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区公所里面。
刘合营属于那种舅舅不疼,姥姥不爱的家伙。不过倒也不影响刘合营,继续呆在区公所里熬日子。
他这份工作,肯定是出不了什么工作成绩的,毕竟谁也不会拿着一大堆值钱的东西,那么招摇过市的拿出来交易。
也没有哪个山里的山民,会在地窖里养了一头肥猪,然后杀掉,把它扛在肩膀上,大摇大摆的拿到鸽子市场上去卖钱。
所以在反私队上班,想要立功几乎不可能,原本最喜欢抓小偷、心心念念想去破案的刘合作,渐渐对本职工作,也就没了多少热情。
因此后来的刘合作,工作起来的时候,慢慢也就懈怠下来了。
而且因为他有一句口头禅,最终名声大噪:“差不多得了!”
比如,
他同伴看见有人提着一篮子黄豆出来卖,开口问刘合作该怎么办?
往往这个时候,刘合作就会冒出来一句,“小事情差不多得了,追的气喘吁吁的,最后才一斤黄豆,有啥意思?”
他这么来上一句,同伴哪还好意思冲上去?
又比如说某一次大家伙儿出去,在路上拦截那些私自拿着农产品出来卖钱的人。
结果有个家伙,大摇大摆的背着一背篓还带着藤蔓的新鲜花生出来卖钱。
同伴们问刘合作该怎么办的时候,他铁定会来一句,“那你们去收上他一把.别整太多,差不多得了。”
——这家伙,刘合作是嫌对方太张扬了,你说卖花生就卖花生吧,就那么堂而皇之的、无遮无拦的就背着来了
你好歹遮拦一下,大家伙儿彼此就能够敷衍过去了,对吧?
所以他才会让同伴们去收缴对方一把花生,以示惩戒。
最终就是因为刘合作,干起什么事来,总是追求一个什么“差不多就得了”。
渐渐的,同事们都不喜欢他了。
不过人家刘合作也没犯什么原则上的错误,因此顶大也就是在会议挨点批评。
除此之外,倒也对刘合作没什么损伤。
所以原本刘合营以为他自己,可以就这么无风无雨的干到退休。
但天却不遂愿。
随着禁止私人参与经济活动力度增强,刘合作的工作压力,其实也是越来越大了。
但他那个时候,其实还能扛得住。
而最终让他下定决心、敢于自己砸自己铁饭碗的事情,是源自于去年的“秋搜”行动。
“查秋”.懂得自然懂。
这东西主要目的,其实就是查找生产队社员们的家里,有没有私藏棉花?
小小的棉花在这个时期,那可了不得,妥妥的重物资,其重要程度只仅次于钢铁和桐油、蓖麻油。
像那些接到了种植棉花“派购”任务的生产队,就是每年查秋的重点对象了。
甚至就连临近的、并没有接到棉花种植任务的生产队,同样也要接受检查。
每年的“查秋”检查,都非常的严格:生产队大队长通常会在某天中午,突然通知全体社员,先暂时离开自家房屋,以迎接检查。
到了这一天,社员们大门不落锁,钥匙不随身。
意思就是说不管是院子门、还是堂屋门,卧室门,都通通不要上锁。
大家伙都得把锁头挂在门栓上,然后把钥匙插在锁眼里。
等到搜秋的工作人员检查完毕,他们会把屋子给锁上,然后把钥匙统一交给大队干部们代为保管。
刘合营身为区公所干事,每年到了这个季节,自然他也得带队参与,毕竟他的工作性质就和这方面有关。
刘合作得带着一支小分队,到生产队里去展开详细的检查。
去年的秋查,重点对象是一个叫做“梧桐生产大队”的生产队。
一刚开始还好。
刘合营无非就是带领着几个人,挨家挨户进入社员家里,东看看、西瞧瞧。
只是在检查的过程当中,难免会有些个人修养很差、素质比较低的年轻人。
他们好奇心重,喜欢乱翻
因此在检查的过程当中,刘合营主要的精力,其实并不是放在找寻那些棉花上。
更多的时候,反而还得让他分心紧紧盯着这些小年轻,免得他们损坏了社员家里的财物家具什么的。
既然刘合营盯大家伙儿盯的这么紧。
反过来,跟他分在同一个小组里的那些家伙们,慢慢也就对刘合营有了抵触情绪。
随着检查的越来越深入,双方之间心里的怨气,也就越积攒越多。
彼此都看不顺眼,就差一个爆发点了
等到一行人检查到一户老太婆家,有人从老太婆的枕头里面找出来一卷棉花。
巴蜀人家的枕头芯,里面多半都是以瘪稻壳填充。
这主要是因为原材料容易获得,而且稻壳芯可以随便塑型,通风透气,真乃居家旅行之必备,防止落枕之良品。
但这位老太婆。
人家有偏头痛的老毛病,怕冷,所以比较喜欢用保温效果更好的棉花,作为枕芯的填充物。
等到检查人员翻群出来那一小卷棉花,众人的脸上不禁都露出一股喜色:已经检查了这么多户人家了,结果却一无所获。
这下好了,总算出了成绩
正当现场有人欣喜若狂,举着了一小卷棉花准备冲到屋外,准备向站在院子里的、由区公所派来的总负责人汇报之际。
但却被刘合作给制止住了:“差不多得了!这卷棉花一看那个颜色,就知道是那种不合格的次等品,而且总共才那么一斤多,算了,差不多得了!”
“你这位同志,怎么不好好干活,却偏偏要替别人说话呢?”
一位急于出风头的生产队小年轻服气,“你看看这一卷棉花,外面还用崭新的布头包裹起来,这就说明拥有棉花这人,她是故意为之!不给她一点警告,又怎么能起到教育意义呢?”
