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的确如此,方外流传的陈朝事迹,大多言语模糊,其实很难让人相信,不过是有心人利用方外和大梁之间的不合在大做文章,陈朝此人,实则并没有这般不堪,早先流传的他曾导致崇明宗覆灭,也是这座宗门做那些伤天害理的事情,至于之后屠尽一座清水山就更不必说了,清水山的恶名在方外也不小,以稚童为药,这等丧尽天良之事,有违天和,早就该遭受天诛!”
柳玉泉情绪有些激动,原本这些话不该随便对人说的,但毕竟之前陈朝救过他们的性命,倒也不算是外人,说说也无妨了。
至于几位同门,他们本来就是性情相近,不然也不可能这次约着同行,只是可惜还有几位同门,此刻已经归天。
陈朝点点头,义正辞严道:“的确如此,这等传言,本就不实,我初初听来,也觉得荒诞,此人应当是个好人才是,要不然也做不成覆灭清水山这种事情,可惜啊,这样的好人却被人诽谤,导致如此恶名,我想,我们这些人其实有必要帮他洗清冤屈,至少也要为他说上几句话,不然这个世道就真的太糟糕了!”
陈朝正说着话,梁衿衿已经扯了扯嘴角,然后站起身。
郭蒹葭好奇问道:“梁道友要去何处?”
“我去洞口吹吹风,有些热。”梁衿衿微微一笑,只是笑容有些勉强。
陈朝有些尴尬。
自己这话就这么不中听吗?
至于跑到洞口去吗?
沈浊满眼钦佩地看向陈朝,“没想到,陈兄性情竟然如此正直,真是难得,不仅愿意对萍水相逢的人伸出援手,对这等毫无关系的人也能仗义执言,可惜无好酒,不然真该浮一大白!”
陈朝拿出怀里的酒葫芦,笑道:“酒水倒是有,管够,就是不知道沈道友能喝多少。”
看到有酒,沈浊很快便用积雪做出几个冰碗,一人身前摆了一个,就连重新落座的梁衿衿也有份,陈朝笑着为几人倒上一碗酒,笑道:“相逢即是有缘,废话不多说了,都在酒里。”
几人很快举起酒碗,多多少少都喝了一些,郭蒹葭浅尝辄止,然后便一直看向陈朝。
而柳玉泉和沈浊陈三水三人,都是一饮而尽。
陈朝又给两人满上一碗,柳玉泉为难道:“本来应当开怀畅饮,但既然还身在险境,万万不可多喝,最后一碗,陈兄见谅。”
陈朝点头,倒也不在意,只是看向沈浊,微笑道:“沈道友和陈道友呢?”
不等陈三水说话,沈浊便笑道:“他啊,也就跟柳师兄差不多的酒量,两碗足矣,不过我可能陪着陈兄多喝几碗了。”
陈朝哈哈大笑,心情舒畅,“不说一醉方休,也要喝个舒坦。”
之后众人几乎都不再喝酒,只有两人喝了不少,不过沈浊的酒量到底是要差不少,最后喝得醉醺醺的,就此睡下了,柳玉泉看了自己这个豪爽的师弟一眼,也是有些无奈,但还是拿出一件大衣给他盖上。
陈朝看出柳玉泉的担忧,笑道:“不必担心,沈道友清醒之前,不会有任何问题,柳道友伤势是否严重?也调息一番?”
柳玉泉想了想,也没有客气,点了点头,“那就麻烦陈兄了。”
陈朝看向陈三水,示意他也如此。
陈三水不善言辞,很少说话,只是点头,然后投来一个感激的目光。
梁衿衿也有些困乏地睡去,如此清醒的人,便只剩下陈朝和郭蒹葭了,郭蒹葭之前颇受照顾,所以身上没有什么伤势,由此可见玉顶山的这些修士对于自己这个师妹,还是有真情实感在里面的。
陈朝独自起身,坐到洞口处看向外面的风雪,一个人沉思。
不多时,郭蒹葭鼓起勇气来到陈朝身侧,轻声问道:“陈道友,我可以在这里坐一会儿吗?”
