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5章差点被吓死
陈晓端的眼眸深处,有一抹恐惧。
而韩晓康的身后,传来穿着皮鞋、走在小巷子青石板上面的脚步声。
等到韩晓康扭头一看,原来却是一位梳着大背头、手里提着公文包,满脸严肃的中年人,朝着陈晓端家走了过来。
而在中年人的侧后方,则是振兴公社干事林文良。
“这就是陈伟家?”
为中年人用手里的公文包指指大门,扭头问身后的林文良,“你们怎么还允许他和陌生人接触呢?”
林文良看看站在门口的陈晓端和韩晓康,随后嘴里陪笑道:“上级部门只是通知我们,让陈伟同志每天早上必须去街道办报到。
到了傍晚,再向街道办上报他这一天的行程、以及汇报一下他的思想动向,并没有说,不允许他和外面的人接触啊。”
“乱弹琴!”
中年人很是不满的咕噜了一句,随后走到门口,就那么上上下下的打量着韩晓康,也不说话。
“怎么,领导,你这样盯着我看是几个意思?”
对方有点无理,于是韩晓康心里来气了:“难道我们普通群众,因为身上穿的衣服很破烂,就没资格站在这里吗?”
中年人脸颊微微抽搐了一下,随后嘴角微微一撇,“你身上怎么会有血腥味?”
“我打死了1头很讨厌的野狼,伱说它当狗不行吗?非得要当狼,到处去祸害人民群众”
韩晓康从肩膀上扯下骑步枪,横在手里拍了拍。
林文良赶紧开口解释,“赵同志,他是猎户。”
中年男人自己侧身,开始往陈晓端家的门里挤,“都进来吧,站在门口像个什么样子?”
等到进了屋,听见动静的陈伟老师,已经从他的卧室里走了出来,“林同志,这位是?”
“哦,这是县‘摸排办’的赵同志,今天来呢,主要是想向你了解一些情况。”
林文良开口介绍,“陈伟同志,你也不用紧张,把你所知道的事情如实汇报就好。”
陈伟老师赶紧把双腿一并:“报告领导,我今天的思想检讨书已经写好,请领导审阅!”
赵同志摆摆手,“不用搞得那么严肃,坐下说话。”
陈伟哦了一声,然后请来人坐下。
什么“摸排办”?
听起来挺搞笑,但其实并不奇怪:有的地方甚至还有馒头办、粪坑分配管理办呢!
等到赵同志和林文良他们落座,韩晓康则放下骑步枪,然后跟着陈晓端到厨房那边,去帮着沏茶,“这是怎么回事?”
“上次,我哥被县教育局叫去问话,回来我哥就跟我说了,说是我们家历史上还有点不清楚。
所以又被转到县‘摸排办公室’那边,要让我哥把这些年的经历,还有就是我们小时候记得的事情,原原本本的向上级汇报.”
陈晓端一边忙活,
一边压低声音回道:“等到我哥回来之后,就变成了每天早上,我哥必须去街道办签个到。
到了晚上,也得再跑一趟,证明自己还在振兴街道上居住,哪也没去。”
话说到这里,茶已经沏好。
陈晓端用一个搪瓷托盘,把两盏盖碗茶端到客厅,然后在旁边扯了根板凳,倚着吃饭的八仙桌坐下。
韩晓康也挨着陈晓端坐好,想看看事情的发展。
林文良问,“赵同志,需要旁人回避吗?”
赵同志摆摆手,“不用了,他们听到了也没啥关系。”
说着,只见他从公文包里,拿出一封已经被撕开了口的信件,把它放在旁边的茶几上。
又从林文良手上,接过一个圆柱形的邮件。
看那邮件外面的包皮已经被撕开了的样子,说明已经有人打开来看过了。
把东西放好之后,满脸严肃的赵同志拿出一个笔记本和一支钢笔,拧开盖子,做出一副准备记录的样子,“陈伟同志,我现在首先问你第一个问题.”
听到这句话,陈晓端和韩晓康心里都不由松了一口气:这家伙在陈伟后面,带上了同志两个字?
那就说明,接下来的事情应该还不算太严重。
要不然的话,这位赵同志是不会使用“同志”这样的字眼的
陈伟端坐如钟,不卑不亢的回了一句,“请讲。”
赵同志开口道,“关于你以前在省城居住的事情,我也就不再重复问了。现在我要问你一件事,你怎么知道人民公社,成立在即?你的消息来源于哪里?”
陈伟一愣:什么人民公社?
不过已经有了一定应对经验的陈伟,不露声色的、假装用手揉揉太阳穴。
但他的眼神却透过手指头缝,飘向了自家的妹妹陈晓端,还有自己曾经的学生韩晓康的脸上。
刚才这位赵同志拿出一封信件、以及那个圆柱形的宣传品的时候。
陈伟当时心里就有所动:记得在前一个月左右,韩晓康不是来自个儿家借用钢笔,写了一封什么信吗?
