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不清是现实还是虚幻,冬暝满脸泪水,又是痛苦又是希冀。
“咚!咚!咚!”
狂乱的心跳声,带着一阵难以言喻的抽痛。
自己有多少日夜,辗转反侧,难以忘怀。
自己有多少日夜,悔恨交加,折磨自身。
甚至于,在父母亡故之时,他都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
只是当他开心的做活结束,回家之时,已经看到了倒在血泊当中的爹娘。
“你这孩子,怎么了?被欺负了?”
冬暝的父亲冬清有些担忧的摸了摸他的额头,喃喃道:“没风寒啊……”
“算了,跟爹爹回家吧。爹给你好好洗洗身子。”
说着,冬清温柔地握着冬暝的手。
这一刻,冬暝浑身一颤。爹爹的手,是温暖的,还有那老茧,也一模一样!
下意识的,冬暝抓紧了冬清布满老茧的手掌,仿佛害怕,只要自己稍微松开,就会丢失这份来之不易的暖意。
就这样,一步一步,在地上留下了一个个泥脚印之后,终于来到了魂牵梦绕的小屋前。
此时,简易的小栅栏围出来的庭院内,一个穿着朴素的妇人正将地上种的菜收拾好。
掸了掸身上的灰土,温柔且慈爱的笑意,深深刺入冬暝的心中。
“娘……亲……”
冬暝鼻子一酸,挣脱冬清的手,直接扑进妇人的怀中。
是啊……也别管是真是假,这一刻,哪怕是这一刻……是真的,就好了!
“嗯?怎么了?”冬氏笑着拍了拍冬暝的后备,擦了擦其小脸上的眼泪:“这是被哪家的孩子欺负了吗?伤心成这样。”
冬清无奈地摇了摇头:“不知道啊,这孩子就像是魔怔了一样,刚才可是给我吓了一跳。”
“行了,你先给他洗个澡,我去做饭去。”冬氏刮了刮冬暝的鼻子:“男子汉,可不要轻易流泪哦,会被人笑话的。”
很快,炊烟寥寥,厨房内的冬氏开始忙活起来。
冬暝被冬清拉到屋后的小房子内,用烧好的热水开始给他清洁身上的污渍。
这是梦吗?
冬暝忍不住心里在想。
如果是梦的话,是因为那阵奇异的香味导致的?
可究竟是怎样的香味,可以让人回到自己小时候的记忆深处?
还是说……这不是梦,自己从前所见到的……才是梦境?
一时间,冬暝忽然感觉头疼欲裂,天旋地转的,让他差点栽倒在地上。
一种介乎于真实和虚幻之间的挣扎,让他胃里翻江倒海着,忍不住呕吐起来。
“冬暝,你怎么了!”冬清吓了一跳。
“爹……我……我头疼……”冬暝呢喃着说着,语气似是求助,似是撒娇。
仿佛这一刻,真的回到了从前,亦或者……这才是真实……
“别害怕!”冬清有些慌乱的给冬暝将身体擦干净之后,连忙将冬暝抱进屋子里。
“这是怎么了?”冬氏连忙问道。
冬清一边取出家里的银钱,一边说道:“我去请村头的王婆子过来看看。孩子可能是病了!”
冬暝躺在床上。
鼻尖萦绕的,是一种熟悉的味道,一种经过阳光暴晒之后的被褥的味道。
带着一丝执着,冬暝死死抓着被褥,将自己埋在里面。
脑海中那如同庄周梦蝶一样的经历,让冬暝逐渐睡去。
也许……睡一觉就好……
也许……一觉睡醒了……就能知道,自己到底是身处在真实的世界,还是梦境的世界当中。
……
另一边,回到镇魂司的朱云眉心紧锁,心中隐隐有些不安。
一旁的刘业也有些担心:“这都多长时间了,怎么还没有回来?二弟,会不会出事?”
“按道理来说,冬暝有夜叉之身护体,秀姬纵然真的会一些西域咒术,应该也不是对手。”
朱云似乎是有些烦躁,挥动羽扇的速度也不由的快了一些。
“我就不该放他独自去的,咳咳……我去……咳咳……看看!”
