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把酒诉相思紫藤花树下那个回眸一笑的翩翩少年郎曾惊艳了小六的眉眼,让她那颗坚硬外壳包裹的心,裂开了一道缝。
如今,她再次和这个温柔了岁月的人儿在紫藤花树下同桌而食。
“你这紫藤花开得倒是不错!”小六叉个腿,一手撑腿,一手指着紫藤花树。
其实她做了这好几十年的女子,如今动作如此粗俗,她是不太习惯的。但是一方面她担心自己出现端倪,惹人猜忌,穿越这事,一般人也没人信,解释也解释不清;另一方面,她这穿越回来的身体依然是个男人身体,有些本能他无法控制。她只能再次粗鲁地扮演玟小六,只是在璟面前,她内心始终还是有些扭捏。
“紫藤挂云木,花蔓宜阳春。密叶隐歌鸟,香风留恩人。”璟端起酒杯向小六敬酒,两人碰杯,小六仰头一倒,酒未经唇舌便径直下了喉管,璟倒是不紧不慢。
“好文采!青丘公子果然名不虚传。”
“玟医师不必客气,唤我做璟即可。”
小六喂到嘴边的酒杯,顿了顿,“璟……璟字好!青丘公子,当是白玉无瑕,光彩熠熠,如皎皎明月,悬明当空,清辉常在,暗夜不染!”说罢,小六给自己满了一杯酒,一仰而下。
璟作陪一杯。
“这青梅酒,味道不错,就是味道不对!”
璟不忍一笑,“玟医师这是左右要挑这酒的不是啊。”
“哎……”小六拖长着尾音,“来而不往非君子,你既要求我唤你做璟,那从今以后,你就叫我小六,这样----亲切!”说罢,小六傻憨一笑,又饮了一杯。
“倒不是这酒的不是。”小六接着说,“那是酿酒的人不对!”
“哦?那看来小六喝的不是酒,是情啊!”璟笑道,边给小六酒杯里斟满了酒,“敢问那对的味道出自谁手,如果你确实喜欢,我即刻派人去寻。”
小六望着璟,怔在原地,心被瞬间抽空,鼻头一酸,泪涌入睑。
璟见对方神色不对,猜测酿酒之人或生变故,“我倒是学过一点酿酒的技艺,如若不嫌,我帮你酿一些,如果味道不对,我再调配……”
璟话未说话,小六起身躲到紫藤花树下,树干挡住了小六的大半个身子,璟只见他肩膀不断地抽搐,怕是触及到了他的伤心事。
第一眼见玟小六,璟便被他满是故事的眼睛吸引。这一天的接触下来,他对他越发困惑,亦越发好奇。
他的直觉告诉他玟小六不像是个有坏心思的人,但是多年养成的谨慎习惯,让他依然保持戒心。
他本打算借着今晚的酒意,与玟小六多交流一番,多一些交流,他便能寻觅更多的真相。只是竟没想到他如此容易动情,过往自己可没遇到过这般男子。
小六在树后用袖子抹了摸眼泪和鼻涕,满脸堆笑地转身走过来说,
“嗨!你看我!见笑了啊!”小六端起一杯酒,又是一饮而尽。“我一想起我们家十七啊!我这眼泪就止不住!哈哈哈哈,见笑了!见笑了!”
“无妨。”璟稳坐台前,做好了洗耳恭听的准备!“说一说吧!”
小六沉思一会儿,深吸一口气后讲到:“十七啊,是我在河边捡的一个乞丐,那会儿他都快死了,手里还握着木槿花,我想这人都这样了,还向往着美好呢!心一软,就给他抱回家了。”小六举起酒杯碰向璟,“我这人啊,就是嘴硬心软,吃了这个毛病不少亏。”
璟略点头,嘴角抿笑。
“我把他治好后呢,他也不走,成天跟在我屁股后边,又是洗碗、又是扫地、又是铺床,嘿,我这次心软可没吃亏啊,可是捡到宝了啊!他还会酿青梅酒,特好喝;他还会做卤鸭脖、卤鸡爪……”小六说得激动,站起来一条腿搭在凳子上,双手击掌说:“嘿!十七卤的鸭脖、鸡爪那可是一绝!”
