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月22日,巴达维亚。
东印度公司高级商务参赞弗雷德·阿普顿匆匆地赶到总督府时,发现东印度公司主要官员都已经在房间里就坐,但一个个脸色却呈现出无比凝重的神情。
“总督大人,先生们,对于我的迟到,非常抱歉。”阿普顿脱下礼帽,朝在坐的德林总督和几位官员点头致意,“因为要及时处理一些安南和缅甸几個商站的贸易事务,稍稍耽搁了。”
“没有关系,亲爱的阿普顿先生。”总督科内利斯·范·德林微微一笑,但表情却显得有些僵硬,“这次会议召集的非常紧急,可能让诸位都感到有些突然。对此,我表示非常抱歉。因为,塔斯曼中校刚刚从印度返回巴达维亚,向我报告了一件令人震惊的消息。我相信,这个消息对我们东印度公司而言,有可能是一个巨大的灾难。……汉洲人的战舰在马六甲海峡出没,并且在拦截和捕获我们往来途径此地的商船!”
“什么?”弗雷德·阿普顿大吃一惊,瞪大了眼睛,露出了一副难以置信的神情,“汉洲人的舰队驶入了马六甲海峡?他们在频繁袭击我们途径此地的商船?!”
在坐的几名殖民官员似乎已经获悉此事,脸上均呈现出严肃的表情,静静地坐在位置上,沉默不语。
“那么这两个月来,数艘失期的商船肯定是被汉洲人劫持了。”弗雷德·阿普顿苦笑一声,“那么,汉洲人在海峡布置了多少艘战船?他们是想截断我们与印度、锡兰之间的贸易联系吗?”
“塔斯曼中校,你可以简单地叙述一下你的商船在马六甲海峡遭遇的一切。”德林总督转头对于一名四十许的海军军官说道。
“总督大人,尊敬的先生们!”阿贝尔·塔斯曼中校站起身来,朝在坐的东印度高层官员致敬后,说道:“8月17日,我奉命率领两艘武装商船从印度的宾利帕坦返回巴达维亚。我们的船上装满了印度棉布、胡椒、靛蓝、小麦,当然还有我们最为急需的硝石。”
“在9月2日,我们一行两艘船驶入马六甲海峡。在9月3日,停靠于急水湾(今印尼司马威市)码头,补充食水,并稍事休整一日。在9月5日,离开急水湾后,大概行驶了八里格(约等于海里,公里)时,突然遭到四艘汉洲战船的拦截。为了摆脱敌人,我命令鳕鱼号向西行驶,离开海峡。而我则指挥胡斯号继续沿着海峡向东行驶。”
“不得不说,汉洲人的专业战舰速度远远超出我们的武装商船,为了避免船只被汉洲人俘获,我命令船员们将船上所载货物尽数抛弃于海中,以减轻船身重量。哦,感谢上帝,在我们所有人员的努力下,我们最终在天黑后,摆脱汉洲人追击。”
“然而,在9月12日,我们就要接近马六甲城时,又遇到了两艘汉洲战船,对方迫使我们无法进入马六甲港口,只能继续往海峡东面行驶。当日午后,眼见着对方两艘战船就要贴近我们胡斯号,我们甚至都能看到汉洲人得意的笑脸。不过,再次感谢上帝。一场突如其来的暴风雨拯救了我们。趁着对方无法继续靠近,再加上风雨交加,遮蔽了彼此之间的视线,莪们神奇地逃过了汉洲战船的追杀。”
“接下来,我们顺利地驶出了海峡,并来到了巨港停靠休整。不过,考虑到汉洲人时刻在威胁我们往来马六甲海峡的商船,我们克服内心的恐惧和身体上的疲劳,以最快速度返回了巴达维亚。昨日傍晚,船只停靠码头后,我立即将此行经过和航海日志提交给海军司令部。总督大人,尊敬的先生们,关于马六甲海峡遭遇汉洲战船袭击一事,我已简单叙述完毕。至于要了解详细情况,可以随时至海军司令部查阅相关航海日志。”
说完,塔斯曼中校朝在坐的官员点头致意,然后,退到角落,坐了一张椅子上,等待他人垂询。
“汉洲战船进入马六甲海峡,相当于断绝了我们亚洲内部贸易体系中中最为关键的一个环节!”弗雷德·阿普顿皱着眉头说道:“没有印度棉布、靛蓝、胡椒、小麦,我们就无法与东印度群岛上的土人交换丁香、肉蔻、肉桂、檀香等香料商品,没有足够多的香料商品,我们返回欧洲的船队,将会空出大量的舱位。”
荷兰东印度公司虽然控制了整个香料群岛,但并非是无偿获得土人手中的香料。最早以前,荷兰东印度公司和其他欧洲贸易公司一样,用金银购买香料。为了获得这些金属,该公司必须创造与其他欧洲国家的贸易顺差。为了避免只从其他欧洲国家获取黄金和白银,荷兰东印度公司提出了在亚洲建立贸易体系的计划,这些利润可以为他们香料贸易提供资金。
