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不能射了！冰龙彻底放弃了战斗。
就算无法飞行，但决意离开的时候谁也没办法阻拦它，巨大的身躯像是清雪机一样在林间推进，很快就消失了身形，雪地里留下被炮弹一路轰过般的痕迹，隐约能看到冰龙受伤加剧的翅膀滴落的血凝结成的龙血晶。
有人跪在凝成血晶般的那块红色，挖下来小口小口地品尝。
有种说法龙血大补什么的。
更多的人则是抬起头来看向洛娅。
没有什么声音，但沉默之中却藏着非常清晰的台词：
瞧瞧你都做了什么。
废物东西。
这堪称是博洛尼亚最盛大的一次讨伐战，所有的精英探索者齐聚于此，这些精锐只为了为洛娅创造那么一个时机而冒着暴毙的风险与巨龙近距离搏杀。
那么多的付出，却只得到了那么几块龙血晶，这样的结局谁也接受不了。
最重要的一点是，答卷太过于糟糕了，但凡给点作用他们也不会怪罪洛娅，毕竟对手是龙，但那种顽童射蜂窝般的攻击，精灵小姐你认真的吗。
迎着那些人的视线，尤其是她看到了自己现在的探索者小队队长的视线，充满了质疑和不满，洛娅不由得心中满是委屈。
她不知道该说什么，该怎么解释，就只能默默一个人委屈。
这种委屈，也就她刚刚成为探索者那会儿才受过。
而又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公会里的大家变得友好耐心说话又好听的呢...
是...她拿到那把最后的轻语的时候。
都怪雷野，如果他修好了自己的武器，哪里还会出这样的状况。
自以为捋清了缘由的洛娅更委屈了。
“要追吗？”剑侍喘着粗气，卸掉了破损的肩甲，看向一旁的阿尔德。
阿尔德环顾四周，看着最开始那些被冻成冰块的人，看着被箭矢扎进小腿的人，甚至还有弄丢了武器的人，不由得深沉地叹息。
眼见着阿尔德叹气的某个倒霉蛋看了看自己空空如也的双手，又看了看不像是要把武器还回来的勇者克劳，急切地想要解释些什么又不敢吱声的样子。
“这样去追只是让大家一个个去送死，回去吧，路上让大家互相照顾一下，刺客们留下来，试着跟踪一下冰龙的位置，但别靠得太近。”
终于，阿尔德发出了指令。
“我明白了。”
战斗过后就是寒冷，仿佛冰龙的余威还渗在空气之中。
阿尔德裹紧了披肩，安排着伤员们折返。
——探索者公会——
这里清出了一个区域给大家休息，另外额外又请来几位教堂小牧师进行恢复。
原本以为伤得最严重的几个人是被冻在冰里的那些，但在火系魔法师慢火烘烤的帮助下，一个个解封之后马上又能活蹦乱跳，用亲身经历过的紫毛小牧师芙瑞雅的话来说，就像是突然睡了一觉醒来神清气爽。
这些人反而伤得最轻。
软冰魔法。
花费的魔力更多，造成的伤害却更少，纯粹的控制系技能。
很快探索者公会多了一道甜点叫做龙息刨冰，很遗憾现在探索者们一个个冷到打颤，所以并不卖座。
某位来自于希尔流斯的探索者偷偷对食堂窗口的店员耳语了几句。
于是龙息刨冰改名为美少女龙娘口爆汁香香儒儒冰，并迅速大卖。
受到轻伤的是那些冲到最前线搏斗的战斗人员。
虽然都受了伤，但每个人都一副非常高兴的样子。
他们的伤大多是被冰龙踢打或者是碰撞而造成的，和这种近百吨重的庞然大物作战而只受到轻伤只能说真是奇迹。
通常来说，和这种级别或者在弱三两个级别的魔物作战，能回来的人不用救，回来的人救不了，或者没有人回来。
而现在每个人都在，大家互相庆幸又抱怨，不吝啬地点上一份豪华午餐肉。
受伤最严重的是某个刚刚成为A级探索者的叫做安布罗斯的年轻人，他大呼自己遭受到了背后的偷袭。
是箭伤，原本箭伤对于一个探索者而言不是什么难以忍受的疼痛，但那支铁箭头的箭矢恰巧穿透了安布罗斯的脚筋，以至于他一路哀嚎着被人抬了回来。
即使在接受治疗的现在，安布罗斯也在嚎叫个不停。
