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已中天,昏黄的月色将整个大梁城给笼罩。
入城时喧嚣的夜市已经不见了踪影,偌大的中央大街上,一辆孤独的马车正朝着大街的尽头——大魏王宫所在地缓缓前进着。
深夜的迷雾中,“吱呀呀”的车辙声伴着马车前叮当作响的铃铛声交相呼应着。
大街上,不时有几个巡逻的兵卒擦身而过,却不见一人敢前来探查,甚至老远便已经双手抱拳肃立一旁,显然,那明晃晃的“魏”字灯笼早已深入众军士的心中。
哪些人能查,哪些人碰都不能碰,显然,这些大梁城的底层们有着他们赖以活着的方法。
当然,这些事情,坐于马车之中的信陵君却是浑然不知。
“快些!”信陵君焦急的神色已经跃然于面,一个劲儿地催促着车夫道:“再快些。”
“老爷坐稳了!”壮武的车夫没有更多回答,很快用手中皮鞭如实地履行着信陵君的指令。
于是,铃铛的叮当声与车辙的吱呀声,越发地急了!
“何人闯宫?”宫门前侍卫横刀拦下了已经渐渐停下的马车。
“本君!”信陵君一个健步便跳下了马车,从怀中掏出一枚入宫令牌,冲着面前的侍卫一摆。那是信陵君得势之时,魏王亲颁之入宫令牌,倒无甚先斩后奏之能,唯独这入宫见驾却是一路畅通无阻。
“见过信陵君。”几个侍卫赶忙见礼道。
“本君有十万火急之事要面见我王,速速通告。”说着变一手持着令牌一边就往宫内走去。
信陵君如此风风火火的做派,加上手持入宫令牌,侍卫们哪里敢拦,随即分作两部,一部赶紧为信陵君开门引路,另一人则赶紧向宫中宦者令保信而去。
“我王!我王!”
未几,宦者令便在魏王的帘幔之外轻声呼唤道。
“何事扰我王清梦?”一道清丽却又中气十足的嗓音在帘幔内响起。
宦者令微微低头,回道:“信陵君夤夜入宫,言说有十万火急之事需立即面见我王......”
“信陵君?”清丽的声音显然有些疑惑,又有些恼怒,但到底还是没有更多言语。随即,帘幔之中,稍作彳亍一番,一个粗犷的声音再度响起。
“信陵君所来何事?”
“禀我王,信陵君并未告知,只说是十万火急之事,现已至前殿之中。”宦者令倒也没有添油加醋,如实描述着信陵君的所为。
“嗯!”魏王心中虽有不爽(任谁被从睡梦中拖出也会不爽的),但还是起身收拾,赶忙往前殿就赶去。从这方面来看,魏王也算是个合格的君王,至少没有因为自己的义愤而耽搁事情。温柔帐中暖,军国大事急,孰轻孰重,他也还算是拎得清的。
只是令信陵君颇为意外热无奈的是:他见到的不仅仅是魏王,还有一个他最不想见到了人——一身青衣难掩傲骨,半点倦色不盖姿色,比女人更添几分刚毅,比男人又多几丝柔美——龙阳君。
显然,刚刚在帘幔中答话的正是此人。
“见过我王。”
“嗯。”
“见过信陵君。”
“龙阳君。”
三人一番见礼,分主次坐下,大魏王自然是端坐主位之上,信陵君则堂而皇之当仁不让地坐在大魏王的右手侧,而龙阳君也不意外,迤迤然做到了大魏王下手的左手侧。
魏王倒也没有沉迷美色,甫一落座便问起了信陵君的来意。信陵君当即告罪,顺带着将廉颇如何乔装打扮来到自家府上,自己又如何与廉颇虚以逶迤,最终与廉颇达成初步一致的情况一一诉说了起来。
魏王旁的没有听到,什么私见外臣呐,什么私下盟约呐,还有什么“夤夜入宫,惊扰王上”啊,都如同浮云一般。甚至连信陵君说要坑廉颇入魏也是充耳未闻一般。
脑海之中,唯有“河内郡”三个烫金的大字熠熠生辉。
河内郡呐!那可是无数魏国人心心念念的河内郡呐!号称表里河山的河内郡啊!物资之丰,人口之盛,自不必多说,更重要的是,这既是秦军东出的咽喉,也是魏国都城大梁的屏障之所在啊!
自伊阙之战后,魏国门户洞开(韩、国也一样,甚至更惨),都城大梁无时无刻不处于秦军的兵锋之下,一如当年的安邑一般无二,可如今的魏国,可在没有地方,也没有国力再行迁都之举。因此唯一的办法,便是在都城大梁囤积大量的兵力,以随时应对不测之事。
如此一来,大梁民壮被迫加入军备竞赛之中,而大魏国如今本就不富裕的民力随之又被削弱了一大截。
若是能将河内郡重新拿回到手中,那无疑是将秦国东出的触手给狠狠斩断,而对于大魏国,无论是民力、国力,都将有一个质的飞越!
祖宗土地重归我手,光是想想都令人激动不已!
眼睛都红了有木有。
“信陵君所言是真?”大魏王还是有些不太敢相信所听见的消息,再一次确认道:“河内郡?你是说可以拿回河内郡?”
信陵君显然有些无语,自己的一番运筹帷幄的精华,显然都被眼前的大魏王给无视了。信陵君真的好想告诉大魏王:千军易得一将难求啊亲!什么河内郡,无非就是六十多座城池罢了,有廉颇在,至少可保大魏十年平安啊!
十年平安!自己能做多少事情?好像商鞅变法之期,也不过是数年而已。大魏国能否重回荣光,或许就在此人啊!
可惜,信陵君什么都不能说,就连自己有心变法也不能透露半点。“君不密失臣,臣不密则失身”,这个道理信陵君还是清楚的。
顺着魏王的意思,信陵君接话道:“若是运筹得当,应该不成问题。”
“好呀!”
“好!”
得到肯定答复的大魏王,当即脱口而出两个好字。
“此事便全权交托信陵君,一定要为本王拿回河内郡。”兴奋之下,魏王当即便要对信陵君委以重任。
“不可!”
“不可!”
两道声音一左一右齐齐阻止魏王道,却是将魏王给吓了一跳。
怎地,两人还一起反对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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