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5章相互试探底细
午后的阳光很晒,此时不适合出去做任何事情。
就连山外的那些生产队,哪怕他们的队长再积极、再是想挣表现,在这个时间点上,他也是不敢把社员们往地里赶的。
再次安静下来的小树林里,如今是各种昆虫们的天下了。
金蝉在树上呱噪,“日啊,热啊嘶.嘶,热啊”
公蟋蟀正忙着吆喝“嘶嘶嘶,嘶嘶.有房,私”,它这是指望用辛辛苦苦盖好的巢穴,能够吸引来几只母蟋蟀,然后没羞没臊的成双入对。
院子阴凉处,哑巴正在默不作声的烤鱼。
翻面,刷油,撒盐,等到这些烤鱼有了七八分熟了,哑巴很是熟练的再往烤鱼上撒花椒面,洒葱姜汁。
哑巴专心致志的在烤鱼。
武小杰缠着韩晓康要了一把玉米硬糖,然后便欢天喜地的玩他的竹蜻蜓去了。
“这位兄弟,你别和我家小马哥计较,今天我就以茶代酒,向两位赔个不是了。”
红衣女子先是给客人泡了两杯自制茉莉花茶,她自己喝的则是自采自炒的绿茶。
双方喝的茶叶其实是一样的。
区别就在于韩晓康和周敏喝的这种茉莉花茶,是用绿茶加茉莉花一起窨制,而那位女子她自己喝的则是真正的素茶。
韩晓康后世也是一位年纪轻轻就干到了处级的人,对于各式各样的好茶倒是喝过不少。
别看眼前这个女子长得貌不惊人,浑身的衣衫打扮更是朴素无比。
可当韩晓康端起盖碗茶,就那么轻轻一闻,便知眼前这位红衣女子,她窨制茶叶的水平不低!
盖碗之中的茶叶外观形如银针,细长而挺拔,色泽鲜绿,香味独特。
揭开盖子,一股带有清新的茉莉花香,和淡淡的甜香味道便弥漫开来。
轻啜一口,口感醇厚回甘而且持久。
随着茶汤入喉,有一股春天百花开放的清香,又有几分清新的田野气息,随着茶汤的流淌,缓缓在韩晓康的口腔鼻腔之中弥漫开去。
让人精神一振,整个人变得七窍通畅、神清气爽。
等到红衣女子泡好茶。
随后她也坐下来,陪着韩晓康和周敏说话,“还望两位体谅一下我家小马哥。
他这个人呢,从小孤苦伶仃,一个人能顺顺当当的活到现在,着实也不容易。”
“再加上他的这张脸,他的舌头”
红衣女子幽幽叹口气,“所以呀,我家小马哥脾气一直都挺怪异的。他自幼在老乡们的鄙夷、讥笑中长大,身边没有一个伙伴愿意和他玩、也没有一个亲戚会认他他们这是,生怕多了一个累赘哩。”
“我知道,刚才我说的这些,小兄弟你是能理解的。”
红衣女子笑笑,“小兄弟你一看就是文化人,见识可比我们这些一辈子都没走出过深山老林的女人,不知道要强多少倍.呀,看我这话多的,来来来,请茶。”
周敏也喝了一口,随后满是讶异的问,“这位姐,您家这茶品质可真心不错呢!比以前我在吊脚楼茶馆喝的‘龙都香茗’,还要高几个档次.”
“周敏妹妹原来也会去茶馆?”
这下子,轮到红衣女子稍感意外了,“这我可真还没想到嘞,祝你妹妹你年纪不大吧?怎么会有去茶馆闲坐的习惯?”
周敏脸一红,“那都是以前的老黄历了,小时候,我舅舅天天泡茶馆和别人谈事情,所以我就跟着他后面,去茶馆里混点瓜子儿磕、混点绿豆糕吃。
有些时候茶馆里听评书、看一折子小川剧,听听那里面的姑娘弹琵琶、瞎子拉二胡什么的只可惜,现在这些,都没有喽!”
周敏谈到这个话题的时候,韩晓康眼角的余光,分明看见那位红衣女子,她的神色明显一黯
只是很快就恢复了正常。
只见她摆摆手,“原来周敏妹妹你的舅舅,也是个老皮如果我没猜错的话,他应该是会到门里面的哥老倌,甚至是.?”