而且前一阵子,
陈晓端也告诉过陈伟:韩晓康莫名其妙的说了,要是家里收到什么信件和宣传品的时候,一定要把它收好。
等以后陈伟遇到不太好解决的麻烦的时候,就可以把这个信件拿出来,说不定还能帮得上一点忙
当时韩晓康说的这些话,没头没脑的。
不仅把陈晓端给搞蒙了,听到这个消息的陈伟,他当时也有点摸不着头脑。
但看到赵同志现在拿出来的那封信和那个宣传品,至此陈伟心里,似乎好像有点明白了什么
稍稍犹豫了一下,陈伟缓缓开口道,“是这样子的,我不是喜欢看报,喜欢听收音机吗?”
“记得我在五月份的时候,从学校的收音机盒子里,听到说上面正在开会,讨论关于人民公社的事情。”
撒谎这东西,但凡开了头,后面就是顺水推舟了。
陈伟开始侃侃而谈,“那个时候我就有预感,这将是广大群众们翘首企足、热切盼望的大好事情。
而大家都知道的,只要是对群众们有利益的事、只要是群众们殷切希望的事。
我们的领导就会毫不犹豫的将它贯彻下去,并且始终如一坚持啊,这个,关于啊人民公社这个事情”
“咳咳咳,陈伟同志,咱还是不要‘啊’了。”
赵同志在笔记本上开始记录,“我可不可以这样子理解:关于人民公社成立的事情,你是从收音机里面听来的。
然后正直灵敏度很高的你,是通过一次四九城的高层会议,所透露出来的一些、并不完整的信息碎片,从而精准做出‘人民公社即将成立’的这个推论?”
陈伟点点头。
表示赞同赵同志的这个结论,同时也对赵同志的惊人智商,表示高度赞扬。
“好,第一个问题我问完了,接下来的问题就更简单一些。”
赵同志伸手拿起茶几上的那个信封,朝着陈伟扬了扬,“所以你就给《长江文艺》投稿,表达了广大群众,热烈欢迎人民公社成立的那种喜悦之情?”
陈伟虽然说性格很犟、很直,但他的脑子非常好使。
他已经从对方的话言话语当中听出来了:这似乎、好像、大概不是一件坏事.吧?
所以陈伟赶紧点头.至于是不是自己干的?看这架势,好像也否定不了。
估计陈伟一旦否认的话,势必将会引来更多的讯问
“好,我来问你最后一个问题。”
赵同志脸上的神情,一下子变得更加的凝重起来,“你还记不记得你父亲,他最后一次给你们说的话?”
陈伟继续点头,“记得。当时我父亲好像接到了飞行任务,至于说是去哪里,我父亲没有告诉我。
我很清楚的记着,当年我父亲离开家,站在门口拍着我的肩膀说的话。”
赵同志嘴皮微微一动,“说。”
“我父亲说‘你已经13岁了,算得上是个小男子汉,以后如果我不在家,你一定要照顾好自己和妹妹,无论遇到多大的困难,一定要做到和妹妹不弃不离、相爱相帮,互相拉扯着,好好活下去’.”
“还有呢?”
赵同志把陈伟说的话,仔细记录在小本本上,“你父亲当时还说了什么?”
这一次陈伟不点头了,而是摇着头回应,“没有啦,就说了这些,以上的内容我在县里,已经向有关部门汇报过了。
只不过当时我还不太明白我父亲,他为什么要这样说?其实到现在我都还没想明白。”
赵同志又问,“那你父亲偷偷的回来过吗?或者是和你们联系过吗?”
“没有。”
陈伟和陈晓端两兄妹异口同声。
接着陈伟继续汇报情况,“自从那次,我父亲出去执行飞行任务之后,从此我们就再也没有了他的音讯。
只是过了几天,当时的什么‘菌桶’,派来一男一女两个人,说是我父亲的飞机出事了至于具体的原因,他们没说。”
赵同志插话,“接着给你们留下了60个大洋的抚恤金,是吧?”
陈伟点点头,“这些情况,我都如实汇报过的。”
“好吧。”
赵同志合上笔记本,把那只钢笔又插回上衣兜里,随后站起身来,“相关的情况,我们还会继续摸排了解。”
“不过你向《长江文艺》编辑部投稿这件事,做的很好!”
好像满大街的人,都欠了他的钱一样的赵同志。
此时他的脸上总算挤出了一丝笑容,“杂志社已经回信,说是你的投稿,写的很有文采、很有水平,编辑部已经初步将它内定为二等奖。”
“不过这件事情,现在还不能对外宣扬,所以那个奖项,暂时是无法发放的。”
赵同志伸手拍拍陈伟,“现在我们福顺县,只是在暗中筹备,关于全面推广人民公社的事情目前还属于保密状态。
所以说,陈伟你也要注意保密啊!一切都将以县府的公告为准。”
陈伟站起身来双脚一并:“是,领导!”
