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17章诅咒
在鬼神的世界中,你灭我,我灭你是很正常的事情。尤其是在滞留人间的这些鬼神之间,弱肉强食四个字,就是他们生存的法则。
一个鬼物可以为了任何理由灭了另一个鬼物。
为了吞你,为了爽,为了发泄,为了看你不顺眼,甚至什么都不为……
但一个鬼物明明更强大却不灭另一个鬼物,反倒是肯定出于某个原因,不可能无缘无故。
就比如之前鬼蜮中的那些鬼,它们都是摄青的手下,所以不敢自相残杀。
巴扬神和苏乙非亲非故,苏乙的强大又让祂连反抗之心都生不出,祂担心苏乙灭掉祂,自然也是合情合理。
巴扬神最终还是按捺下惊惧和忐忑,选择配合苏乙,和苏乙在祂的庙祀之前,讲述起了关于诺伊和阿宁的故事。
“诺伊本来是我选中的第三代灵媒,但她为了逃避自己的责任,听信了恶魔的蛊惑,按照东洋邪法的记载,制造出了一头犬神,成为了那头犬神的灵媒。这样一来,她就不洁了,我只能选择了她的妹妹尼姆,作为我的灵媒。”巴扬神开门见山讲起了诺伊的故事。
之前说过,灵媒是祭灵在人间的代言人,相当于神的侍者,神的奴仆。
这不是什么好工作,因为一般来说,身为灵媒要终生不嫁不娶,敬神奉神,保持身心纯洁。所以但凡灵媒都要做好孤独终老的准备。
但为什么做灵媒的条件如此苛刻呢?只是作为祭灵的奴仆罢了,纯不纯洁有什么关系?我只要信仰够虔诚不就好了?
这其中当然是有原因的。因为如果你身心不纯洁,祭灵还怎么上你的身?
灵媒不光是侍奉祭灵的仆人,也是供祭灵在人间行走时的短暂容器。
祭灵静极思动时,就会利用灵媒的身体在人间走一走。当然,这时间不能太长,否则就会对灵媒的身体造成负担甚至伤害。而且一般祭灵借用灵媒的身体,都不会让灵媒本人知晓的。
除此之外,有时候给信徒做仪式驱魔,也是要祭灵亲力亲为的,把自身的力量,通过灵媒的身体传递到受治者身上。
灵媒之所以有个“媒”字,就是因为她是祭灵和信徒之间在人间的媒介。
所以对于祭灵来说,选择一个适合的灵媒是很重要的事情,事关重大。
灵媒不能三心二意,兼顾家庭,心系红尘,所以只能终身不嫁不娶,孑然一身。
灵媒要身心纯洁也就很好理解了——神随时会降临的身体,你敢用它干坏事儿?
正干什么事儿呢,神来了,你就说尴不尴尬?
你不尴尬神也尴尬,神不尴尬,你对象也尴尬,是继续还是停下?
当然,这是渎神之言,不能说,不能想,大逆不道……
“诺伊这个女人心术不正,为了逃避责任,她还故意用邪术害她的妹妹尼姆,让尼姆被邪崇侵害,想要让我关注她妹妹,从而放过正在自污的她。但她不知道的是,她做的一切都在我的注视下。当她做出亵渎之举的选择后,我就已经放弃了她。相比起自私愚蠢的她,尼姆的善良纯洁,才更显得珍贵。”
巴扬神追忆着道:“我选择了尼姆做灵媒后,就不再在诺伊身上投放太多关注了,因为我知道,她一定会为自己所做的事情付出代价。事实也的确如此,她知道自己不用成为我的灵媒后,就打算摆脱犬神。”
“信仰对这个女人来说就是一种工具,用过就可以丢掉。但犬神很难缠,不是随便就能丢掉的。她尝试了几次后不但没能成功,反而吃尽了苦头。她为了活下去甚至让尼姆来求我,只是我已经不愿再庇护她。”
“后来,诺伊嫁给了被诅咒的雅桑提亚家族,依然没能摆脱犬神。直到后来有一次她不知道从哪里求来的办法,开了狗肉馆,开始杀狗。”
“她每天都要按照特定的方式杀狗,烹制狗肉,终于让犬神厌弃,主动离开了她。诺伊惧怕犬神的报复,于是便去西方的教堂寻求庇护,教堂虽然接纳了她,但一个对信仰没有任何敬畏之心的人,又能得到什么庇护呢?”