“我舅舅是三排,成天就被人邀请去茶馆里,替别人搭台子。”
周敏笑道,“所以呢我舅舅别看他天天忙得很,这是啥正事儿也没干.无非就是替别人摆平了事情,能够混上二两猪头肉吃吃、二两烧酒喝喝罢了。
然后再收获一大堆恭维话、享受享受别人拍马屁的那种快感.除此之外,还能捞到个啥好处?”
三排,是咆歌里面,地位仅次于“头排”的一方大佬。
而“搭台子”则相当于两广地区的“讲数”。
其实要说在旧社会的话,像什么动不动就敢掀桌子的山鸡,他们也就是在南边混。
真要把他们放到巴蜀地界上来的话,那是混不开的.穷山恶水出刁民,这边民风彪悍,没人会玩那种嚷嚷半天、吵了半天,却总是不动手的闲事。
巴蜀地方,咆歌能量不小。
即便是虎头帮来了,也得乖乖的扛着斧头进山去帮忙砍树!
要知道活跃在外滩的那些家伙,他们无非就是几十支驳壳枪,几十把斧头而已。
而巴蜀的咆歌玩的更花更杂:小到水陆码头搬运工、贩夫走卒,中间有各地的恶霸、盐井煤矿老板,有全部的巴蜀大小乡绅,还有各地土匪棒老二。
大到陪都显赫一时的要员、和那些掌管十几万白军的军阀头领哪个敢不听哥老倌的?
别说那些活跃在长江上的大轮船公司,就算是巴蜀那么多大大小小的军阀,哪个不得给他们几分面子?
想想,连出川打小本子的那百万兵勇,大到他们的最高指挥官,小到普通大头兵有一个算一个,全都得给咆歌面子。
这厉害不厉害?
在旧社会的时候,军阀之间要是产生了冲突,其中有一方吃亏了、有点扛不住了。
那就去找头排、三排出来帮忙说和呗!
只要能请得动这些大佬出来讲和,两帮子军阀真还能做得到白天各自朝着天开枪,晚上聚在一起吃火锅这种奇葩事来的
或者是来个吵架二五八,开枪开炮三六九。
至于说逢十怎么办?
缝十大家休息,该打麻将的打麻将、该吃火锅的去吃火锅。
等到吃好了、玩儿好了,明天继续开战,啥事儿也不耽搁。
听周敏抱怨她舅舅天天在那里瞎忙,啥好处都捞不上。
红衣女子笑了,“不是功利人,方无功利心。咆歌人家活的就是一个义字,又何必计较那么多呢?”
“可我舅舅天天东奔西跑的,看他在江湖上混的如鱼得水,可我舅妈还得靠自个儿纳鞋底、卖编草鞋卖才能补贴家用,你说那样子混着,有啥意思?”
红衣女子太老道,这人说话做事滴水不漏。
心知玩不过对方的周敏,索性扮起了纯真,“姐,你说身为一个男人,连自个儿家的妻儿老小的日子都顾不上,光是在江湖上混个虚名,那又算个啥真本事?
你说,是不是这样啊姐?别人再怎么夸他仗义、再怎么说他有本事。
可也得先把自己的妻儿老小、父母兄妹的日子给经营好了,那才是真男人。对吧,姐?你说是不是这样?姐,你告诉我呀!”
周敏是铁了心,非得要追着对方问!
左一个姐、右一个姐的叫着,让人实在是有点招架不住
红衣女子笑笑,没回答。
此时她表情,也有点开始失去了控制。只见她的眼神,不由自主的飘向正背对着这边的哑巴
韩晓康眼角余光,也在紧紧盯着这二人。
哑巴听到周敏这些话,他的手中用来给烤鱼刷油、刷佐料的自制小排刷,明显停滞了一下下
而此时红衣女子的表情,已经变的有点不自然了.这就说明她不仅对旧社会那一套了如指掌,而且还对周敏后面所说的这些内容,深以为然。
只因为周敏一直在反复强调:身为一个男人,首先必须要把自己家人顾好,才谈得上什么“混的好”、“仗义”、“道上的兄弟服你”这些东西。
或许这些观点,已经深深的触动了红衣女子。
估计她此时的内心深处,已经是潮起潮落、风云激荡,不得平静了
故意的,今天周敏之所以要这样干,她纯属故意。
周敏先前已经得到了韩晓康的授意:今天非得要和这位红衣女子多闲聊闲谝。
女人之间拉拉家常、说些三五不着调的琐碎事情,这不很正常么!