即,以印度棉布、胡椒、靛蓝、小麦与香料群岛上的土人交换各种香料产品。从大明转运瓷器、棉布、丝绸至日本,换来大量的金、银、铜等贵金属,然后再以这些贵金属再次购买大明的货物,贩运至安南、暹罗、缅甸,以及印度,不仅减少了自己的金银流出,还间接地扩大了东印度公司的贸易渠道和商品种类,获得大量的贸易利润。
如今,汉洲派出大量战船进入马六甲海峡,一举截断了他们的印度、锡兰贸易通道,让东印度公司的亚洲内部贸易圈出现了断裂。
当然,东印度公司也可以凭借强大的武力,从香料群岛上土人手里强行收取各种香料产品,做一波无本的买卖。
以前,荷兰人虽说在压榨土人,但好歹也给他们交换一些日常生活用品,保障他们的基本生存。若是改成了直接明抢,恐怕会立时激起所有土人的反抗。试问,荷兰人哪有如此精力去一一平定众多岛屿上的土人暴乱。
不要忘了,汉洲人至今还占据了位于香料群岛数个荷兰据点。他们要是闻知当地土人发起反抗荷兰人的暴乱,肯定会参与其中,趁势瓦解东印度公司的统治地位。
“我们需要集结舰队,将汉洲人驱逐出马六甲海峡。”巴达维亚市政长官西尔维·海默沉声说道:“否则,巴达维亚作为整个东印度群岛贸易中心的地位,将不可避免地被削弱。”
“是的,汉洲人的战船出现在马六甲海峡,对我们的威胁是非常致命的。”对外事务高级代表伊维尔·吉门尼斯说道:“若是,马六甲沿岸的巴邻旁、占碑、亚齐、德利等几个素丹王国发现我们东印度公司无法控制海峡,他们会不会趁势邀请汉洲人进驻海峡某地?如果真的发生这种事情,那将会直接掐断我们通往印度、锡兰的贸易通道。”
“但是,我最为担心的是,汉洲会不会在马六甲海峡断绝我们返回欧洲的航线。”弗雷德·阿普顿说道:“通过刚才塔斯曼中校的描述,汉洲人至少在海峡当中布置了七八艘战舰,分别堵住海峡的两头。那么,我们东印度公司往来途径此处的商船势必会遭到他们的攻击。若是,到了冬季暖流来临时,他们集结了更多的战舰于此,岂不是可以轻而易举地拦截我们即将返回欧洲的船队!”
“阿普顿先生,你的担心,也正是我为此而感到忧虑的问题。”德林总督严肃地说道:“汉洲人拥有两艘威力巨大的战列舰,还有十余艘战斗力很强的专业战舰,若是再加上数十艘武装商船。那么,我们那些满载货物即将返回欧洲的商船,很有可能会被他们拦截,要么被他们俘获,要么被他们击沉。”
“除非,我们另外再集结一支庞大的舰队,与汉洲人争夺马六甲海峡的控制权,将他们彻底驱逐出该地区。但是,这可能将会极大影响到我们今年的贸易活动,损失太多的经济利益。不得不说,这一次汉洲人是掐住了我们的脖子,让我们感到……非常痛苦。”
弗雷德·阿普顿闻言,顿时露出一丝苦笑。自二月爆发战争以来,东印度公司整个贸易额呈直线下降趋势,只是粗略估计,亚洲内部贸易额总量在去年860多万盾的基础上,肯定会减少一半以上。因为与汉洲的直接贸易额,就有180万到200万盾。而安南、柬埔寨、占城等地区,又是汉洲人的势力范围,贸易肯定会受到严重阻碍。
另外,帝汶岛、苏拉威西岛,香料群岛,也遭到汉洲舰队的攻击,商业渠道被破坏,贸易亦为之断绝。如今,马六甲海峡遭到威胁,印度、锡兰、苏门答腊岛等地的贸易势必也会受到严重影响。若是,算上此前被汉洲人击沉和缴获的商船,那么东印度公司在今年的损失,恐怕远远超过十年前那次战争。
最为致命的是,汉洲人要是铁了心的在马六甲海峡拦截东印度公司返回欧洲的船队,那么此举,将会对公司造成巨大的打击,公司年度经营利润,大概率是没有了,甚至会面临严重的亏损。难怪,德林总督为此忧心忡忡。
“总督大人,我建议立即停止战争,与汉洲进行和谈。”弗雷德·阿普顿看着德林总督,郑重地说道。
德林总督闻言,眼角不由跳动了几下,半响沉默不语,想是内心在做着激烈的挣扎。
“吉门尼斯先生,你愿意代表东印度公司,亲自去一趟建业城吗?”最后,德林总督缓缓地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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