知道了。”
夏原吉反问道:“权衡清楚了,就可以裁员吗?”
徐景昌向四周看了看,“蹇天官,现在这几位都可靠吗?”
郑赐嘿嘿道:“定国公,你是误会了。其实是你太厉害了,我们这些人都比不上你,再留在通政使的位置上,实在是委屈了定国公。”
蹇义思前想后,才缓缓道:“所以我们必须找个可以裁撤,而且不会引起陛下反感的东西。尤其是要能立竿见影。”
一句话,堵住了刘儁的嘴巴,他要是有上策,还至于求教徐景昌吗!
解决不了问题,那就解决提出问题的人。
这正是他掌控锦衣卫的关键,此时都要交给徐景昌了。
这思路也是常用的手段。
徐景昌给他一个大白眼,这话还真有点道理,你们这帮虫豸,就没有一个好东西!
现在就剩下最下策了。
夏原吉立刻附和道:“没错,我现在反复思量,这一次的事情,没准就是他泄露给锦衣卫的。以往锦衣卫那帮人查谁也查不到户部头上,我们做事非常小心的,轻易不会留下把柄。”
不如何,这主意简直臭透了!
刘儁、郑赐,其余几位重臣,纷纷点头,都表示赞同。
徐景昌哼着小曲,站起身冲着几个人抱拳,“话都说完了,我回家听曲去了。”
他如释重负,可徐景昌低垂着眼皮,根本不搭茬儿,再往四周看看,发现其余几个人也都像看白痴一样看着他。
纪纲的心一阵哆嗦,他犹豫了少许,这才恋恋不舍,放在了徐景昌的旁边,然后躬身倒退,每走一步,权力就远了一分……他盯着名册,有那么一瞬间,纪纲真想扑上来,夺回到手里。
夏原吉无奈道:“可咱们要是真的裁汰官吏,下场肯定更惨,保证身败名裂。”
蹇义看了看他,心照不宣,掏出了一包最好的茶叶,招待夏原吉。
“可我们在乎!”夏原吉直接翻脸了,把桌子敲得啪啪作响,“陛下逼着各部衙门立下军令状,政务繁杂,各部都巴不得增加官吏数量,陛下却要裁汰冗员……既要马儿跑,又不给马儿草,我们也是巧妇难为无米之炊。”
他又要走,这一次是刘儁和郑赐一起,把徐景昌按住了。
蹇义看了看,沉声道:“定国公,到了这一步了,你有什么好主意,就如实说出来,咱们商量一番,看看怎么过这一关。”
郑赐一听,忍不住大喜,“这个办法好,这是上策啊,怎么算是下策?定国公,咱们过去开旬会的时候,你就一向多智。今天一看,果然不差,总算可以和陛下交差了。”
徐景昌点了点头,“确实啊,为了表示诚意,我把锦衣卫的名册都交出来了,你们还要我怎么样?”
在他的手上,捧着锦衣卫的名册。
徐景昌道:“那我只有下下策了……咱们能不能想办法,办杨荣他们几个,说他们的裁汰冗员是假的,是欺君之谈。只要把这几个人办了,我们也就安全了。”
徐景昌哼道:“原来刘尚书还有上册,那你说吧,用不着我费吐沫。”
“当然不是,等权衡清楚,几个月就过去了,到时候把抽调的官员放回去,大家伙击鼓卖糖,各干各行。”
搞不好连整个家族都搭进去了,这可划不来。
还逼着陛下以身作则,从身边人做起,从朱家人下刀子……好好活着不好吗?为什么非要选个这么刺激的死法?
见这几位都不说话,徐景昌也无奈了,“我只有这些主意了,要不你们就老老实实,按照陛下旨意,认真裁汰冗员,然后利用剩下的官员,把事情做好了……其实啊,我现在还挺感谢你们的,卸下了通政使的位置,我现在可是那卧龙岗……散淡的人……”
就连蹇义都说道:“刚刚经历了京察,百官已经通过考核,如果再裁汰官吏,要用什么名目?随便罢官,只怕难以服众啊!”
