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执刃之位
长老院门前的小路很长,青石板泛着幽光,蜿蜒而去,曲径通幽。天空的月亮早已隐藏起来,一道道闪电照亮着大地。
两排守卫齐齐站在通往议事厅的道路上,闪电照在他们脸上忽明忽暗。
一行人每路过一个队伍,守卫们都齐齐行礼。
宫子羽表现的很诧异:“今天这是怎么了?平日也不见对我这么恭敬。”
宫远徵嗤笑:“有没有可能,他们只是在对我行礼。”
宫子羽一噎,不理他,快步往前走去 。
兰鸢在后面偷偷的跟宫远徵吐槽:“他平时是多不受侍卫们待见。”
宫远徵没忍住笑出了声,但是立马收住了,因为眼前的一幕…
大开着的议事厅的大门内,上首端坐着花,雪,月三位长老。
他们身若苍松,面色沉重,目光严肃,宫尚角站在正下首,刀刻般的下颌,眼神中有少有的沉重。
他眼眶微红,气息微乱。
“见过三位长老……”
这是宫远徵和宫子羽第一次如此同步。
雪长老倏忽起身,没有多余的话语,只朗声宣布——
一刀闪电劈下,将雪长老的声音掩盖,像兰鸢这样的“普通人”一时听不见雪长老说什么。
天空的乌云似乎憋不住了一般,倾盆大雨陡然落下,冲刷着旧尘山谷的一草一木,似乎要将所有的污秽肮脏都冲刷干净。
让那些躲在黑暗中的野兽偃旗息鼓,乖乖的躲回山洞里。
最后听到宫尚角的名字,兰鸢的心终于落了下来,抬头看了看天道的无能狂怒。
宫尚角抬眸看向宫子羽,第一次,他的眼神中产生了不忍。
宫子羽在听到第一句的时候,后面的话就已经什么都听不见了,他脸色巨变,本来嬉笑的脸上,血色尽退……
老执刃和少主,死了!
兰鸢看着陷入沉重悲伤中的宫子羽,他似乎快要被压垮了,兰鸢感受到了他的破碎感,似乎轻轻一碰他就要碎了。
宫远徵发现兰鸢的目光被宫子羽吸引,拉了兰鸢一下,意思很明显,不要看他看我!
“什么是缺席继承呀?”兰鸢好奇的小声询。
“缺席继承是宫门的一条家规,执刃离世,由继承人当即继任执刃,若第一顺位继承人缺席,则依次顺延,因为宫门不可一日无主。”宫远徵语气有些沉重。今天下午还活生生调笑自己的人 ,怎么就没了。
他的直觉告诉他,这里面绝对有诈。
宫尚角和长老们进了密室。
宫远徵有很多疑问想问兰鸢,比如为何兰鸢会突然让自己拦下哥哥,一旦哥哥出了宫门,那么缺位继承的人选便只有。
宫远徵看向一脸悲痛欲绝的宫子羽。虽然他现在为他感到悲痛,但是宫子羽,绝对不够格当执刃。
宫远徵的嘴唇动了动,似是要说什么。兰鸢摇了摇头。
这时,殿外传来声响,侍卫长走了进来。“报告长老,在兰芷鸢的房间搜到了宫门的地形图,兰芷鸢现在不在房间且下落不…”
声音戛然而止,他拔刀,对着宫远徵旁边的兰鸢。
兰鸢不明所以,怎么了?这么凶猛!!
宫远徵下意识将兰鸢护到身后。
“徵公子,请你让开,兰姑娘现在有很大嫌疑是刺客。”
“那是我给她的地图,你有什么疑问吗?”宫远徵示意他看地图左下角的标记。
一个暗纹徵字,跃然于纸上。
说起刺客,宫子羽回过神来。他目光凶狠的看向宫远徵,宫尚角连夜要离开宫门,宫远徵去阻拦,他父兄的死和他们脱不了干系。
宫子羽看向宫远徵,似乎他就是他的杀父仇人一般,宫远徵也不怕他,回他一个挑衅的眼神,现在是他哥哥继任执刃,他哥哥一定会守护好宫门,你个废物看什么看。
气氛变的凝滞了起来。
房门终于打开,宫尚角的面色前所未有的苍白,带着虚弱,削弱了那一身的盛气凌人,但又似乎蜕变了什么。
“立刻将新执刃继人的消息,昭告江湖。”月长老将手中的卷轴分给侍卫。
侍卫众人领命:“是!”