直到某位热心的探索者捡起一块砖头对他使用了昏睡魔法，这才让他安静下来。
几位牧师小姐姐正在对他进行治疗。
总而言之，无人阵亡，可喜可贺。
没有人死去，也就没有必要为谁哀悼，探索者公会的气氛渐渐活络了起来，开始有了酒与肉的气息。
洛娅这一桌也上了酒肉，但气氛并不活络。
讨伐队的分组是临时分组，否则丝凯菈那样的独狼几乎不会和洛娅产生交集，事实上过程之中两个人也几乎没产生什么友好的对话，在讨伐队解散之后，她马上就消失在了洛娅的视野。
现在这支小队才是洛娅在探索者公会所在的队伍，由战士、魔法师、剑士、弓箭手和牧师组成的五人完美小队。
除了最近加入的新人小牧师，其余的四位都是A级，所以这支队伍在探索者公会之中很有威望，算得上是精锐中的的精锐，只要有一人登顶S级，这支小队也将跻身顶流。
而现在，这支队伍被无形地孤立了。
雪一直下。
气氛不算融洽。
洛娅微微夹着双腿，搓着两只小手，神情沮丧。
从刚才开始，洛娅一直没有早收到一句责骂。
但如果是挨了一顿臭骂还好。
队伍里的其他成员的态度和其他人的态度大差不差，蕴着怒意却不说，像是悬在头上的三个便秘的钢门，反倒是让洛娅更难受了。
之所以说是三个，是因为小牧师芙瑞雅正在满头大汗地治疗安布罗斯的脚筋。
“好啦好啦，我请客...”
良久的沉默之后洛娅终于绷不住了，难得地服了个软。
说起来她偶尔也会有对雷野服软的时候，因为雷野几乎不去城区，倒是洛娅能够跟着洛琳在城区逛一逛，她每次从城区带回来新鲜玩意或者小吃的时候雷野都会显得蛮高兴的样子，前些天弄坏了他东西的事情也就不在意了。
“洛娅，我们需要谈一谈...”
但这一手在这里似乎并没有什么作用。
队长艾纳是个体型壮阔的糙汉，使得一手好刀，将某个同样身材健硕的女刀客视作自己最为强劲的对手，直到某一天对方不知道从哪里搞来一把暝杀炎魔刀...
从那之后艾纳就不再那么豪放，倒像是个总一脸哀愁的中年汉子，最大的愿望就是把自己的火杀小队给经营好。
之所以叫做火杀小队，是因为这个队伍最初的成员就是他这位擅用火刀的战士和一位火系魔法师。
二人因火结缘。
而这位带着宽大圆顶帽身穿黑色长袍的干瘦女孩就没有他那么温和了，此间她一直在斜眼瞥着洛娅，听到洛娅和艾纳开口，突然小手一指。
“你麻了个****....”
鸟语花香来不及倾吐，她的脑袋被艾纳按在桌面，发出咚的一声。
“像这种大型讨伐，是不可能把过错堆在某个人身上的，每个人都有失误的时候，你不用有太大压力。”
艾纳以敦实温厚的声音说着，突然话锋一转，“不过我想说的是明天的我们自己的任务，对方是雪巨魔，你的任务一如既往，是毁掉它的‘眼’，能做到吗？”
“当然没问题啊。”洛娅强撑着摆出一副淡定的样子。
“那就好，在今天之前，你几乎没有过大的失误，我相信你，明天还是在这里集合。”艾纳点点头。
沉默，进食。
洛娅微微垂着头，心里面很不是滋味。
到最后还是没有被责骂，但所有人对她的态度完全变了。
可以想象，如果今天顺利讨伐了冰龙的话，那么此刻她将会成为晚上在公会总部的庆功宴的主角。
而此刻，其他的探索者不再过来笑嘻嘻地打招呼，甚至有意避开似的。
自己的队友们，也仿佛与自己之间隔了一层可悲的厚壁障。
如果自己现在在雷野家里呢？
野哥他看到沮丧的自己，绝对什么也不会过问，甚至不会去考虑到底是谁的过错，他马上会做的事情是做一大桌好吃的，美味的食物迅速杀死了自己的坏心情，然后野哥就会拉着自己坐上沙发用幻景水晶看有趣的东西。
好想吃野哥的饭...
这个念头只是一闪而过。
怨恼便再度涌上心头。
没错，说到底还是雷野的问题。
如果他不闹小孩子脾气，不给她修复武器的话，也不会发生这种事情，让冰龙逃走，给公会里的大家添麻烦，还害她遭受白眼。
他的幼稚占用了多少公共资源？
...