“我和你一起去吧!”刘业无奈道:“你也是,从西域回来,受伤了就养伤,干嘛藏着掖着。”
刘业、朱云两人坐着马车来到了平康坊。
此时,天色已经很晚了,若非过夜留宿的客人,其余喝花酒的客人也全部都已经离开。
正准备打烊的碎玉楼老鸨,在看到刘业和朱云急冲冲地赶来时,连忙上前:
“两位郎君,这……”
“冬暝呢?”刘业直接打断了老鸨的话。
老鸨一愣:“两位郎君是说……和你们一个衣服的?”
“没错,他人在哪里!”
老鸨奇怪道:“两位郎君跟我来。”
“他今天晚上来的时候,说是要找秀姬。那秀姬自从出了事,便一直被我们安置在阁楼里。我还以为,那小郎君早就离开了呢……”
絮絮叨叨着,老鸨带着两人来到了小楼前。
老鸨在发现木门没有锁的时候,便有些慌了。随着门被推开,月光照射在阴暗沉寂的一楼之下时,看着倒在楼梯口的冬暝,刘业和朱云勃然色变。
“冬暝!”
定睛一看,冬暝昏迷不醒,就连其怀中的三青鸟,也是倒在衣领之中。
两人十分有默契的,一人检查脉搏,一人从怀中取出了保命的药物。
“脉搏正常,先将药物喂他们吃下去,以防万一!”朱云立刻道:“对了,给那只鸟也喂一下!”
随着丹丸入口,两人皆是紧张地看着。
三青鸟已经缓缓睁开了眼睛,旋即激烈的“喳喳”叫起来,显然是没什么问题了。
但冬暝却依旧双眼紧闭,没有丝毫睁眼的迹象!
朱云立刻刘业:“将冬暝先带回去!让太平子过来看看!”
“好!”
就在此时,忽的一阵冷风吹过。
“什么人!”刘业眼中露出一丝凶光。
月色下,双剑发出一阵铿锵之声,刘业横跨数步,便上了楼梯。
却见有些狭窄的顶楼之上,倒是一个收拾的还算干净的房间,只不过黑漆漆的,伸手不见五指。
刘业缓缓踏出,每一步,皆是在木板上发出一阵“吱嘎”声。
“呼……”
感受到后方传来的森冷气息,刘业想也不想,转身刹那,双剑逼命!
“咚!”
仿佛是斩到了什么,但手感又似乎不太对。
只见散发着碧光的双眸,死死盯着刘业。
“什么人,是秀姬吗?!”
话音刚落,双眼的主人却猛地冲了过来。
刘业判断着方向,双剑斩下,那眼睛却“嗖”的一声直接消失。下一刻,皮肉撕裂的痛苦自后背传来。
不及反应,一股强大的力量直接撞击下来,刘业一个不稳当,撞在了楼梯口,直接滚落而下!
“嗯?”
朱云起身,傀儡指套射出道道丝线刺入上方黑暗之中。几乎在刘业狼狈滚落下来时,朱云已经翻身腾入上方。
“哼,宵小之辈,现身!”
朱云将羽扇放入袖袍之中,双手连挥,黑暗之中,一道道银色光芒交叉闪烁。不过片刻,一声怪异如鸟的叫声自身后传出。
“嗯?”
朱云取出一个火折子,点燃了一丝火光。
映入眼帘的景象,却让朱云瞳孔一缩:“你是……秀姬?”
朱云无法确定,只因为眼前之人,更如同一只鸮鸟!
能隐隐看出,仿佛是某个舞姬的曼妙身体,但是双脚之处,却呈现异常的巨大,更如鸟爪一般!
而头颅的部分,也是布满了羽毛,甚至还有着锋利的鸟喙。
可以说三分似人,七分似鸮。
那巨大的翅膀上垂落的羽毛,和冬暝看到的的确是一模一样!那双翅膀,此时被傀儡线绑缚着,呈现半展开的状态。
可饶是如此,竟然已足足占据小半个房间!