暗夜中,马蹄声响起,只见七匹快马飞骑出了旧尘山谷,扬起一片尘埃。
大雨来的急,去的也快,似乎真的只是为了冲刷尘埃。
乌云散去,月光洒落,天地一片银白。
夜色如结了冰一般,天边的闪电似乎在昭示着,旧尘山谷的天,变了。
但只有兰鸢知道,天边的闪电是天道对她的无能狂怒,她再多管闲事,就别怪它不客气了。
“宫子羽,以后羽宫就交给你了,你便是羽宫新任的宫主了,以后切不可再贪玩了。”月长老对宫子羽语重心长的说道。
宫子羽像是失了魂一般,如牵线木偶般跟着人回了羽宫。
宫远徵问向仵作和医师:“到底是怎么回事。”
仵作和医师都是徵宫的人,刚刚经历那些事情还有些颤抖,跪下回道:“回宫主,我们到时,老执刃和少主,就已经药石无救了,死于,中毒。”
一句话震的宫远徵脸色有些挂不住了,中毒?吃了百草萃,怎么会中毒?
宫远徵细细的询问了来龙去脉,确认老执刃的确是中毒死的,宫远徵拉着兰鸢便往羽宫这边赶来。
宫远徵跑进灵堂,看到了棺材和尸体,一时间愣住了。
羽宫的正厅已经被仆人布置成了灵堂,香火缭绕,中间躺着的是老执刃和少主。
宫子羽本来安安静静地跪着,看见他进门,他起身一把抓住宫远徵的衣领。
“宫门嫡亲一直服用徵宫研制的百草萃,本来应该百毒不侵,为何我父兄会中毒而亡,你们徵宫不应该给个解释吗?”
花长老很快呵斥住他:“快住手!老执刃灵前,不得放肆。”
宫远徵甩开他的手,整理了一下领子,拍了拍上面不存在的灰,冷冷地看着宫子羽。
这件事虽是徵宫的失职,但还轮不到他对自己大呼小叫。
兰鸢跟在后面跑的气喘吁吁,看到殿中剑拔弩张的一幕,有些头疼。
宫子羽和宫远徵本来就不对付,现在肯定是恨上宫远徵了,这既定的结局改不了吗?
兰鸢顶着天边越来越粗的闪电和雷声站到宫远徵面前:“羽公子你冷静一点,百草萃虽然是徵宫制作的,但是徵宫也不能每天盯着人服用百草萃,若是百草萃有问题,这谷中的毒瘴早将宫门人毒了个七七八八了。”话糙理不糙,兰鸢的话让宫子羽冷静了下来。
背过头去,不去看宫远徵。
宫尚角这时候也来到了羽宫,他唇色苍白,额头上沁着汗水。
宫远徵担心的看着宫尚角。宫尚角回了一个安心的眼神,便去给宫唤羽上香。
“你走开,你不配在这里。”宫子羽像是只发疯的小狗,无处发泄。“今夜你鬼鬼祟祟的要离开宫门,我父兄便死了,你就没什么好说的吗?还在这里假惺惺的上香。”
“子羽,不可对执刃无理。”月长老的声音带着威严。
宫子羽退后了半步:“执刃?他配吗?我父兄惨死,你们让一个凶手当执刃?”
宫远徵见到宫子羽说自己哥哥,一个没忍住冲了上去,对着宫子羽就是一拳:“你别在这里血口喷人,无凭无据空口白牙就能定人罪行,老执刃就是这么教你的吗?”
宫子羽被触动了神经,冲上去就要和宫远徵打。宫远徵也不落后,两个将要扭打到一起的时候。宫尚角上前将他们拉开。
“啪~”
的一声给了宫远徵一巴掌,打的宫远徵的头歪了过去,宫远徵双眸通红的看着宫尚角,眼中满是委屈。
兰鸢心疼了,自家小狗,怎么能被别人打,就算是哥哥也不行。
她轻轻抚上宫远徵的背,拍了拍,像是哄孩子一般。
宫尚角打完宫远徵,便走向宫子羽,扬起的手顿了一下,重重的打下去。
宫子羽被打懵了:“你凭什么打我?”
“就凭我是执刃!”
宫子羽还要再说什么。
便见花长老提高了音量,脸上已经有了怒意:“够了!老执刃和少主尸骨未寒,你们难道就要兄弟阋墙了吗?现在要做的是尽快稳定宫门秩序,而不是在这里互相猜疑,自乱阵脚!”
