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能被表象所迷惑。
就像梁科长他们，这次开来的那辆圆头圆脑的“嘎斯”汽车，憨厚外表下，却隐藏着见人收拾的暴脾气。
它要是不想动，哪怕一下子上去3个钢铁厂职工伺候。
那车，也就是鼻孔里哼出两股青烟，然后便安安静静的继续蛰伏在那里一动不动。
1米多长的车钥匙，绝对是钥匙界的王者。
就连振兴区农机站，那辆拖拉机的摇把子见了它，也得实打实的承认嘎斯汽车的摇杆，才能真正拥有“一棍子打死”的顶级实力。
等到司机骂了7，80回娘，踢了嘎斯车29脚之后。
实在是没法午休的嘎斯汽车，这才从屁股里，懒洋洋的放出一个大大的黑屁。
随后万般不情愿的爬到了公路上。
“滴滴滴——”
等到韩晓康撩开窗帘，玻璃外已经没了人影，只是窗户缝隙里夹着一张纸条。
这也是经过韩晓康深思熟虑的数目：给多了，只怕那位姑娘因此尝到了甜头，觉得这个行业大有作为，时不时会遇到豪客打赏。
还就不信了！
上1000块钱的大买卖，鼹鼠会为了这一点点小添头，就甘愿放弃这笔生意？
等到好不容易熬到晚上，夜幕降临。
那就顺手帮帮吧！
要不然的话，心里总有一件事在那里卡着，不上不下的，忘也忘不掉。
车屁股后面冒着浓浓的黄的，黑的烟尘，一路高歌猛进，嘎斯汽车那颗其实算不得多强大的心脏，抖动的实在是厉害。
行人们忙不迭的站在路边，带着红领巾的小学生朝汽车敬礼，社员们则恭恭敬敬行注目礼。
早已经养成了“事不关己，高高挂起”性格的她，还想说点什么。
而给的太少了呢，又解决不了任何问题。
“滴滴滴——”
随后便回到房间，往搪瓷盆里倒凉水勾兑一下，用毛巾洗脸、擦拭身子。
“让开啊，耳聋啊？”
“呃也是。把东西拿过来我看看吧！”
那么就可以很肯定，她是遇到了很大很大的困难。
老规矩，还是到二楼开的单间。
这个距离其实并不算远。
而一路狂飙的嘎斯汽车，留给他们的则是一条滚滚尘烟
害得走在路上的行人个个躲避不迭，但却不敢开骂。
一人一车的脾气，和生产队的驴都是一样倔强。
为了节约那3毛3分钱的车费，每天靠双腿，在这条路上来的往往的农民很多。
振兴通往富顺县的道路上，其实没什么车，更没什么人。
胖胖的乌鸦女儿，手里提着一大串钥匙进了屋，“桂兰，你出去！”
汽车就那么一边剧烈咳嗽着，一边往外吐烟。
她身上的胭脂是桂花香型的。
“比它值钱多了。”
韩晓康想好了：今天晚上，等到自己和鼹鼠做交易的时候，一定要额外再让她多给20块钱。
更何况，堤内损失堤外补。
桂兰跪下，膝盖重重的磕在水泥地板上，听着都疼，“海霞你饶了我，我，我这也不是逼的没办法，我要是再不赚钱，我家里的弟弟妹妹就.”
