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有样学样顾柒跑进去后,那榻卧上的少年一动不动,陷入昏迷,床尾还放着侍女没来得及收走的盆,不知道全是血还是被血染红的水。
少年的眉眼依旧微微皱起,她还是第一次见他没戴着抹额的样子,五官精致得比娃娃还好看。
宫远徵的额头和脖颈因为伤口的痛苦而冒着细汗,顾柒拿起一旁的手帕想帮他细数擦干,才碰到他的下颚,少年却突然苏醒,迅速擒住她的手腕,力度很大,紧得顾柒不禁嘶了一声。
她想挣开,却被抓得更紧,少年的眼中充满警惕和戒备,这一刻儿,顾柒看出了宫远徵眼里的不信任。
“我只是想照顾你一下”顾柒柔声细语的解释道。
宫远徵上下扫了她一眼,像是在确定她身上是否带着其他东西,收回目光,神色疲惫的阖上。
顾柒这会儿走也不是,不走也不是,有些不知所措。
半晌儿,宫远徵不见身旁的人有所动静,苍白的唇轻声开口:“不是说要照顾我吗?”
顾柒一惊,应了声是。
少年双目紧闭,向着她这边的方向微微动了动,明亮的烛光他纯白的脸上,不知是不是顾柒的错觉,她好像看见宫远徵脸上露出了点平时从骨子里自带的傲娇。
顾柒安静的帮他把汗渍擦干,每当她的手不小心划过他的肌肤后快速收回,她呼吸都变得细微了起来,观察少年的脸色,好在没什么异常,否则她真怕他一生气,把自己丢出去了。
宫远徵自然也感受到了那转瞬即逝的触碰,是一种新的,从未感觉到过的情绪,闭着眼,感官也被放大,他放在腹部上的手不由的捏紧衣料。
想让她碰却又不想让她碰的念头在脑子里来回折腾,宫远徵很想睁眼看看她现在的模样,会是什么样子的呢,也像哥哥一样担心、心疼他吗?
她的模样不断的出现在宫远徵的脑海中,之后安然入睡,连她什么时候回去了都不知道。
日有所思,夜有所梦,那晚宫远徵当真梦到了顾柒,梦到顾柒是无峰的细作,身份暴露后,被关押在牢狱中受尽折磨,被哥哥灌入自己制作的毒药,药性发作而死,等他赶来已经为时已晚,梦中的他因为此事同哥哥大打出手,在狱中抱着她那没有温度的身体痛苦欲绝。
白日醒来,宫远徵的眼尾滑落一滴泪,他抬手抹掉,梦中的场景过于真实,他莞尔嗤笑了一声,不屑一顾。
不过,顾柒的身份还未查明,宫远徵仍然有些存疑。
他本来是想去吩咐下面的人加快动作查实,却走到了顾柒的屋子。
宫远徵啧了一声,她又没关窗,这吹一晚又得费掉不少药材。
他轻声进去把窗户放下,转身看到床榻上的少女依然安稳睡着,手露在外面,白净的小脸像是没了生气一般。
宫远徵不禁蹙眉,汲步过去,脑海浮现她躺在自己怀里的场景,中邪了一般竟弯腰伸手慢慢靠近那细节分明的小手。
触碰到的那一刻儿,梦境与现实交织,分不清虚伪,宫远徵肉眼可见的慌了,“顾柒!顾柒!”
“嗯?公子,怎么了”顾柒被他晃醒,声音还带着娇黏,像撒娇。
宫远徵松了一口气,语气有些重,苛责道:“昨夜为何不关窗?为什么不把手盖好!”
顾柒没睡够就被他弄醒都没生气,他却发起了火,少女一脸茫然的反应他说的话,良久,才轻轻啊了一声,天真的回道:“我忘了,手是它自己睡着睡着跑出来的”
看着她这副无辜的模样,宫远徵欲言又止,他不想听她反驳,命令似的说:“去!到炉子旁边坐着,把手烤热!”
“嗯?喔好的”顾柒乖乖点头。
少女的身子从床榻的被褥中出来,只穿了乳白色的薄衣,低头穿好鞋就要往炉子那去,宫远徵无声的将人一把扯了回来,抬手把昨夜侍女送来的大氅给她披上,然后视线和下巴同时往炉子方向抬了抬,“去。”
少女双手搓了搓,伸到炉子旁边,炉中的炭火烧了一夜依然旺盛。
“公子,可是我的手本来就是冷的,烤了一会儿是会热,但是一离开就马上变冷了,我的体质偏寒”
宫远徵也坐了下来,对上顾柒的眼神,勾唇漪笑,暗藏深意,“那便想办法让它一直热着!”
“……”
顾柒抿了抿嘴,有样学样,“公子,你的身体还没好,也不要乱跑”
宫远徵挑了眉眼,“你管我?”随即一声哼笑。
“不是,我只是……”
“行了,好生待着”宫远徵不以为然的打断她的话,起身时还顺带威胁道,“别!乱!跑!”