“之后诺伊生下了一子一女……其实本该是一子两女,但她作孽太多,一个女儿没出生就折了。就算是生出来的一子一女,阿宁和阿克,也都因为她和她丈夫的家族诅咒,成为邪魔们的玩具。如果大神你也见过阿宁,就应该知道,阿宁的灵魂和肉身对外根本不设防,谁都可以上,想上就上,不会有任何阻碍。其实她的哥哥阿克也是一样。”
“在阿宁小的时候尼姆曾向我祈祷,希望等她老后,阿宁可以接替她,成为我新的灵媒,我没有给出回应,但其实如果有更好的选择,我绝不会选阿宁,她的存在本身就是不洁、邪恶的,就像她死去的哥哥一样。”
“不久前,诺伊的丈夫威洛死了,死于诅咒,他们雅桑提亚家族的所有血脉都不得好死,他们受到的诅咒怨念很大,哼,甚至连累了我……”
说到这里,巴扬神明显有些忿忿不平。
但祂还是说了下去:“威洛一死,阿宁就成了雅桑提亚家族仅存于世的血脉,所有的诅咒都落在了她的身上,如果没有意外,这个姑娘死定了。”
“尼姆多次向我求助,希望我能帮助她的侄女,但我也无能为力。我也被雅桑提亚家族的诅咒恶灵缠上了,它们贪婪地觊觎我的一切,它们想毁了我。我不能给尼姆回应,事情就一直到了现在。”
巴扬神最后看着苏乙道:“大神,这就是我所知关于阿宁和诺伊的一切,如果你要帮助阿宁,小心雅桑提亚家族的诅咒,小心雅桑提亚纺织厂里的邪魔们,它们都在那里,包括犬神。它们仇恨着雅桑提亚的血脉,仇恨着阿宁,它们绝不会放过她的。”
苏乙直到这时才开始问问题。
“雅桑提亚家族的诅咒是怎么回事?”苏乙问道。
“在我还活着的年代,这个家族是哲彭人的走狗,帮助哲彭人开血汗工厂,压榨欺压泰雅族的同胞。”巴扬神道,“那个年代,老雅桑提亚是个毫无人性的家伙,嗜杀成性,赛德克族的起义被镇压,就和他有很大关系。赛德克族有九百多族人因他而死,他们家族的诅咒,也和赛德克族有关。”
“老雅桑提亚后来被愤怒的工人用石头活活砸死,他的儿子用钱买通高官,继续延续家族,但不久就被车撞死了。威洛的父亲接手家族产业后,他们的生意逐渐没落,不得已下他便纵火烧了纺织厂,想要骗取保险金,却被识破,于是服毒自杀了。”
“威洛和诺伊的儿子死在了威洛的前面,是因为他被邪魔蛊惑,和阿宁兄妹乱纶,被发现后羞愧自尽了。到了威洛,那些邪魔已经迫不及待要收走他的灵魂,所以他也死了。现在这个家族只剩下诺伊和阿宁母女两人了。”
苏乙若有所思点点头。
赛德克族的起义他有所了解,是湾湾少有的抗日起义事件,也叫雾社起义,过程十分惨烈。
那看来这个雅桑提亚家族被诅咒也是活该,汉奸就应该断子绝孙。
不过阿宁是女人,可以不姓雅桑提亚,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嘛。
严格来讲,这个家族已经断子绝孙了。
“雅桑提雅纺织厂的邪魔很多吗?很厉害吗?”苏乙又问道。
“刚才那个缠着我的邪魔叫屠夫,生前是杀鱼的。它只是雅桑提雅纺织厂中的一个而已。”巴扬神道,“那个工厂积累了太多的怨气,所有的神都不敢踏足那片污秽的地方,那里有成千上万邪魔,谁也不知道里面有什么厉害角色,凡是敢去的,都会沉沦在那里。”
“那个屠夫纠缠你多久了?”苏乙问道。
“从尼姆想要让阿宁做我的灵媒之后。”巴扬神道,“那些邪魔们就派出了屠夫来和我争斗,但这只是个诱因,我的信徒越来越少,已经越来越虚弱了,它们觊觎我的一切,想要吞了我。其实不止是我,这些年来,很多神都被它们吞了。我们这些虚弱的香火神对它们来说就像是美味的糕点。”
“要不是它们不能轻易爬出那个污秽之地,只怕这个镇子没有神能存续下去。”
“那个纺织厂,已经成了一个鬼蜮?”苏乙听出了巴扬神的言外之意。
“是的。”巴扬神道,“那里已经自成一界了。”
又是一个鬼蜮!