刘合作对此不以为然,“不就是一个老人家因为有点头痛,脑热的枕不习惯稻壳枕头么?看样子这一卷棉花也就是个1斤多一点吧?同志,差不多得了.啊。”
那人哪里肯依!
“亏你公家人、是一名干事,就你这种立场、对待这种私拿棉花的人,你究竟是什么原则?咹,像你这样和稀泥,当老好人,是个干工作的正确态度嘛?”
那位家伙指着刘合作就开骂,“别人都整的习惯稻壳枕头,她凭什么就不能用?咹,你为什么要这么维护她?”
刘合作叹口气,“这个老太婆姓韩,旧时期倒是在榕城受了几年苦。”
刘合营对于整个振兴区,那些稍稍有点来历的人,都能做到知根知底、如数家珍。
只听他重重的叹口气,“这也是一位苦命的人,过去没少受苦,如今眼看着她老了老了,膝下又无儿无女。”
刘合作语重心长的劝解那人,“你要是因为这么一点点小事,要收拾她的话,你让人家以后还怎么面对父老乡亲?同志,听我一句劝,差不多得了”
那人冷哼不止,“我就奇了个怪了,你为什么处处维护这么一个私拿棉花的人?呵呵而且,她的事情,你怎么知道的怎么清楚?难道.”
“噗——”
刘合作一拳打在那人的小腹,趁着对方疼痛难忍,弯着腰连苦胆水都快要吐出来的间隙。
随后毫不犹豫的一个侧肘,坚硬的手肘狠狠击打在那人的侧腰
刘合作这一击,着实狠辣!
当即打的那人脾脏肾脏出血,瞬间就萎顿在地,出气多、进气少,哪还有丝毫的还手之力?
“做人呢,差不多得了。”
刘合作嘴里的话说的温温柔柔、不疾不徐,“我就搞不明白了,你的敬畏之心,你本应该有的关爱之心,去哪了?”
刘合作说的客气。
但他的手上却一点没闲着,伸手薅住那人的头发,膝盖狠狠的往上一顶,“噗”的一声闷响!
只见那人翻着白眼,顿时昏厥过去
刘合作家传擒拿格斗之术,并不是军武里面,那种大开大阖的军中杀敌技。
而是更倾向于贴身缠斗、擒拿锁喉的专业打法。
刚才在屋子里搜查,大家伙儿都是站在卧室的床前,这种老式的木床占地很大,床头床尾不仅有结实的柱子。
而且木床面前的地上,还有一块非常碍事的脚踏板。
受地形限制,所以饶是那人曾经有过受训经历、身上也算是学到了一些搏击之术。
但他万万没想到啊,眼前这个刘合作,他动起手来的时候连点征兆都没有,那是说干就干!
刘合作出手不仅突然,而且还非常的狠厉,一招一式之间,根本就没给对方留有丝毫还手的余地!
顶不住,实在是顶不住
站在旁边其他几位同伴,见自家的队长突然遇袭,不由各自慌了神!
等到大家伙稍稍反应过来,个个都朝着刘合作伸出手他们之中,有些人可能是想要帮自己队长还击。
也有的人伸出手,纯粹就是为了劝架。
但刘合作可没工夫管这些!
忙忙乱乱之中,谁能分得清哪一个是抱着什么样的目的,朝着自己伸出手?
所以不管谁的爪爪往自己面前伸,刘合作将对方统统视为有攻击意图,当即便展开了全面反击!
张三的手伸过来,“咔嚓”一声,没劲了。
李四的手肘怼过来,自然又是“咔嚓”一声,肘关节顿时被刘合作一个“分筋错骨手”扯错位,当即就软塌塌的垂下去,疼的对方嘶嘶嘶的直抽凉气!
王麻子一个侧踢,身手不凡、近身缠斗经验丰富的刘合作腰身一扭,又是“咔嚓”!
对方的膝盖骨顿时横移一寸,疼的那家伙冷汗淋漓,半晌说不出一个字来
就这样在阴暗狭窄的卧室里,刘合作不分对象、也不问缘由,很是干脆利落的,在顷刻之间就把4个汉子给放翻在地。
其实刘合作这样做,自然有他的道理:无论是在旧社会还是新时期,不管是街上的小混混打群架、还是生产队里的社员们发生了肢体冲突。
其中跑过来表面上是拉架,其实是拉偏架:这种人只管死死抱着一方的手脚,嘴里直嚷嚷着“哎呀,不能打,不能打,别打了”之类的话。
实则他是好让另一方趁机大打出手、占尽便宜。
这种拉偏架的人,最是让人防不胜防。
打小对这种事情都见得多了的刘合作,他才不愿意吃这种闷亏呢!
这次打架事件,造成的影响挺恶劣的:其实如果刘合作只是把那位队长放倒..还不算多大的事儿,顶到回到区上挨一顿批评,向对方道个歉也就是了。
在这个时期,大家伙儿身上都还留有不少战争遗留下来的习气,动不动的就喜欢掰掰手腕、或者是弄弄摔跤什么的。
男人之间么,哪会没个冲突的时候?
但这次打架,主要是因为后面。
因为刘合作不管对方是不是拉偏架的,都一律视为自己的对手,不问青红皂白的坚决给与重击。
这就使得刘合作,一下子得罪的人就太多了。
犯了错误,区上肯定会处理刘合作的,批评他这个铁定有,甚至还会给与警告处分。
但刘合作的脾气,实在是太大了!
还没等区上做出最终决定,他自个儿倒是率先提出了辞职。
哦豁就这么一个让多少人羡慕不已的铁饭碗,刘合作自个儿说砸就砸!
牛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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