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亥听了,不解的抬起头望望他的君父。
胡亥用双手揉揉眼睛,他已经困了。
“吾大兄也。”
嬴政眉目间流露的尽是期盼,语气中尽是循循善诱。
“那汝大兄此刻正在作何事?”
胡亥又看了看亭子里的扶苏,然后又抬头望望微微俯身按着他的肩膀的嬴政,他忽的笑了笑,而后挣开了嬴政的手。
胡亥像个小女子一样,退到围栏边上,两只手绞在一起。
嬴政的脸上顿时失了颜色。
胡亥察觉到君父的脸色要变,他自然是怕的。
君父的脸,比六月的天还可怕。
胡亥又窜到自己的宦侍身后。
胡亥小声嗫嚅道。
“儿又不作太子,只要会认字就好了,读那么多书做什么。”
嬴政听了,顿时哑口无言。
嬴政甩甩袖,不再看胡亥。
但其实他心里是觉得此话是对的,但是又不对!
“胡闹!”
胡亥忽的瞄着赵高。
中常侍赵高对他没以前那么热情了。
嬴政居高临下看着胡亥,用不容置疑和反驳的语气对胡亥认真道。
“即便你不是秦国的太子,身为寡人的儿子,也必要修六艺。诗书礼易射御,样样都要精通。”
胡亥听了,只是扭头,而后拔腿就往下走。
胡亥不理嬴政,他想要跑离这个地方。
嬴政觉得,八岁的胡亥,已经到了时候懂事。
“胡亥小儿!”
“世子!”
赵高也呵了一声。
胡亥果然不跑了。
让赵高意外的是,嬴政居然走近而后抱起胡亥。
胡亥贴着嬴政的脸,头枕在嬴政肩膀上,脸上露出得意的笑。
胡亥这才确信,赵高有一件事没有骗他,君父最爱的人就是他。
胡亥坐在秦王的胳膊上,指着湖面上的一群黄鸭,“君父可否给儿臣行个方便?”
“且说来。”
“儿臣也想住华阳宫。”
嬴政听了,多年从政的警觉性,使得他当即变色。
即便这只是他小儿子的戏言。
胡亥当即就开始不满的嚷嚷:
“君父的脸,果然是六月的天。”
嬴政听了,脸色稍稍缓和。
“汝为何要住华阳宫?”
“华阳宫里什么都有。”
嬴政听了却笑。
“那你说说,华阳宫里都有什么?”
“鸭子、螓、舟……”
胡亥说着,而后想不出了,他抓抓他的后脑勺。
嬴政听着,忽的对胡亥感到有些厌烦。
权力之巅,怎会容许儿戏存在。
赵高上前宽慰嬴政。
“君上,孺子无知。”
嬴政听了,心情渐渐平复下来。
可胡亥听了孺子二字,顿时恼了。
所有的孩子都渴望成为大人。
这个秦王的幼子,更是不例外。
胡亥绞尽脑汁,脑子里冒出来一样东西。
胡亥张口就来。
“女人——”
嬴政听了,神色大变,他侧目看向他这个小儿子。
“胡言乱语!”
说罢,嬴政又瞧了瞧那湖。
真不知是天意还是认为。
嬴政目光所及处,扶苏还坐在那里。
忽然间,一个白衣女子走近了扶苏,坐在了扶苏侧面。
嬴政脸上没有任何表情。
哪个男人不好色。
胡亥却忽的捧腹大笑起来。
“看吧,君父。大兄宫中多娇妾。”
赵高听了这话,有种想要把十八世子的嘴巴塞上的冲动。
很快,白衣女子又走开了。
胡亥没有看到他想看男女相拥的画面,眼中流露失望。
赵高瞧着嬴政的眼色,赵高很清楚,眼下大王的沉默是暴风雨前的平静。
赵高忽的来了底气,对着胡亥的宦侍叫道:
“把世子带回宫去。”
嬴政又道。
“赵高,你替寡人在七十二博士中选一位,教导胡亥吧。先从慎言学起。”
赵高面色平静。
“唯。”
口无遮拦,在王族之苑,可是忌讳。
嬴政迈着大步走了,胡亥有些懵,楞在原地。
赵高快步跟了过去。
嬴政走着走着,忽的又顿住步子。
“寡人记得,扶苏只有一位夫人。”
赵高点点头。
“重华夫人这几日就要生了。”
嬴政听了,莫名惊喜,这个消息就像是一道彩虹忽的横在了天空。
“医家可有说过男女?”
赵高不说话了。
嬴政也知道了答案。
嬴政望着湖面,忽的又道。
“寡人记得,李斯有不少女儿。”
赵高听了,忙道。
“下臣明白了,下臣这就命人安排。”
嬴政摆摆手,示意不要,目光始终又看向湖面,过了半响:
“这么酷热的天,扶苏如何能看得进去?”
“长公子被封了太子后,简直低调极了,连宫门都不时常出。”
嬴政听了,意味深长的看了一眼赵高。
甚至于,太子还撵走了张苍。
这对于赵高而言,是个警示。
赵高自然明白,大王今日来此,就是为了太子。
这几日,朝中还发生了许多大事。
其一、右相回朝了。
朝中对于相国的议论之声平歇了。
其二、燕代二王向大王发书求和,表示愿为降臣。
大王对于燕代两国投降的事情迟迟拿不定主意。
今日特地出来散心。
赵高忽的想搏一把。
而李斯,他一向都是顺着大王的心意走。
李斯和王绾的政见不同。
这公子,十有八九会支持他的丈人王绾。
但政治的赌博,向来是最有趣的。
赵高温声问。
“大王既然无事,何不进去一观?”
嬴政不言,但是一步步踩着宫阶向下,而后拐向扶苏的华阳宫方向。
事实上,扶苏不是在看书,而是在写书。
谁能担保脑子里的那些东西,自己在十年、二十年之后还能记得清清楚楚。
所以就需要提前抄录,顺便再强化记忆。
这是一项大工程。
消磨时光,锻炼脑力,还能为后代留下宝贵的精神财富!
没有任何人前来通知扶苏。
除过戍卫,华阳宫上上下下统共三百余人。这么多人,关键时刻,没有一个人前来通报他嬴政驾临的消息。
萧何一门心思研究秦国律法,扶苏曾去找他,打开屋门,发现里面全是秦简,萧何怕是要把自己埋在竹简里头。
扶苏在等,萧何也在等。
当时扶苏还在竹简上画圈圈,旁人看着还真是奋笔疾书,手上都出汗了。
画错了,还得用刀去削。
一双黑靴忽的出现在扶苏面前。
扶苏没仔细看。
“本宫明明有言在先,无事不得打扰,汝等为何屡屡扰我清静?”
话音刚落,扶苏忽的感觉不对劲。
这气息……
不太对劲。
一抬头,竟然是嬴政。
扶苏很是惊讶,而后故作惊吓,向后一躺,接着又快速把手中竹简合上,揣在了怀里。
扶苏眼中闪着惊讶还有遮掩。
扶苏起身作揖。
“拜见……”
“免了。”
而后嬴政伸出手,目光锁定在扶苏怀中竹简。
扶苏犹疑了一会儿,还是递了上去。
赵高接了竹简。
嬴政大步走到了案前,坐了下来,而后缓缓展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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