闲聊看似无用,但很其实很多有重要、很有用的信息,就是在这种看似漫不经意的闲篇当中,慢慢透露出来的。
周敏想试探对方的底。
而眼前这位深不可测的红衣女子,她们其实又何尝不也如此呢?
“周敏妹妹,你说的很对。”
红衣女子回过头来,冲着周敏很是温柔的一笑,“没想到周敏妹妹你年纪轻轻的,思想认识居然已经达到了这么深刻的程度挺好的,比我当年也和你这么大的时候,不知道要强多少倍。”
“哦,我叫萧桃,以后你叫我肖姐、或者是桃姐都可以的。”
萧桃现在看周敏的眼神和刚才已经有所差异了:一刚开始的时候,她可能只是把眼前这个一看就是古灵精怪的小姑娘,看成那种心性未定,活泼中带着几分调皮、机灵里过半都是小聪明的半大姑娘。
——这个年龄、和身体的发育情况没多大关系。
就像有很多男人,到了30岁,他依然还是个小孩子性格。
心情大起大落、做事忽左忽右,白天还是一副心事重重、情绪低落的模样。
到了晚上,假设有几个狐朋狗友叫他出去撸一顿串、去乱吼上几嗓子,他立马又能够变的张牙舞爪、意气风发起来。
没喝8+1之前,他是振兴区的。
稍微多喝点儿马尿,振兴区就变成是他的了
但刚才周敏这一番话,显然已经让红衣女子萧桃对于周敏,有了一个全新的认知。
“哦,原来是桃姐啊。”
周敏笑吟吟问,“不知道桃姐以前,是从哪里学来的这一身好才艺?刚才我听你的演奏,可真的听痴了呢!”
“什么才艺.时代不同,需求也不一样了。现在我身上这些东西,都是属于小资追求,周敏妹妹你可不敢学这种糟粕。”
萧桃苦笑一声,“我呢.打小学的就是这些旁门左道。
以至于我现在,已经变成了别人嘴里的‘寄生虫’.既下不得地干活挣工分,也没资格进厂去缫丝织布。
甚至去街道办领点纸皮子回来,糊火柴盒贴补家用,也是做不到的哩!”
打小学琴棋书画、吹拉弹唱?
有这个待遇的小姑娘在旧社会,要么是大家闺秀;要么是从小被卖到勾栏院里的可怜人。
还有一种可能就是从小出身于伶人世家,家里让她从小就学习吹拉弹唱、生旦净末丑。
这样做,相当于传承祖上留下来的饭碗。
这个饭碗虽然说并不受人尊重,但至少也能混个一日三餐温饱。
没办法的,那些世世代代一直居住在城里没有地的贫苦人家,能有一门技艺傍身、能够靠一技之长在乱世活下去,那都已经很不错了。
旧社会生存不易,最底层的人,真的是没得选
所以按照韩晓康的推测,用排除法来分析:眼前这个萧桃,她绝不可能是出身于名门世家。
就她身上那股气质,和谈吐之间所流露出来的个人素养来看,绝无可能是大家闺秀。
甚至连小家碧玉都谈不上.毕竟萧桃身上,缺乏大家闺秀那种由里而外、不经意、不做作,很是自然就会散发出来的淡定和从容。
——只有拥有强大内心和自信的人,才能拥有这股气质。
真正的大家闺秀,她不会困顿物质方面的需求,所以她可以超然物外,可以不沾染多少尘世间的烟火气。
而小家碧玉没有大家闺秀那么深厚的底蕴,但也可以做到随性、随心。
像那种家庭,他们的父母多半都是大掌柜、企业主,或者是zf部门的小官吏。
地位不一定有多高,但一定是有点小小的实权那种层级,才能娇养出一个小家碧玉来。
萧桃显然不是。
在她的言谈举止之际,萧桃的眼神时不时有点游离这,是不是有点那种“女儿,起身答礼咯,刘二爷赏大洋20谢二爷赏!”的味道在里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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