“……”刚才还说得激动的小六,此刻眼神幽幽地望向原处。
璟也不打扰他,只待他沉浸在自己的往事里。初听这个故事,他内心颇为触动,几百年来,他身在大氏族内,受各种礼仪规矩束缚,生意百年,虽他不喜商人唯利,尽量以情待人,但他亦做不到像玟小六这般倾力相待,更做不到他这般遨游天地任逍遥的状态,他对他生出了莫名的好感。
“嗨!你瞧我,又走神了!”小六赶紧倒酒,“来来来,咱喝一个,喝一个。”
“嗳,璟,你吃鸭脖吗?”小六冷不丁冒了一句。
璟听到这句话,一下子联想到鸭脖上面交缠的血管,如鲠在喉。
“不吃。”璟笑着摇摇头。
“不吃,也行,但你得学着做!”小六乘着酒劲说:“下次我的诊金就收你做的鸭脖、鸡爪。”说罢,小六又倒了一杯酒喝掉后。
“这有何难,你只管教,我必学有所成。”璟朝小六举杯,言语间尽是少年的意气风发。
“对了!还得要你亲自酿的青梅酒!”小六补充道。
“可不能拿别人酿的酒来糊弄我了,不是你酿的青梅酒,我再也不喝!”小六幽幽地说。
璟听着最后一句,甚是怪异,他怕是把我认作他说的十七了!
“后来呢?”
“后来啊!他被人暗杀,消失不见了……”说罢小六又起了一杯酒。
璟赶紧端起酒杯陪了一杯。
“好了,不说这些不开心的事情了!”小六的脸真是阴晴圆缺随意切换,刚还一脸悲伤,现下又换作一副洒脱不羁的模样。
“早就听闻青丘公子琴棋书画样样精通,琴技更是冠绝大荒,不知今日我是否有幸听得一曲?”
“这有何难?”璟摆手转身,青衣飘洒。“静夜!拿琴来!”
这一声呼喊,让小六一震。他声音浑厚有力,充满了男性的力量,这一点与喉咙受伤的璟不同,那时候的声音低沉磁性。
璟端坐于紫藤花树下,仅是那一坐,如谪仙下凡,气质出尘。他的手指如纤纤白玉削春葱,不是风流物不拈啊!歆长的手指轻拨琴弦,琴音如流水般悠扬动人,音符如白云般飘逸自在;一曲清音,如柳絮随风轻飞;一段情怀,似花瓣在指尖轻展。他神情投入,烛光在他白皙俊朗脸上的来回闪烁,他那长长的睫毛似在追逐烛光,不停跳动;那颗鼻尖痣像个调皮的精灵在光照下若隐若现;微翘的嘴唇随着琴音微微启合……
小六想起和璟在木樨园的日常,他弹琴,她啃鸭脖;他作画,她喝酒;他教她弹琴,她却愣是没学出一首好曲子……她想起她与他的合奏唱,于是她情不自禁地开了歌喉:
你若是风中莲
我愿做水上风
相见相思
你若是云中月
我愿做天上云
相恋相惜
你若是树上藤
我愿做山中树
相伴相依
纵然世间有悲欢
众然人生有聚散
但我心若磐石无转移
只愿与你
长相守
不分离
……
璟抚琴为小六伴奏。
曲意未消人不见,情深耕种无处落。
璟亦为小六和十七的爱情动容。
他的歌虽是男子向心爱女子的表白,他却唱得如女子般细腻、婉转。
曲罢,小六早已泪流满面,只见他背着身,头也不回地摆摆手,“困了,困了!”边说边走。
小六踉踉跄跄差点摔倒,璟施灵力才让他站直,随后他快步走到小六身侧,搀扶着他。
走到门口,小六转过身,手指着璟的鼻尖,醉醺醺地说道:“璟,你和十七长得一模一样,一模一样,你就是十七!”说罢,她捶了璟的胸膛一下,然后歪歪倒倒地进屋了,留下一脸不可置信的璟呆立原地。
“十七是男子?”璟思忖着,“他们莫不是断袖?”在大荒行走百年,他也算见过不少男子相互有意。
“莫不是他真容其实是女子?”璟想着小六今日的一些异常。
“十七竟和我生得一模一样?”世间真有长得一模一样的人?
本想解惑,谁知酒后更添疑惑……有意思!
不过他先前的疑惑也算是解了一半,小六之所以有那些奇怪的举动,想必就如他说,自己像十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