苏乙都有些震惊,鬼蜮可不容易形成,自古到今形成的鬼蜮都屈指可数,但他已经接触到第二个了。
同时,苏乙也一收之前略显松弛的心态,变得谨慎起来。
但凡鬼蜮,必然有主。
但凡是能成为鬼域之主的角色,绝不好对付!
苏乙现在能震慑群鬼,连巴扬神都对他忌惮不已,不是因为苏乙的实力真的强到可以一手捏死巴扬神的地步,而是苏乙身上的摄青气息。
真打起来,苏乙当然有信心赢,但绝不至于是单方面碾压的局面。作为祭灵,巴扬神肯定还是有一定手段的。
看来这雅桑提亚纺织厂,也许真的是个龙潭虎穴。
“有件事情,我需要你的帮助。”苏乙对巴扬神道,“我想请你的灵媒联系阿宁母女,让她们赶回这里。”
就算苏乙再艺高人胆大,他也不想什么都不了解就直接莽到雅桑提亚纺织厂里去。
他还是习惯谋定而后动。
所以他需要阿宁这个诱饵。
巴扬神对苏乙的要求当然没有不满足的。
“好,我这就给尼姆下神启。”巴扬神道,“诺伊曾经也差点成为我的灵媒,她的身上有我的神印,让我来看看,她在……”
巴扬神一边说着,一边做出奇怪手势掐诀。
苏乙虽然不认识这诀印,但也知道巴扬神似乎是想要定位诺伊,或者说共享诺伊的视界。
其实祭灵说白了就是自封为神的鬼修罢了,修的是香火一道。在内地一通横扫牛鬼蛇神,捣毁了大批淫祠邪神后,它们的生存空间就只能往外迁徙到东南亚这一代。
到了科技信息极度发达的现代,民智大开,年青一代连大宗教都不信,何况是他们这些不知来头的小神小庙?
这些祭灵的处境就变得愈发艰难了,很多祭灵已经面临香火绝断的危机了。
这其中,只怕也要包括巴扬神。
巴扬神通过术法查探诺伊的现状,但却默然半响。
突然祂看向苏乙开口道:“黄先生刚才说过,你名讳是黄火土?”
“没错。”苏乙点头。
巴扬神又沉默片刻,面色多少有些古怪。
祂默默松开诀印,微微沉吟后道:“诺伊……想要把你当成阿宁的替身,献祭出去。”
苏乙愣了半天没反应过来。
“你是说,诺伊要把我献祭给纠缠阿宁的那些邪神?”苏乙又确认一遍。
巴扬神点点头。
苏乙有种极度荒谬的感觉。
这件事听着就透着种极度不靠谱的意味,它是怎么冒出来的?
巴扬神突然双手连连掐诀,指尖凝聚出一枚乳白色凝珠来。
祂将珠子捧到苏乙面前,道:“这是我刚才看到的,大神请一观。”
苏乙能看出这珠子是一枚很纯净的精神力所组成的。从巴扬神的话里他大概听出了这珠子的用途。
一时竟啧啧称奇。
他捻起珠子,触感就像是握着一个水球。
“怎么用?”他也不怕露怯,直接开口问道。
“吞下去即可。”巴扬神道。
苏乙看了他一眼,二话不说将珠子扔进嘴里。
他不认为巴扬神有什么理由害他,所以还是比较放心的。
珠子入口即化,下一秒,眼前斗转星移,他突然出现在一个昏暗、破旧的房间里,空气中弥漫着一股酸臭的味道。
这是幻境!
苏乙立刻意识到自己被拉入了一个精神幻境。
这幻境并不高明,只要他想,他可以立刻摆脱,但没这个必要。
他的注意力很快放在眼前发生的一场对话上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