“二弟,情况如何?”楼下传来刘业的呼喊声。
朱云刚要回复,原本定身不动的鸮鸟却忽然高亢鸣叫起来。
“砰!”
牙酸的声音下,傀儡线竟是被鸮鸟强行挣脱。
紧接着,众目睽睽之下,那鸮鸟之怪直接撞碎了旁边的窗户,在一阵惊呼声中,直接消失在了夜空之内。
朱云阴沉着一张脸,收回傀儡线之后,不发一言的下了楼。
“二弟……”
“回去再说。还有……”朱云指了指老鸨:“你,跟我们一起回去!”
老鸨似乎被这样的阵势吓住了,挤出一丝笑容:
“那个,两位郎君,我……”
话音未全,锋利的指套便抵在了老鸨的喉咙处!
指套尖端已经微微刺出一点鲜血,吓得老鸨浑身僵硬。
“郎君,您,您这是何意啊!”
“这不是申请,而是命令!”朱云冷冷说道:“如果这楼上真是秀姬的话,那完全妖魔化的样子,为何你从不知道!”
“我们有权力带你回去审讯!”
“如若不从,格杀勿论!”
……
莫名世界当中,冬暝感觉额头上有一阵冰凉的感觉。
这莫名的清凉,让他钻心疼痛的脑袋有了好转。
“来,孩子,把药喝了。”
说着,冬氏小心翼翼地将冬暝抱在怀里,将药碗放在了冬暝嘴边。
“咕嘟……咕嘟……”
许是渴了,亦或者是贪恋这一刻的娘亲的温暖怀抱,冬暝一股脑的将汤药喝了个干净。
“谢天谢地。”冬氏着实松了口气。
一旁,冬清看着一个手持拐杖的老妪,面露恭敬之色:“王老婆子,请问……我儿子这是怎么了?”
“这是离魂症。”王老婆子略带沙哑的声音如同生锈的锯子硬生生截断了木头一样。
显然,冬清和冬氏都不明白什么是离魂症。
而喝了汤药之后,头明显不疼的冬暝,也终于有了气力看着眼前的这个老人家。
对于王老婆子,他还是有些印象的。
自己出生的地方叫作水凉村,算是一个比较偏远的小村庄了,并不在城池当中安顿。
村子的生活比较贫苦,平日里,大家如果有个病有个痛的,就会找王老婆子。
这王老婆子是个外来人,说是喜欢安静,就住在了村子上。村长心善,就帮她盖了个小房子。
这位老太太似乎是有点游方郎中的本事,同时也有点神婆的手段在身上。
与人治病,汤药、符咒、拜神、把脉,什么都来。
不过离奇的是,每次出了事,这王老婆子,还真能将其治好。
这一来二去的,大家也就对王老婆子敬重了起来。
平日里,王老婆子也都是靠着村里人的粮食接济,生活的还算不错。
王老婆子看着冬暝,发出一阵意味深长的笑声:“小娃娃机缘不浅,竟是得了离魂之症。”
“若是我老婆子所料不错,此时的你,脑海当中应该有很多并未发生过的画面吧。”
“而且这些画面,就如同记忆一样,让你觉得无比的真实。”
“你甚至开始怀疑……你身处的世界……是真……还是假……”
【作者题外话】:小贴士:
鸮是古代对猫头鹰这种鸟类的一个统称。
这种鸟,在中国的历史上,曾被誉为是一种不孝之鸟。
关于这一点,曾经在《东周列国志》当中有所记载。
大概内容为“此鸟名鸮,昼不见泰山,夜能察秋毫,明于细而暗于大也。小时其母哺之,既长,乃啄食其母,此乃不孝之鸟,故捕而食之。”
说白了,就是郑国大夫颍考叔,用来劝诫郑庄公的一种比喻而已。
而在西方的一些神话当中,比如古希腊神话,亦或者是北欧神话当中,猫头鹰则被当做是冥府的使者。
加之脑袋可以转动的幅度非常大,在当时非常诡异,就有了一些奇闻传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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