陈朝看了她一眼,让出些位置,点头道:“自然。”
郭蒹葭这才缓缓坐下,离着陈朝不远,这位只喝了一些酒水的女子脸颊微红,有些害羞地看着陈朝。
陈朝则是看向洞外。
“陈道友……”
郭蒹葭欲言又止。
陈朝转头看了她一眼,笑着说道:“有话便说。”
郭蒹葭想了想,才轻声问道:“陈道友有无道侣?”
陈朝一怔,怎么都没想到她问的是这个。
陈朝扭过头,一时间竟然不知道该怎么说。
郭蒹葭或许是喝了些酒,又开了头,这会儿便有些打开话匣子了,“要是陈道友已经有了道侣,那自然当我没说,可若是陈道友还没有道侣,咱们做个朋友,至于之后如何,都是缘分,反正我对陈道友很有好感,不知道陈道友对我是什么看法?”
陈朝想了想,忽然说道:“你知不知道那位陈道友其实也喜欢你?”
陈朝所说的,自然是陈三水了,他不善言辞,想来是根本没有表露过爱意的,不过之前郭蒹葭在看自己的时候,其实陈三水也在看她,眼里的爱意根本就没有怎么藏。
其实应当明眼人都能看出来。
郭蒹葭沉默片刻,还是点点头,“不过我不喜欢陈师兄,但我不会阻止陈师兄喜欢我,其实我也没什么资格,就像是我想和陈道友……我也不强求陈道友一定要喜欢我。”
这番话倒是让陈朝有些不知道该怎么继续说下去,不过他很快就笑道:“虽说还没有道侣,但喜欢了一个女子,那个女子也喜欢我,所以郭道友就别在我身上浪费时间。”
郭蒹葭先是有些失落,但随即便笑道:“没关系的,我能理解。”
陈朝点点头,不再多言。
……
……
天亮之后,众人渐渐醒来,像是柳玉泉等人,一夜调息,其实伤势已经好得差不多了,毕竟有宗门丹药在,之前伤势也不算太重。
】
陈朝主动问道:“诸位道友之后有何打算?”
柳玉泉面带惭愧,“之前只是存了心思来看看北境,到了之后才知道这里竟然如此凶险,再一想起就更是觉得大梁的这些武夫不易,想起来之前年少时候还不以为然,这会儿实在是很惭愧,我们这就准备返回宗门了,之后好生修行,希望有朝一日,能够来到北境,为人族做些事情吧。”
沈浊大笑道:“希望有朝一日能够踏入忘忧,杀个大妖看看,这样这辈子就没有遗憾了!”
其余两人也是点头。
柳玉泉复而问道:“陈兄呢?”
陈朝笑着开口道:“本来是要护送梁道友离开漠北的,但离开之前还想再看看,看看能不能杀几个厉害的妖物。”
几人听着这话,互相对视一眼,然后柳玉泉这才笑道:“若是陈兄相信我等,我等可以护送梁道友离开漠北,陈兄放心,我等即便是自己身死,也绝不让梁道友受到半点伤害!”
这话虽然说得极为坚定,但实际上也没什么底气。
不过他们也是想要为陈朝减轻负担,带着梁衿衿在漠北而行,始终也是个拖累。
陈朝摇摇头,委婉拒绝,“既然是答应了梁道友,哪里能交与他人,若不是实在是有事在身,我也想护送各位道友离开,实在也是有些不放心。”
柳玉泉还没说话,沈浊就再次对陈朝投来敬佩的目光,随着陈朝说得越多,做得越多,眼前这位沈道友就越发钦佩陈朝。
“既然如此,我们也不多言了,希望有朝一日能和陈兄再会,到时候真要一醉方休了。”
柳玉泉拱手道别。
陈朝也是笑着说道:“一定。”
“陈兄,我要是有空,便去风灵山找你,到时候你可得带着我好好逛逛!”