韩晓康沉下脸，“啰嗦！出去吧，我要休息了。”
用他们的话来说：夹着一泡尿都能走到，干啥要花那笔钱？
只见他一边单手驾驶，一边从车窗伸出头去，劈头盖脑给对方砸过去一顿颇具地方特色的祝福：
窗户上的玻璃响起了“嘟嘟嘟”的、很有节奏的敲击声。
驾驶室里。
等到女子一步三回头的走远。
“谢谢，谢谢——”
原本并不是很宽敞的驾驶室，总共挤进去4个人：把手握着方向盘，另一只手使劲按着喇叭的司机。
在这种鱼龙混杂的场所，什么样的坑蒙拐骗的人，或者是非常非常可怜的穷苦人，胖妞见的多了。
真正的纯玉米，要么白，要么黄，当然不会这样五颜六色的。
而只有在玉米扬花授粉的时候，沾染了别的花粉，才会结出这种杂七杂八颜色的玉米棒子。
梁科长不愿意挨着韩晓康，似乎他生怕坐在最边上的韩晓康身上，有虱子一样。
胖姑娘闪身，让开老大一段距离，好似挨得近了，会让她也变脏一样。
没多久，汽车驶入县城。
尤其是那种跑长途的货车，车上铁定100%的配备了武器。
只有当嘎斯汽车行驶到县城的主街上之后，车速才终于慢了下来。
“好！咦？看样子，你手上的好货不少啊。”
在这个时期，所有的货车都是公家的，而其中大多数货车都配备了武装押车员。
等到韩晓康摸黑赶到蚕茧站，也就是上次交易那个地方。
然后穿街过巷，很顺利的找到了“乌鸦”开办的那家“顺平招待所”。
女子在胖姑娘惊诧莫名的目光中缓缓转身，瞟一眼韩晓康手上的“人人爱”。
既然这个事情发生在韩晓康的眼皮子底下，而自己呢，恰好又有这个能力。
一分钟之后
“噗通——”
她们剩下的余生，从此就休想走出那条山沟了，直到劳动至死为止。
大姐咯咯笑，“我进你的门，你进我的门，这不很正常嘛，分那么清楚干啥？”
为了不耽搁梁科长摸大腿的进度，韩晓康谢绝了对方说请自己吃饭的假意。
但驾驶这辆原厂原漆嘎斯汽车的驾驶员，总是习惯性的狂按喇叭。
车未至，喇叭声先闻。
梁科长和女出纳员肩并肩，心连心，犹如用“哥俩好”粘住了。
刚才给别人钱，倒不是韩晓康圣母，更不是筋虫上脑一时冲动。
韩晓康闻见了。
那位叫桂兰的女子如同丢了魂，身上的精气神像是被抽空了一样，一下子就苍老了好几岁。
叫桂兰的大姐一怔，身子忍不住哆嗦起来，像是被广播地线里面的8v电流给电击了一般，“别，别这样啊，海霞，这位小兄弟是您朋友？
要知道在这个时期，对于这方面的事情，抓的那才叫一个严厉！！
失魂落魄的女子干枯的深醒一顿，如静止的枯枝。
我不知道情况，你就饶了我这一回吧！”
“拿去吧，或许能救救急。”
“你可真是大善人！”
将扫把放在窗户外的窗沿上，韩晓康花3分钱，找老板乌鸦买了一瓶开水。
“你个花苞谷！让开些啊你狗曰的是不是嫌你多了一条腿？信不信老子给你去掉一条！”
墙头上，早就站着那道陌生而又熟悉的娇小身影，“来了？这次是什么货？”
这么一来。
名叫桂兰，但不知道姓什么的大姐身子猛的一抖，“海，海霞.我，我这是做生意，俺又不是没给你交管理费”
但凡被抓住了，女的不是装车发往大西北，和住地窝子的那些可敬可亲的年轻哥哥配对。
屋子里连空气也凝固了。
“和上次的那块金表一样？”
“麻得！不长眼吗？！”
“出去吧。”韩晓康叹口气。
韩晓康拿出2张10元钞票递过去，“别客气，我收入高，这点钱，或许也就是我几天的收入而已。”
韩晓康皱眉：“房门明明锁好了的，你是怎么进来的？”
“啊？这”
谁敢惹八大员之一的司机？
不要说这些普通社员了，就连生产队大队长，他在驾驶员面前也未必敢龇牙。
“唉我这不是替你心疼吗？”胖妞坐在床沿边上，放缓音调开口道，“出手就是20块钱，顶公家人半个月的工资了。那姑娘做那种生意，谁知道她有没有病？”
这倒让韩晓康乐的宽敞一些
而车箱之中，则有2名钢铁厂职工，和另外2名手持步枪的押车员。
“滴滴——”
大姐手瘦的如同枯枝，听她的口音，还不像是富顺县人。
“姑娘，你问的有点多了。”
俗称杂种。
算了吧，不就20块钱嘛！
哪怕买个自己的内心安宁，也值。
拿过来一看，上面写着：
“滚！”海霞凶巴巴的又吼了一句。
贴的很紧。
但这辆卡车的脾气倔，啥时候想趴窝就趴窝，而驾驶它的这位司机，显然和嘎斯汽车已经是相亲相爱的一家人。
