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安城,镇魂司内。
“朱云,情况如何?”刘业看着一些卷宗,愁眉不展。
朱云缓缓摇头:
“死的人毫无关联,有男有女,有老有少,而且身份、家境、背景,也完全不一样。”
“要从中快速找出关联,有些困难。”
刘业有些烦躁的揉了揉头发:
“真的是。”
“这也没办法,这次死去的受害者当中,还有高门显贵的嫡系,他们自然着急。”
朱云下意识的拿过旁边的卷宗,却忽然微微一顿。
定睛一看,手中的卷宗竟是一封信。
拆开信瓤之后,朱云看了看内容,脸色一阵变幻。
“怎么了?”刘业反问道。
朱满脸阴沉道:“小弟要回来了。”
“而且……他的肉身……被毁了!”
……
冬暝没想到,自己在外游历了这么长时间以后,有朝一日竟然还能回到长安城。
常山县一行,让他只剩下魂魄。
虽说有着《奇谭妖异志》的保护,但这样的状态终究不能长久。
白儒丑方面,自然也是将一切和盘托出。
原来,最初的时候,长生宫主根本就没有想过,让冬家少爷成为第五长生算。
只是,当时的第五长生算就在常山县。
于是,长生宫主便想了一招驱狼吞虎的伎俩。
在冬家少爷碰巧得到了女魃香之后,长生宫主反倒是来了兴趣,也就想着,看看对方能折腾成什么样子。
在那位神秘的宫主看来,冬家少爷对长生的执念的确深重。
但是……这种揠苗助长而成的人,根本不可能在长生之道走的长久。
甚至,对比当初一心要给自己兄长李相思报仇的高阳公主,在长生宫经历的困难、付出的代价,都要比冬家少爷也多上太多。
因此,冬家少爷从一开始就是一个弃子。
而他白儒丑,之所以在药仙童子之案结束之后,还会跟到常山县,便是这个道理。
另外,对于冬暝来说,常山县尸生花之案,也是考验。
根据白儒丑的原话是,如果冬暝最终无法解决这件事情,动用到了长生宫的人,那么长生宫主自然会想办法,将冬暝从七师者的位置上赶下去。
但是,冬暝不单单弄清楚了事情的来龙去脉,而且也和冬家少爷完结了因果。
不管最后杀人的到底是谁,终究是没有借用长生宫的力量。
所以……经此之事,冬暝在长生宫的位置,也算是安定了下来。
要说常山县尸生花之案,唯一的好处……
那就是冬暝和青然之间的关系了。
原本,冬暝将青然当作妹妹,对于这口中夫君、娘子之称,只当青然是天真烂漫。
青然呢?化作人形之后,一开始对冬暝的情愫,也的确来自于杨青然内心深处的一点执着。
毕竟……杨青然和王曦柔两女,虽然都说对冬家少爷已经没了感觉,可最后她们做的事情还是有些惊悚的。
她们将冬家少爷的骸骨分成了两个部分。
王曦柔拿了脑袋,杨青然拿了身体。
那常山县闹鬼的花神庙、月老庙,也成为了两女的据点,一人抱着一部分骸骨,回到了自己的住处,也并未和冬暝等人一起前往长安城。
端的是诡异万分。
青然了解清楚了自己的内心,也在最后关头,将冬暝唤回。
这一刻,冬暝看着青然,也终于有了一些不一样的眼神。
那种……带着一丝情愫的眼神。
……
马车快速行驶。
架车的陈篁靠在马车边缘上,忍不住翻个白眼。
虽说没有进去,却也感觉到了冬暝和青然之间急速升温的绵绵情意。
也许……要不了多久,就能够喝他们两的喜酒了?
陈篁心中不禁在想。
……
终于,在离开常山县,约莫过了六日光阴之后,陈篁三人回到了长安城。
马车停在了幻月阁门口。
“好了。”
“姑且就先住在这里吧。”
“反正你们也没有别的去处。”
开了锁,陈篁伸了个懒腰,随后将笤帚等丢给了冬暝和青然。
“我先去补个觉,你们帮我打扫一下。”
陈篁嘴角抽抽:
“我现在只是个鬼魂,你还要让我给你打扫屋子?”
陈篁古怪的看了冬暝一眼:
“你是鬼魂,那就感觉不到饥饿,感觉不到疲惫。”
“你打扫屋子,才最好啊!”
“我都不用心疼什么。”
“……”冬暝忍不住翻了个白眼。
陈篁手一扬,贵妃榻上的灰尘便一扫而空,全部落在地上。
然后,祂舒舒服服的靠在了上面,点燃了许久没有动静的水烟,不一会儿就进入了梦乡。
冬暝和青然对视一眼,十分无奈。
收拾好马车,关上门,便开始对幻月阁做里里外外的清扫工作。
……
冬暝三人回到长安城的事情,除了朱云这边,是冬暝通过白儒丑送去了消息之外。
尚且还知道这件事情的,也只有夜行八部之人了。
太平楼内,眼圈日益发黑的太平子,看着陈篁递来的信件久久不语。
“八部秘法,给冬暝重新塑造肉身吗?”