沈浊一脸兴奋,似乎已经计划好了什么时候去风灵山。
陈朝脸色微变,有些为难道:“即便是有幸活着离开漠北,我也想到世上到处走走,什么时候回山,还真说不定。”
沈浊笑道:“陈兄这样的境界,肯定能够安然无恙活着离开的,什么时候回山,写封信来即可。”
陈朝点点头。
之后其余人也拱手道别,只是郭蒹葭走出几步,又转过身来,对着陈朝笑道:“祝愿陈道友和心仪的那位姑娘,白头偕老,一生相伴!”
然后不等陈朝说话,她便潇洒转身,跟着几位师兄离去。
陈朝站在原地,喃喃道:“真是个拿得起放得下的女子啊。”
等到几人走远之后,梁衿衿才来到他身旁,似笑非笑说道:“怎么了,即便有喜欢的人,就不能再喜欢一个吗?你们那位……你们大梁不都有三妻四妾的说法吗?”
本来是想拿大梁皇帝举例的,可转念一想,才发现那位皇帝陛下其实只有一位皇后,让梁衿衿有些挫败。
“你怎么知道她喜欢我?”
陈朝觉得有些莫名其妙,“难道除了知道别人是不是说谎,你还能看透人心?!”
陈朝觉得有些可怕了。
梁衿衿看着他,面无表情,“昨晚他们睡了,我可没睡。”
陈朝松了口气,暗道还好。
“走吧,好不容易碰到几个不讨厌我的修士,你好像还挺不乐意。”
陈朝揉了揉脑袋,他可是记得眼前的女子之前起身的事情。
梁衿衿啧啧道:“我可听不下去你那些话,你自己说的时候不觉得脸红吗?亏你还能说下去。”
陈朝皱眉道:“这都是实话好不好,我可没有添油加醋,我为自己辩解不行?就让他们这么黑我?”
梁衿衿理直气壮道:“那你告诉他们你是谁啊,怎么不敢说?”
陈朝叹气道:“这不是在为你考虑吗?”
这话说着倒是没有什么底气,毕竟依着那几人的性子,大概即便是把真实身份告诉他们,他们也不会外传,更不会去揭露他和梁衿衿同行的事情。
梁衿衿本来也心里一暖,但看了陈朝一眼,便马上有些生气道:“你骗人!”
陈朝无言以对。
如果自己能够看到自己身上的那股气的话,陈朝宁愿此刻把他彻底斩断。
然后他现在还很奢望谢南渡以后不要学会这门术法,要不然在她面前,自己是一定会一败涂地的。
这他娘的什么破东西,早就该断绝传承才是!
……
……
之后两人一路继续向东南方向前进,终于在数日之后,来到了一座雪山脚下,漠北平原三万里,也并非完全是平原,也会有些雪山,但是不多。
眼前这座雪山不算多么高大,只怕谁来看都会觉得不起眼。
但梁衿衿却在这座雪山前止步,看了许久之后,这才点点头说道:“就是这里了。”
陈朝也点了点头,问道:“能找到入口吗?”
梁衿衿很自然地摇摇头。
陈朝很无语。
“我只知道小山宗就在这里面,经历了这么多年的变化,是在地底还是山中,都不好说。”
梁衿衿很快便试探道:“也许我们到了山里就知道了。”
此刻也没有别的办法,陈朝也只好点头。
于是两人没有犹豫,很快便走进山中。
……
……
雪原之中,西陆一直朝着东南方向而去,期间在雪原发现了好些妖族同胞的尸体,看过伤口之后,已经可以判断那就是陈朝的手段,于是她越发坚定陈朝便是走的这条路。
路线没错,想来要不了多久就能找到陈朝,但走了不远,西陆被一个年轻道士拦下。
那道士一身暗红色道袍,说得上丰神如玉。
他在风雪里看着西陆,微笑问道:“便是你打伤了我师姐?”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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