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于怪贩楼主意有所指的态度,陈篁也沉默下来。
就在此时,忽的一阵阴风之下,门外竟是纸钱纷纷。
旋即,人皮灯笼、白骨灯笼,闪烁邪异光芒,于浓雾中缓缓点亮前路。
更有鬼魅抬棺,打更镇魂声声。
“打更声来纸钱雨,幽幽孤魂伴我行。”
“人皮灯来灼七魄,白骨灯来锁三魂。”
“幽幽黄泉闻声来,祟祟鬼楼城门开。”
“今日埋棺守陵在,日日打更诉魂来。”
诗韵落,埋棺人阴皇氏,出现在幻月阁门口。
青然点头:
“久见了,阴皇氏。”
埋棺人点点头,跨入幻月阁之后,在看到陈篁旁边的怪贩楼主之后,不由冷笑道:
“我道是谁在我之前到了,原来是你。”
“装神弄鬼的生意人,这么多年还是没有半点长进。”
怪贩楼主那鬼面浮屠的面具看上去十分凶煞,一双眼也骤然冷冽下来:
“哦?”
“一个埋人送鬼,多年不见倒是越发的嘴皮子利索了。”
“怎么,是你那个不男不女的情人,将你给抛下了,你有火无处发吗?”
埋棺人脸色一沉:
“放肆!”
刹那,埋棺人身如幽魂,一掌只取怪贩楼主面门之处。
霎时间:
“砰!”
掌力对冲之下,两人不分伯仲。
双方产生的气劲,倒是将四周的蜡烛吹得摇摇晃晃。
一旁,陈篁轻咳一声:
“既然都来了。”
“今天就都是为了冬暝而来。”
“你们自己的恩怨,姑且先放一放吧。”
怪贩楼主和阴皇氏同时冷哼一声,坐在了两侧的椅子上。
旋即:
“咯咯咯……”
一阵邪祟笑声传来。
“刚开始就有热闹看啊。”
怪贩楼主冷哼一声:
“裁缝,既然来了,现身吧!”
话音刚落,却见邪异诗号传唱:
“一语今夕过往,欲海浮沉,善恶混乱无名。”
“一念天堂地狱,干秋憎爱,是非癫狂往生。”
形如幽魂的孽海棠,看了青然一眼,随后便来到两人面前。
她看了看怒气冲冲的两人,露出幸灾乐祸的表情,坐在了暗四部的席位之上。
却见屋外,忽然绵绵细雨。
一阵脚步声,似轻似重。
一把骷髅伞,随风而来。
“阳身孤探乱葬山,百鬼巡游浮生缘。凄魂常伴黄粱枕,怨哭诸魂难永眠。”
哭灵人不孤女,朝着青然点头示意之后,收了伞,进入到后厅之中。
“孽海棠……”
不孤女轻轻一唤,语气当中却带着肃杀之气。
孽海棠笑容玩味:
“怎么。”
“小姑娘,也想和我动手吗?”
不孤女双眼微阖,纵然杀气蒸腾,却还是说道:
“今日,是为了冬暝前来。”
“你我的仇怨,我必然清算!”
很快,浓雾之中,又出现一道浑身素白的身影。
“生死无常不知休,轮回三界几多愁。一气尚存不见死,巧医夺魂阎罗羞。”
太平子微微佝偻着身子,一步一步,缓缓走到了幻月阁。
和青然打了招呼之后,太平子晃晃悠悠的走了进去。
他看了看在场的四人,幽幽说道:
“看来……给为精气神都很足啊……”
“我只是晚到了一会儿,你们四人身上就全动过杀气了。”
“大家都不是水晶棺内的这个小子,都已经过了热血男儿的年纪了。”
“要相杀就动手。”
“何必没错见面,只是剑拔弩张。”
“看的烦人。”
太平子颇为头疼的摇了摇头,做到了怪贩楼主旁边。
裁缝孽海棠笑眯眯地说道:
“不愧是明四部的成员啊。”
“这说话口气就是不一样。”
“这种高高在上的指责,怎么……是想要炫耀八部恩怨中,只有你一人在独善其身吗?”
太平子微微叹了口气,吊梢眼瞥了孽海棠一眼,有气无力地说道:
“太平楼每天都很忙碌。”
“一天十二个时辰,我几乎有十个时辰在工作。”
“如今还要抽出时间。”
“快些结束吧,我很累。”
“唉……真不想做这份工作了……”
骤然,孽海棠旁边出现了一个扎彩纸人。
那扎彩纸人出现的突然,更是在满目红雾之中,迅速化作一道嫁衣新娘。
漠然之声,却隐藏着凄厉之词:
“落梅飘雪,含恨好时节,离别悲欢道相思。回首再看,不过痴言。”
“北风瑟瑟,异香续人寿。剜心裂胆离恨天。一身血染,赤地无怨。”
嫁衣新娘缓缓睁开双眼。
分不清是替身还是真人。
“哼,这位就是常山县的扎彩匠,杨青然吧。”
“当真是和门口那位妹妹的容貌有着几分相似啊。”
杨青然没有理会旁边孽海棠的话。
对面,阴皇氏却道:
“你并非活人?”