隔天，平原。
大雪覆盖在平原之上，像是一片连绵的棉花地，白得仿佛能看到无数艾德女人在其间辛勤劳作。
今年的雪要比往年猛烈一些。
好处是，破坏城镇的魔物变得少了很多。
坏处同上。
火杀队作为博洛尼亚的A级小队，却实际上已经有一段时间没有开张了，如果讨伐雪巨魔的任务失败，之后也很难再接到其他的任务。
作为高等级的探索者，赚得多的同时开销也很大，最近有多位成员更迭了装备，让原本不多的存款濒临见底。
再接不到任务的话，单单是住旅店的钱可能就会掏空存款。
总不能所有人一起去住马厩吧，这么冷的天是要冻死人的。
而如果顺利搞到没什么破损的雪巨魔的皮毛，那么只要他们不大手大脚地消费，就能顺利度过这个冬天。
今天洛娅换上了雷野送给她的大衣。
虽然那个说要绝交的青梅竹马很讨厌，但现在洛娅不得不承认，他的每一个作品都很实用。
其实洛娅本来是想要狠下心把雷野送给她的东西全部丢出去的。
可是看了看弓舍不得，看了看衣服也舍不得，还有比一般的储物袋的尺寸要大上几倍的储物袋也舍不得扔。
再看家里的东西。
马桶、冰箱、幻景水晶、空气炸锅...大大小小的物件，真要是全丢掉，恐怕这个家直接要被拆掉一半。
所以纠结了很久之后洛娅知道自己没办法嘴硬，她现在的确是离不开她那个满身机油味的青梅竹马的各种小礼物的。
那咋办嘛，那就享受呗。
墨绿色的大衣看上去是上等的山羊绒的材质，不算特别漂亮但是并不臃肿，看起来就很暖和，袖口有着金丝绣花，那是温控模组的延伸，洛娅甚至可以抬抬手就可以给自己吹头发。
与她相比，队伍里的另外几个人都显得狼狈的多，每个人都穿着厚重的毛绒大衣，芙瑞雅更是把自己裹成了粽子，只露出一个软乎乎的紫色小脑袋。
所以，当第一只小型魔物出现的时候，不太方便拿武器的几个人不约而同地看向洛娅。
那是一只落单的哥布林。
这个冬天对于没有皮毛的哥布林而言异常难捱，大部分哥布林洞窟都把年老虚弱的哥布林赶出洞窟，只留下精壮的高级哥布林和婴儿，就连孕袋也有一大部分被当做粮食。
眼前这只干巴巴的哥布林显然就是被撵出来的一只，手里就连武器都没。
没有武器，也没有脑子。
哥布林一见到路过的几人，立刻怪叫着冲上来。
对于A级探索者而言，这种路过的小型魔物只不过是打发时间的小乐子，就像是环卫工人脚边的某个大块的垃圾，随意收拾完之后就该继续干活。
洛娅挽弓搭箭。
仍是昨天那样的精灵弓。
并不是修好了昨天的那把，也不是说她有备用的精灵弓，只是洛娅在寻找是否有能修理轻语的武器店的时候，意外地发现这种精灵弓在某个回收店有卖。
而且只需要两枚小银币，是洛琳制作的精灵弓的售价的五十分之一。
质量也很好，简直就和洛琳亲手做的一样。
赞叹着老板手艺的洛娅直接全包，现在储物袋里有着一大堆的精灵弓，再也不用在意武器坏掉的问题了。
咻！
如此近的距离，且没有风雨雪之类的要素干涉，洛娅这一箭射得相当精准，直接命中了哥布林的手臂。
第二箭贯穿了哥布林的小腿。
疼痛让哥布林那有限的脑子里终于出现了恐惧，它踉踉跄跄地折返，紧接着第三箭就扎在了它的屁股上。
听着哥布林的惨叫，艾纳看了眼缩着脑袋的芙瑞雅又看了看洛娅，微微皱眉。
“好了洛娅，我知道你心里还是不舒服，但不该用这种方式发泄，结束吧，瞄准心脏...探索者公会守则第一条，敬畏一切生命，你忘了吗？”
瞄准的就是心脏啊...
