吕泽无奈,愤然拍案道:
“小厮,给我备上等间。”
可吕泽这番话得罪了不少人,小厮也是其中之一啊。
这个时候已经是半夜了,店家主人早就睡了,全剩下几个小厮伺候。
眼下小厮一人做主,竟然道:
“贵客,今日再无上座了。”
“胡说,我来这一个时辰了,只见有人出来,少见有人进去,怎么会没有上座。”
小厮挺直了腰身,大声对道:
“说了没有就是没有。”
这话说罢,小厮转身就去给刘季倒酒,并且说道:
“壮士来自泗水郡,那这一路可谓路途遥远,还请多用些酒肉。”
“小兄弟你待我这般客气,不若陪我一起来喝。”
小厮端了一辈子酒,吆喝了一辈子,从来没有人请过他喝酒,此番还是第一次,小厮一时间没反应过来,脸涨的通红。
他本来还有些怯,可是一面有刘季拉他,一面又有樊哙,只见这身高六尺半的樊哙一掌就把这小厮压在了座上。
“尽管喝,今日我们老大刘季请你喝。”
这么一来,小厮就被按压在刘季和樊哙中间,三人一起喝酒。
其他人见到,纷纷围着刘季坐了过来。
这个时候,坐在上座的几个高高大大的人走下楼来,对着刘季道:
“我们几个,来自南阳郡,也是过来押送刑犯的。刘亭长,可否敬你一爵酒。”
见状,吕泽脸色惨白。
他哪里料想到,他来到这咸阳城,非但自己没被贵族赏识,反而是让刘季抢了风头。
酒肆外,马车里的人见到这一幕,不禁嘴角上扬。
他自言自语道:
“此人有容人之度,若是得遇贵人,前途不可限量也。”
车夫见到这场景,先前对刘季的鄙视忽然间消失了,他长大嘴巴,久久不能回神。
他有什么好嘲笑这刘季的,刘季不就是他自己吗?
眼下,他又听到冯劫这么评价这个刘季,一时间此人的名字烙在他的脑海里。
“我们回去吧。”
马车晃晃悠悠的离开。
……
……
……
回到府中,坐在书房内,冯劫是久久无法入睡。
冯长安闻讯第一时间跑了过来。
“父亲,听说您方才遇到了陛下。”
“你知道啦?”
冯长安眼前一亮。
“不知陛下同父亲说了些什么?”
这大夫的事情,目下还没有诏书,不宜就先说出去。他得看看,大家听到消息后都对他冯府是什么反应。
“陛下同我说起李信来。”
冯长安顿时面色一紧。
“父亲啊,可是陛下有意因为上次的事情责罚您呢。”
“我可能要被贬为大夫。不过,你不必慌张。陛下让我结束服丧。”
“这么快,可是因为陛下有意启用父亲。”
谷哆/span“咋们冯氏一族,和陛下的渊源颇深。陛下曾经多次施恩于冯氏,这一次,显然也是有意要保住我。”
冯长安听了,顿时心安。
这些日子来,咸阳城风雨飘摇,他们冯氏也成了无人问津的。冯长安自然心中不爽。
“父亲既然做了大夫,那可就能够回到朝堂议事,这是天大的喜事。不过,这么早就结束丧仪,未免会引人非议。”
冯劫盘腿坐在席面上,忽的问道:
“你下棋吗?”
“昔日经常陪同东阳君对弈。”
“那陛下棋力几何?”
冯长安摇摇头。
“昔日东阳君召臣对弈只是为了打发时间罢了。儿也不敢下赢东阳君。”
“不敢下赢……”
“是啊,父亲,您和祖父位高权重,侍奉先帝,可是儿只能陪伴东阳君。面对东阳君,儿怎么敢造次呢。”
“那下棋对你来说,感觉如何?”
“父亲何故有此问?”
“为父感觉,如今为父就是陛下手中一枚棋子。”
冯长安看着席面,非常纳闷。
“臣子侍君,向来如此,父亲为什么对此感到奇怪呢。”
“陛下今日同我说起,他打算封李信为冠军侯。”
“冠军侯?冠军,不就是第一么。”
“是啊,还说要加其爵位为列候呢。”
“细细想来,李信也确实担得起这样的名誉。”
“可是陛下同一时间告诉我,让我结束服丧。”
“难道陛下是想?”
“我猜陛下也是此意。十几年前,先父为少府,和廷尉李斯交好,先父想要拉拢李信,可李信当时还是个少年,血气方刚,不明白父亲的用意,此事也就不了了之。至于后来的事情,你也都知道了,他仗着有功勋在身,又有先帝为他撑腰,想着要自成一派。可是身边只能收揽一些虾兵蟹将,所以成不了气候。现在,他要回来了,而且等待他的是帝国无上的荣耀。”
冯长安听了,一时间也心事重重的。
陛下这是要利用李信和冯氏的矛盾。
“倒也未必。爵位如此高,那又如何。当今御史,不就是最好的例子。如果父亲能向陛下证明,比起能征善战的将军,您处理国事的能力更强,到时候陛下一定会偏向您这边。”
冯劫苦笑一声。
“这个道理,我怎么不明白。我只是觉得陛下同时在我头上架了两把刀,一时间心绪不宁。”
“那父亲接下来打算怎么办。”
冯劫看了看他的儿子,他心中早有打算。
“我要再守孝一个月。”
“那父亲不打算参加秋狩大典了吗?我就是要避此锋芒。如果棋子不够得力,连自己的命运都主宰不了,是根本不可能被持棋之人留到最后的。”
“可您不是说,陛下让您结束服丧吗?”
“这件事,你不要多问,也不要多想。另外,今夜的事情,不许对外人说起。尤其是你伯公。”
冯长安听了,只乖乖道:
“唯!”
冯劫看着冯长安,心道:‘再服丧一月,可不是只为你的祖父。’
忽的,冯劫又对冯长安感慨,说起今日在街市上看到的事情。
“这些人,儿子今日也在街上见到了。原来是今年月夕节本就迟,而各地纳贡的臣属又来的早了。有很多小吏早就办完了差事,但是迟迟不肯走,就是为了过这月夕节。”
“这些人都来自各处郡县,口音不同,但大多都是乡野庶民。如今城中数千钟鸣鼎食之家被迁出去,他们到了这咸阳城,竟然像是到了自己家一样。”
“父亲,时代是真的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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