赵同志收拾好东西,转身往外走,“陈伟同志啊,从今天开始,你不用去街道办早请示晚汇报了。”
扭头。
赵同志看着已经站起身来、准备送他出门的韩晓康,赶紧摆摆手,“留步,不用送了也不要试图朝我后背开枪,我并不是一头祸祸群众的野狼。”
等到赵同志和林文良出了门。
“噗——”的一声,陈晓端没忍住笑,小拳拳打在韩晓康肩膀上,“你看看你这张嘴,现在好了,已经被人给惦记上了吧?”
大松了一口气的陈伟,从茶几上拿起那封信件和宣传品展开看。
至于说对方从邮电局截胡、而且拆开了自己的私人信件?
这不很正常么谁敢计较?
陈伟看了看信里面的内容,原来却是长江文艺编辑部的回信。
信里面说:这篇广大群众欢呼踊跃的、盼望着人民公社成立的稿子,写的很好。
稿子里面写出了无数生产队社员们的心声,写出了他们那股质朴感情、以及对于建设美好家园的火热激情
吧啦吧啦一大通。
实际上真正有用的,信件里面说的只有后面那几句话:稿子已经被内定为二等奖。
《获奖证书》已经随同信件一并邮寄过来,至于奖金以及稿费,稍后将会以“电报汇款”的方式寄给投稿人陈伟
“韩晓康!”
陈晓端的小拳拳,还在那里有一搭没一搭的捶打着韩晓康。
陈伟忽地大喝一声,“你在我背后,到底搞了些什么名堂?!”
有人要找茬?
韩晓康趁机摆脱陈晓端的敲打,提起自己的猎枪就往门外跑,“我还得去给自己扯一身衣裳,忙着呢!等稿费到手的时候,可不能给我黑吞了啊!”
“还有,麻烦你们两位陈老师,从现在开始,赶写一篇关于广大群众喜迎人民公社成立的广播稿。
韩晓康跑到陈晓搬家的门口,又扭头回来吩咐道,“等到月底的时候,交到振兴广播站.记住,一定、一定要和广播员袁海棠联合署名。
并且她还会给你150块钱稿酬,记好了那是我的钱,先给我攒好!”
目前的危机是度过去了,不过韩晓康知道,真正风谲云诡、波涛汹涌的时候还在后面呢!
所以,交给区广播站那份关于人民公社的广播稿,韩晓康才会提醒陈晓端:一定要在上面,和广播员袁海棠联合署名!
相信有了这么一层光环笼罩在陈晓端他们兄妹身上,多多少少,也能替他们抵挡一些明枪暗箭。
名誉给他们,稿费得自个儿收着
没办法,陈伟和陈晓端两兄妹,人家有工资、有各种票证福利。
自己一个生产队的社员,正差钱着呢!
至于说在山里面飞机上发现的那些事情,韩晓康觉得还是不要让他们知道、东西也别交给他们为好。
毕竟以后的情势发展,谁知道究竟是个什么样子呢?
今天受表扬、明天被算老账的事情,发生的还少吗?
若是现在自己把所有的事情都告诉他们,把所有的东西,也交给他们的话。
陈晓端兄妹要是一五一十交上去,得到50块钱奖励和一面锦旗,眼前倒也是美滋滋
可要是以后形势突变,别说陈晓端兄妹在劫难逃,就连自己也是猫抓稀屎.脱不了爪爪了!
那样做,风险实在是太大了。
所以韩晓康决定:这种破事,打死不干宁愿让真相烂到肚子里,也绝对不能说出去。
韩晓康跑了。
留在屋子里的陈晓端脸上,现在总算一扫前些天的阴霾,变得阳光明媚起来。
今天,先前大家都以为是恶客上门。
陈伟甚至已经做好了迎接暴风骤雨的思想准备,没成想,结局却因为一封编辑部的回信,而变得峰回路转起来。
终于不用再为自己的哥哥担忧了。
现在的陈晓端,笑的一张俏脸通红,好似被夕阳染红了的高山雪莲,圣洁之中又带着股迷离的红晕,美的让人心醉
陈伟喃喃自语,“这家伙,从哪里搞到的这些信息?”
“猜不透就不要去猜了呗!以前娘告诉我,每个人都有他自己的吃口.既然韩晓康不说,那就别问了,反正知道是好事就行。”
从来没有这么开心过的陈晓端,伸手从桌子底下,把那只用绳子捆好的锦鸡拿出来。
开始着手解开它身上的绳子,“今天我们家有大喜事,我就把你放了吧!大家都来沾沾喜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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