顾柒不满的呶呶嘴,不让我管你,你倒是也别管着我呀!
一连两日,宫远徵也不知道在忙些什么,人影都没见着。
大约是心情好,这天出门才想起徵宫还有顾柒这一号人物,便走到了顾柒的屋子,房中,小姑娘跪坐在榻椅上煮茶,那茶香大老远宫远徵便闻到了。
却还是明知故问,“在干什么?”
“煮茶呀”顾柒头也没抬的回道。
宫远徵暇笑,逗她,“今天胆子这么大,人都不叫了?”
前些天顾柒身子没好透,人在屋檐下不得低头,现在已经恢复了,加上她潜意识里已经相信宫远徵了,便没了规矩,那副随意的模样也不收着了。
宫远徵之前也挺纳闷,刚遇到那会像只张牙舞爪的小猫,带回来之后怎么比兔子还温顺了?现在瞧见她这样,心里舒畅了不少。
顾柒仍然低头认真煮茶,随口一喊,“公子好”
宫远徵嗤笑一声,正准备过去,小姑娘突然噌的一下起来,再扑通一声跪下,表情诚恳,“我错了公子,你别过来,别给我下毒”
“……”
顾柒胆子还挺大,在他即将靠近的那会,突然想起这两天侍女跟她说过,宫远徵是一个擅毒的天才。
幡然醒悟后悔自己刚才的无理,怕他过来后,在她不知道的情况下下个毒,那可真就死不瞑目了!
宫远徵有些无语,“你也值得我下毒?”
“当…当然不是”顾柒看他并没有计较的想法,正准备起来,少年渗人般的说道,“让你起来了吗?”
顾柒噗通又跪下了。
宫远徵坐在茶桌处,顾柒换了个方向朝着他跪着。
少年敛笑,“这么乖?这两天竟也没有乱跑”
宫远徵自然是派有人盯着她的,顾柒的身份早已查明,没有什么异常,她说得也属实,不过后面出了些事情,他有所顾虑,又吩咐人查得再细些。
“公子说的,不让乱跑”其实是顾柒在徵宫能逛的都逛完了,这才安安分分的待着。
宫远徵骨节分明修长的手在桌上有一搭没一搭的敲着,最后,喝了口杯子里的水,将杯子放下才悠悠的说:“起来吧”
起身走到顾柒旁边,垂眸道:“以后不要随随便便给人跪下”
顾柒一路逃亡,遇到能用服软解决的她便毫不犹豫的跪下,为了保命,也给人磕过头。
起初她还会反抗,身手也不错,能把人打个半死。
后来,她无意间遇上了一个老婆婆,给她提供过些许庇护,老人家说命不好,丈夫死得早,儿子为了饱饭早出晚归,经常弄得一身伤。
傍晚,她听见开门的声音,起身查探,几人鬼鬼祟祟的拖着一个男子丢到了老婆婆的房门口,没一会儿,老婆婆出来看见,便痛哭起来。
顾柒走近,发现是那天被她打伤的坏人,人还没死,只是伤得太重,那伙人治疗起来麻烦,便把人丢回来,任其自生自灭。
她深思许久,第二天一大早,去了附近天遂山,听闻山上有一味极其昂贵的药材,顾柒二话不说,便要去采,等她把药拿去药店换了钱,请了大夫过去,老人家的儿子已经咽气了。
她思绪万般交错,麻木,无力,愧疚。
人活一世,好像好坏不由自己决定。
临走前,把剩余的钱都放在了老人的床褥上。
自那以后,她遇到危险只求自保,不再狠力伤人。
宫远徵到门口后有想起什么,转头扫了那木纳的身影一眼,“晚些时候煮好了给我端过来,我在哥哥那等你,记住,我不喝凉了的茶”
顾柒的思绪被他拉回,忙应道:“好”
茶煮好后,倒进茶盏,顾柒寻思着怎么给它保温,视线在屋里扫了一圈,目光停在了前两天宫远徵让人送来的暖手袋子,找侍女问了角宫去路线,便端起东西走了。
她不是路痴,顺着侍女说的路,没多久便到了角宫,只是在门外被侍卫拦了下来,“姑娘是哪个宫的?怎么从来没有见过你?”
“我是徵宫的,来找徵公子”
侍卫可疑的上下打量了她一会儿,他不是傻子,早就听闻徵宫来了个女子,徵公子捧在心尖上。
他和气一笑,“姑娘还请在一旁稍等,徵公子和角公子在说正事”
顾柒点点头,站到边上等着。
里面的谈话一字不漏的被她听到了,顾柒心头一紧,心中听到他的评价不免伤神,她为何会在意他的看法。
“姑娘可以进去了”
“谢谢”
“怎么才来,慢死了”宫远徵看见她,毫不客气的怼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