然而,杨青然尚未答话,唯一空着的椅子,竟自行冒出鲜血!
霎时间,一张血红人皮,惊悚浮现。
于浓稠血液之中,化作一袭红衣。
“欲说还休,伤春悲秋。却见疏雨潇潇,长恨寥寥。”
“枯心萧索,天涯旧恨。只叹心灯颤颤,怨海无岸。”
王曦柔抱着一个精心打磨好的骷髅头,端坐在了埋棺人阴皇氏旁边。
青然见状,也将幻月阁的门关了起来。
回到后厅,看着剑拔弩张的七人,不由的撇了撇嘴。
夜行八部,说起来明四部暗四部,好像各自四人的关系应该很好一样。
可实际上,好像彼此之间,都有些恩怨情仇,真是一团乱麻。
陈篁轻挥孔雀折扇,看着这诡异的气氛,无奈一叹:
“好了。”
“你们几个神仙,谁也别说谁了。”
“有道统之争的,有生死恩怨的,还有争风吃醋的,你们省省。”
“谁争风吃醋了!”怪贩楼主和阴皇氏骤然的反应,吓了所有人一跳。
两人这才反应过来,对视一眼,冷哼一声,不再说话。
“……”陈篁心中暗自腹诽,那莲华释修女身的时候,到底是什么德行,竟然霍霍了两个。
“总之。”
“你们也看到了。”
“因果结束,冬暝如今只剩下魂魄。”
“我知道,明四部暗四部,这一代的宿命,也是因为冬暝开启。”
“但是……我倒觉得,冬暝现在的情况反倒是一个机会。”
“别忘了,如果冬暝的肉身是由你们七个人共同修复的话。”
“那么……这桩因果,冬暝欠的可就大了。”
“因果之道,牵连越大,未来越会被改变。这一点,不用我多说了吧。”
七人彼此对视,一时间倒是也没开口。
他们这些人当中,有些接近冬暝的目的本就不算纯粹。
比如太平子,比如裁缝孽海棠。
还有些是因缘际会,碰巧就认识了,比如埋棺人阴皇氏、哭灵人不孤女、怪贩楼主。
甚至还有本身牵连巨大因果的,诸如杨青然、王曦柔两女。
终于,还是太平子先说话了。
“八部之内,应该没有这种修补肉身之法。”
“阁主就算需要我们帮忙,但没有方法,岂不是无米之炊?”
陈篁笑眯眯地说道:
“方法自然是有的。”
怪贩楼主却道:
“既如此,为何我们在座七人,无一人知晓。”
陈篁双手一摊:
“因为,这些秘法传到第二代八部的时候,就已经被我拿走了。”
这语气当中的理直气壮,顿时让在场七人十分无语。
却见七张纸分别落在七人手中。
在将纸张上记录的内容全部看完之后,阴皇氏率先说道:
“难度很大。”
太平子也附和道:“稍有不慎,我们八人万劫不复。”
怪贩楼主则说道:“我们为何要冒这样的风险,来帮助冬暝重塑肉身。”
孽海棠“咯咯”直笑:
“是啊。我们当中,大部分人和秤手都没什么交情。”
“而且……历代以来,秤手也没什么本事。”
“这一代的秤手,若不是有你幻月阁主的帮忙,估计也就是那个样子。”
“我们又何必……”
话音未落,众人却纷纷察觉到一股庞大威压笼罩而下。
一时间,皆是一阵闷哼。
众人纷纷被压在椅子上无法动弹。
“你们以为……”
“我嬉皮笑脸的……”
“真的是在跟你们逗乐子呢?”
“给台阶不下,那就是不要脸面了。”
陈篁的声音骤然阴森无比。
这一刻,其背后出现的乘黄真身,竟是几乎将整个幻月阁都塞满了。
一双铜铃般的眼睛,死死盯着众人。
众在场七人呼吸一滞。
就连青然也面露震惊。
这还是第一次……见到陈篁真正勃然大怒到露出杀意!
“阁主……”青然下意识要开口,却被陈篁摆了摆手。
祂的声音混杂着猛兽一般的声音,幽幽说道:
“你们是不是从来没有想过,我这个中间人到底有什么权利?”
“中间人,最核心的职责就是找八部传人。”
“自然……也就有本事,废了你们现在的八部之位!”
“要将你们的信物从体内取出,对我来说,轻而易举。”
怪贩楼主双手死死捏住椅子,不甘道:
“陈篁,说到底,我们当中大多数还是人。”
“你是神性,对付我们,你怕是连自己也不顾了吧!”
陈篁咧嘴一笑:“你们不觉真的角色,我邀请你们过来,一点准备也没有吧。”
此言一出,众人一愣。
却见整个幻月阁骤然扭曲之后。
刘业、朱云、裴亮三人现身。
同时,陈篁身后,更是走出一道熟悉的身影。
正是……当朝太史监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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