几位尚书互相看了看,他们属实心动,但最后蹇义摇头,“不行!杨荣等人身为文臣翘楚,根基深厚,朝廷上下,都有很多同科好友。咱们匆匆下手,一旦有了把柄,这几个人都不是好对付的,更何况还有陛下在,也不允许咱们对付这几个人。”
徐景昌返回了府中,发现纪纲正等在这里。
说完之后,徐景昌真的扬长而去,只留下几位面面相觑的尚书大人。
蹇义毫不犹豫道:“都是自己人,定国公可以畅所欲言。”
夏原吉哼了一声,“怎么样?我问你,现在陛下降下雷霆之怒,要我们裁汰冗员,伱看该怎么办?”
只可惜,他们没有一个开国功臣的祖父,也没有一个做皇后的姑姑……家里没有矿,谈什么诗和远方?
还是留在朝堂,老老实实当社畜吧!
只不过天子出的难题实在是太要命了。
徐景昌翻了翻眼皮,“要不你们把詹事府裁了算了,反正我不在乎!”
徐景昌沉吟片刻,就说道:“我的下策就是抽出一批官吏,仔细研究一下,到底可以裁撤掉哪些官员……毕竟像夏尚书说的,朝政复杂,随便裁汰官员,会影响政务落实。所以能裁什么人,能裁多少,都要仔细权衡。”
徐景昌看了又看,思忖道:“现在只有下下下三策……你们想听哪个?”
蹇义还有一个理由,没有说出来。
“定国公,你再说说看,还有什么办法?”
“讲吧!”蹇义道:“不管什么办法,你都说出来。”
姓徐的,你想杀人,也不能这么费心思,直接动刀就是了。
是难以服众?还是你吏部天官没法交代?
徐景昌哼道:“别人都通过了京察,唯独我被免去了通政使……好啊,既然我是朝臣当中最差的,你们何必问我?告辞了!”
两个人沾着茶水,各自在桌子上写了个三,然后彼此看了看,心照不宣,大笑了起来。
在官场上,宁可得罪老,别得罪小……杨荣几人都是青年才俊,而且还有众多同乡,江西士子,层出不穷,得罪他们,那可是会祸及子孙的。
刘儁直接道:“陛下英明睿智,这点把戏骗不了陛下,没准还会把咱们搭进去,绝对不行。”
蹇义认真思忖,良久才说道:“如果我们猜错了,这么干可就得罪了陛下,还有陛下身边的人,你我都不会有好下场。”
“给他们都浪费了,尤其是徐景昌,他那个嘴脸真让人讨厌!”
只等朝会的时候,向陛下上奏就是了。
夏原吉喝着极品茶叶,点了点头,“我也是想到了这一点……你说陛下会不会真的想对身边人下手?宦官、宫女、勋贵、藩王?没准徐景昌的最下策,还真能戳中陛下的心思?”
徐景昌无奈道:“那就剩下最后一个办法了,咱们能不能把内廷开支,还有藩王俸禄,全都捅出去……如果陛下想让我们裁汰冗员,那也要陛下先裁撤宫里的人。或者从他们朱家开始,如果陛下不能以身作则,咱们也就没必要真的下手裁员,大家伙意下如何?”
蹇义深吸口气,“我刚刚思量了一下,陛下让咱们裁撤冗员,可咱们大明又不同于大宋,哪来那么多冗官?向来都是一个萝卜一个坑。硬要是裁撤,必定会影响到朝政,我不信陛下不知道。”
从今往后,锦衣卫谁说了算,再无争论。
徐景昌溜了,郑赐几个人也都走了……只剩下夏原吉,他本来都起身要走,但是到了门口,又转身回来。
蹇义笑道:“不要说出来,咱们写在桌上。”
这个“自己人”指的是在裁汰官吏上面,站在一起,并非真的结成朋党。
徐景昌看了看他,轻飘飘道:“放下吧,我先看看,有事情再找你。”
只可惜,这只是做梦。
纪纲失魂落魄,转身要走。
就在这时候,徐景昌似乎漫不经心道:“回去挑选几个精兵强将,接下来还有大案子要办,别辱没了锦衣卫的威名。”
纪纲浑身一震,确认自己耳朵没有出问题,不由得惊喜交加道:“卑职遵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