正在韩晓康准备赶人之时。
嘎斯汽车吭哧的厉害，司机骂人骂的也不温柔。
此时，门却被推开了。
要是谁敢拦车打劫的话，这些家伙，那可是真敢开枪的！
其中还有不少人，眼中流出几分希冀他们这是想搭个顺风车呢。
一只手在牛皮公文包的遮挡下，似乎还放在了人家的大腿上。
抹抹眼泪。
“哟，我说小兄弟呀，你关心这个东西干啥？”
【8:30，老地方，县蚕茧站，大树边，只准一个人前来。】
这次韩晓康拿出来的金表，属于顶级品牌，搞的不敢估价的鼹鼠再次跳下墙头，找她的师兄帮忙掌眼。
“我，我谢，谢过恩人！”
从振兴区街道来县城，中间只有不到30里地。
路上多多少少，也是有靠着两条腿，一步一步丈量县城到振兴区街道，实际距离的农民在赶路。
那可就麻烦了！
终究会让人憋屈得慌，活的也不敞亮
至于说为什么要给对方20块，而不是50块，也不是2块钱？
这间屋子，我可是花钱租过来的，从现在开始，这里我说了算出去。”
“走吧，别搞的那么凄凄惨惨的。”
“好货，大金表。”
“呵呵，稀罕！滚出去！”
原来这家招待所老板女儿叫什么海霞，只见她怒目圆睁，满脸的嫌弃和厌恶，“现在你就给我滚，立马收拾好你的东西，滚出我家的店。”
只见她缓缓起身，慢慢朝着房门走去。
就是直接塞到某个沟里，用瓦片吃饭，用竹筒喝水，天天只要眼睛一睁开，就得乖乖的去开荒种地。
“等等。”韩晓康开口了。
胖妞家里开了多年的招待所。
最终提着一大串钥匙的胖妞只能暗自叹口气，哗啦啦的，一步一颤出去了。
按理说，车辆行驶到城乡结合部的时候，司机应该会放低车速。
“滚！”招待所老板女儿丝毫不退让。
沉默。
那她这一辈子，可就算是彻底完犊子了
反过来说，既然那位枯瘦如柴的姑娘，不惜冒着搭进去一辈子的巨大风险，也要出来挣这种钱。
“呃但我们这边，你上次说要的那批粮食还没准备好，恐怕还得等几天”
“你才有病。”
随后，“噗通——”一声。
“哟，小兄弟，要不要姐陪你吹吹牛？”
“没事，这次就用现金吧！等到下次我再来找你们的时候，我只要粮食。”
由于今天，嘎斯汽车开的实在是太疯狂，无数沙尘灌进驾驶室里，用不了几分钟就能让人变得面目全非。
连亲妈都不认识！
刚刚擦洗完毕，韩晓康躺在床上，耐心的等着鼹鼠来联系自己。
一位身形消瘦、脸色蜡黄，但嘴唇抹的像猴屁股的姑娘闪身进屋，一屁股坐在床沿上，手就开始不老实起来，“3块钱，就当请我吃顿饭？”
打死打残了，也是活该。
“关你屁事。”韩晓康倒头便睡。
胖妞嘴上说着夸赞的话，但她的神态可不是好看，“哟，天底下那么多可怜人，你要不要都帮帮啊？”
只见她一边搓揉，一边笑，“小兄弟，你干嘛要赶我走？我看你孤身一人的，咱们聊聊天散散心，排遣一下寂寞，挺好的呀！”
引得在水稻田里佝偻着腰，使劲割水稻的那些社员们纷纷直起身来，朝着这辆不可一世的汽车行注目礼。
韩晓康没好气的怼胖妞一句，“如果她是好吃懒做，那落到什么地步也是活该。算了，我和你说不着这些你出去吧！
但看见韩晓康兴致了了。
司机右手边是一位20岁出头，姿色尚可、奇峰叠嶂，脸上抹着胭脂的女出纳员。
花苞谷，是指玉米棒子里有黄色的、紫色的、红褐色的玉米粒。
干瘦女子泣不成声，“恩人留下姓名住址，以后，以后等我缓过劲，一定一定会回报您.”
等到韩晓康让司机刹一脚，好让自己下车，才结束了这场飚倍爽的顺风车之旅。
女出纳再过来一点点，是使劲往出纳员那边挤的梁科长，他身子往人家那边靠拢的很积极。
老规矩，人让车。
最终这次交易，对方给出的价格是1600块。等到快付钱的时候，在韩晓康的坚持下，鼹鼠又百般无奈的，多给了20块钱
此举搞得对方直接发懵：为了区区20块钱，这家伙居然威胁要取消交易？
这不是丢了西瓜捡芝麻吗？
但好在这20块钱，仅仅是鼹鼠从这笔交易，预估的利润之中拿出来的。
属于“让出一点点利润”范畴。
所以，鼹鼠倒也能接受。
只是她实在是想不通，韩晓康为什么非得这样干的原因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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