此言一出,宫子羽也被镇住了,他跪倒在灵堂前,泣不成声。
有一瞬间,宫远徵看到了十年前的自己,那年的徵宫,和现在的场景一模一样。
小小的自己跪在灵堂中间。
无人爱我。
兰鸢感受到了宫远徵伤心的情绪,拉了拉他的手,要将他带走。
宫远徵和兰鸢刚走到门口。
“慢着。”
宫尚角站了起来。
“到现在为止,我还没问,兰姑娘,为何一直在此。”
宫远徵往前站了一步:“是我带她来的。现在宫门混乱,她贸然走动,怕有生命危险。”
宫尚角看了看宫远徵,没再说话,向长老告退后,便走出了羽宫。
“还不跟上。”
宫远徵和兰鸢跟了上去。
这个重要的节点被改变,兰鸢不知道这是对的还是错的,对宫子羽和云为衫的姻缘有没有影响。
但是,兰鸢看着前方少年的背影。
毕竟,他哥哥当执刃,是他一直想要的,不是吗?
兰鸢目光温柔的看着走在宫尚角身后的少年,宫远徵回头,眸中带着星光:“怎么了?快跟上。”兰鸢怔了怔,微笑着摇了摇头,跟了上去。
宫尚角看了一眼身后的兰鸢,对宫远徵道:“你就这么相信她?”
宫远徵点了点头,宫尚角叹了口气,有些无奈。
“这次的事情有蹊跷,回去好好查查你的徵宫,这次宫子羽也没冤枉了你,问题确实出在百草萃。”
“还有,今日为何拦我,还带着她?”
宫尚角瞥了一眼兰鸢,不言而喻。
“哥哥,我今天心神不定,兰姑娘又过来跟我说看到你要出谷,我一时心急,便拉着兰姑娘一起来了。”
宫远徵看着兰鸢给他使眼色,便没有把是兰鸢让他去拦住宫尚角的话说出来。
兰鸢松了口气。
但宫尚角却不打算放过她:“哦?出山谷的路好似不经过女客院落吧,兰姑娘要是好好待在女客院落里,怎么会发现我要出山谷呢?”
目光如鹰般看向兰鸢。
兰鸢无语,这个,该怎么说呢?
正当兰鸢准备编故事的时候,宫远徵开口道:“哥,我们回角宫再说吧。”
宫门四处都挂着白绸,连角宫都不例外。
寂静的角宫,水滴嘀嗒嘀嗒的作响。
正厅有一片水池,倒映着几人的影子。
“你是说,她是你养的那朵鸢尾花?”
宫尚角声音中带着吃惊,但是面色依旧不改。他甚至觉得他弟弟在跟他开玩笑。
“是的,真正的兰芷鸢已经被我送出宫门了,兰鸢,是我养的那盆鸢尾花化形。”
“胡闹!私自送走新娘,你可知会受什么惩罚?”
宫尚角有点恨铁不成钢。
但是又看向兰鸢:“你说你是花,变一个我看看。”
兰鸢:“……”
宫远徵:“……”
您多冒昧呀。
最后在宫远徵期待的目光下,兰鸢变成了鸢尾花。
然后又快速的变回来了。
宫远徵一脸紧张的看向宫尚角,害怕他哥哥把小鸢尾花当做妖怪烧死了。
宫尚角:“……”宫远徵的目光快把他烧穿了。
“既然你是花精,你有什么作用吗?”宫尚角品了一口茶。
兰鸢憋住想冲上去打他的冲动,嘿嘿一笑:“算命算吗?”
还是自家远徵弟弟可爱,宫尚角你注孤生。
“所以,让远徵拦住我,也是你算的。”
“天机不可泄露。”兰鸢一脸得道高人的样子。
宫尚角嗤笑一声:“不管你是什么,若是对宫门不利,别怪我手下不留情。”
“既然会算,能算出老执刃是怎么死的吗?”
“天机不可泄露。”兰鸢依旧装模做样,看向宫远徵对他眨眨眼睛。
宫远徵无奈:“你若是能说,告诉哥哥吧,若是不能说的话,你就摇摇头。”
兰鸢果断摇头。
笑话,改变个节点可能是个小事,但是若是把贯穿整个故事的真相给说出去,这个世界就完了。
宫尚角看兰鸢真的有难言之隐,便不再问了。
“身份之事我会给你处理干净,以后无论谁问起,你都是姑苏兰氏大小姐,兰芷鸢,知道了吗?”
“知道了。”兰鸢很惊喜。不是不相信宫远徵,只是宫尚角出手,那必定万无一失。
宫远徵看着兰鸢被自家哥哥一句话就变得那么开心,心里酸酸的,但那是自己哥哥呀,两个都是自己最喜欢的人(花)了。
“哥,时间不早,一会就要天亮了,我先送她回女客院落,你休息一会。”
宫远徵逃也似的拉着兰鸢离开了角宫,连轻功都没用
出了角宫,宫远徵气喘吁吁的看着气喘吁吁的兰鸢。
两人相视一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