“这种事情,在历届八部,也是绝无仅有。”
“倒不如说……我怎么不知道,八部有这样的秘法?”
疑问之中,身后阴风一阵。
正是怪贩楼主。
“嗯。大白天见到你,倒是难得。”
怪贩楼主哼了一声:
“并不好笑的笑话。”
“看来,你也收到陈篁的来信了。”
太平子点点头:
“信中内容,言辞凿凿。”
“而且……态度并不是非常和善。”
“显然,这件事情对陈篁来说,没得商量。”
“不过……最让我惊讶的是,对方竟然找到了扎彩匠。”
怪贩楼主不由道:
“我记得,你好像和扎彩匠素有交情。”
“那常山县的事情……”
太平子点了点头:
“从第一次见到冬暝的时候,我就察觉到端倪了。”
“所以,在他被陈篁选中之后,我开始主动接近他,就是要看看,他到底和扎彩匠复仇的对象,是不是真的同一个人。”
怪贩楼主看着高台下方,人来人往的镇魂司,幽幽说道:
“现在的局势,越发晦暗不明了。”
“且不说,因为高阳公主的事情,明四部、暗四部之间的轮回重新开始。”
“就说如今这长安城……”
太平子双眼微阖:
“妖孽横行。”
“所以,你开始怀疑,明四部现在的方针了?”
“别忘了,我们遵从的,从来都不是皇朝和皇帝。”
“我们遵从的是天数。”
……
入夜,宵禁之后的长安城,除了灯红酒绿的地方之外,其余的地方已经毫无人烟,安静的针落可闻。
只有金吾卫的人马,拿着灯笼和火把,在大街上不断巡视。
在幻月阁四周的街道处,却缓缓升起阵阵浓雾。
此时,陈篁已经一觉睡醒,带着冬暝和青然来到了幻月阁后院之中。
“好了,你先躺进去吧。”
“剩下的交给我。”
说着,陈篁指了指庭院中心的水晶棺材。
冬暝嘴角抽抽。
在常山县刚刚经历了冥婚,现在又要睡棺材。
等到冬暝进入以后,一阵困意涌上心头。
按理来说,魂魄状态的冬暝不应该感觉疲惫。
但随着一阵青烟寥寥,水晶棺内的冬暝,顿时沉沉睡去。
陈篁笑眯眯的看向青然:
“去开门吧。”
“我们的客人……要来了。”
青然点点头。
开门顷刻,一片黑夜的大街之上,已然是浓雾滚滚。
同时在不远处的浓雾之中,可以看到数盏灯笼。
戴着面具的轿夫,带着华贵的轿辇,伴随鬼火阵阵。
一道森罗之声,幽幽传来:
“十八地狱,朱砂一笔,观谁罪大恶极。阎罗点判,酷刑纲律,摄魂惊魄血祭。”
诗韵落,猛鬼森罗轿辇,停在了幻月阁面前。
随后,带着鬼王面具的怪贩楼主,从轿辇之上缓缓落下。
“你们在外面等着。”
说完,猛鬼森罗轿辇便消失于浓雾之中。
怪贩楼主看着似乎隐隐有些不同的青然,微微颔首,进门而入。
陈篁站在水晶棺前,注视着怪谈楼主:
“倒是不曾想到,第一个前来的,竟然是你。”
怪贩楼主看了看水晶棺内安睡的冬暝,冷哼一声:
“纵然只是魂魄,倒是也能看出,变化很大。”
“他身上之气数,已经远远不是当初处理高阳公主之案时的他,可以比拟的了。”
陈篁孔雀折扇缓缓打开,给旁边的香炉续上一根清香:
“人都是变的,也都是会成长的。”
“先前,镇魂司右督卫朱云,带着药仙童子和孽海棠回来的时候,你不是已经第一时间知道情况了吗?”
“说到这件事情,我倒是欠了你一个人情。”
“此番,冬暝能顺利回来。”
“看来……皇帝暗中找你的时候,你应该说了些好话。”
怪贩楼主冷哼一声:
“别误会。”
“我可不是为了帮你和冬暝。”
“而是现在的长安城……的确让人担忧!”
“你应该也察觉到了吧。”
怪贩楼主面具之下的双眼,看着陈篁露出一丝深邃之色:
“现在的长安城……”
“龙脉之气已经到了巅峰!”
“但在这巅峰之下,那若隐若现的妖气,却浓郁的很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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