洛娅深呼吸，凝聚心神，找准位置。
一箭射出。
这一箭终于从背后射中了哥布林的心脏，它一个趔趄跌在雪中，再起不能。
什么嘛，我的弓术还是挺准的嘛。
洛娅现在还在心里嘴硬。
也只敢在心里面嘴硬，并不敢多说什么，因为大家看向她的眼神都怪怪的。
继续前进，落单的哥布林开始变多了。
偶尔也会有毒素蚯蚓这种正在冬眠的魔物被惊动，然后从泥土里冒出头来。
毒素蚯蚓，在女性探索者群体之中是比哥布林还要臭名昭著的魔物。
会把落单的女性拽到泥土里，只露出一个勉强能够呼吸的脑袋，同时注入麻痹毒素使得失去对身体的感知，随后就开始拆卸盔甲并攻击身体的内部，往往被解救出来的时候，毒素蚯蚓已经借受害者的身体产下不计其数的卵了。
没错，被毒素蚯蚓捕获的探索者并不会死，大多都能撑到被救援的那一天。
但在那之后，受害者的身体已经被改造成碰一下就痉挛的体质了，她们往后余生都要忍耐着这样的折磨。
这也就是毒素蚯蚓臭名昭著的理由。
它们并不抢，甚至比哥布林还要弱小得多，体型也只有人类的手臂粗细。
然而像这种体型比哥布林还要小的魔物，洛娅就很难命中。
只有三成的命中率。
不仅仅命中率低...而且伤害也不足，被命中的毒素蚯蚓并没有像之前那样被牢牢地钉死在地上，而是扭动身体又钻进了泥土，插在身体上的箭矢则是被挤掉留在地面。
也许是衣服的保暖效果太好，洛娅的额间浮现些许的汗水。
紧张。
原本像这种小型魔物，大家都是谁离得近一些谁去顺手解决掉，几乎不会妨碍前进的速度。
可是现在，因为几只小怪，已经耽误了不少的时间。
甚至好几次险些被近身。
今天的洛娅完全就是新人般的表现。
一直到洛娅终于没能防住三只毒素蚯蚓的逼近，已经被缠住脚踝就要被拉进泥土里，却被艾纳拉了上来的时候，一旁的火系魔法师终于忍不了了。
“你*了个**的你装你*的大尾巴狼啊？不行就不行你给这硬撑你*了个比啊你，武器坏了就说坏了又不是不等你去修，也有不少人是因为武器爬到现在的位置的，你实话实说我们又不能笑话你，你*你非得给这装你*是吧你*的****，我艹似你的*！”
魔法师的咏唱速度很快。
劈头盖脸地砸了下来。
在洛娅刚进队那会，魔法师总是替她说话的那一个，即使事后挨打甚至明知事后要挨打也要替她辱骂对方全队的双亲。
而现在这份火力转移到了她的身上。
“什么啊！我今天只是刚好状态不佳罢了，前两天...前两天我都没有睡好...”
眼泪在洛娅眼睛里打转。
她很清楚，如果不是真的生气了，魔法师不会对自己的队友说这样的话。
可是她做错了什么呢。
只不过突然换了武器，实力稍微低了一些而已呀。
就算真的变弱了不少，也不至于有这么大的态度改变吧。
洛娅咬紧牙关，突然抬起弓对着不远处逃走的毒素蚯蚓一通连射，箭矢纷纷钉在地面，连毒素蚯蚓的边都没蹭到。
事实上，如果这些年洛娅没有使用轻语，那么她或许不会退步到如此地步。
可她太过于依赖那把有着辅助瞄准模组的长弓了。
“小娅你别射了...”
芙瑞雅眼看着气氛不太对，怯怯地凑过来阻止了她。
队伍不再前进。
几个人稍作对视，默契地聚起来小声交流，有意避开了洛娅。
洛娅知趣地并没有靠近。
而那只精灵族的长耳却稍微动了动。
‘怎么办？她这样的状态，并不能胜任关键的刺眼任务，甚至还会拖后腿，至少我对她是不放心的，可就这样回去...’
‘烦死了，你看她还一脸无辜的样子，她难道不知道隐瞒自己状态不佳的事实是对团队的不负责吗？她是想害死我们！’
‘小娅姐姐一直都很顺利的样子...可能不太明白这一点吧...’
“开除。”
“兄弟你还真是惜字如金...但你说得对，如果她一直这副样子，恐怕也只能请她暂时离开我们的小队了。”
“***，那现在怎么办？”
“我去问问我那位老朋友，看看她们愿不愿意和我们合作吧。”
洛娅看着那些人窃窃私语，默然凌乱。
她擦了擦眼角委屈的泪水。
突然之间，她有点想念野哥家那个充满机油味道的小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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