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再相见“你不是观雪楼那个小侍女吗?怎么会在这?”一双桃花眼眨了眨,裴泓的目光落在她身上。
“阿兄,是我叫荔淳来送书衣的,她的手可巧了,一会你看看。”裴昭音一面叫身旁的侍女去拿药箱,一面对裴泓解释道。
“原来如此,那你可要谢过人家才是。”裴泓嗓音温柔。
“阿兄放心,我喜欢荔淳,自然不会亏待了她。”
裴昭音叫人取了个锦盒过来,里头装着两只白玉嵌珠簪。
长平侯府高爵重禄,堆金如玉,即便是主子随意赏人的东西,也是寻常人家不得多见的珍宝。
接过锦盒,谢栀一眼便认出,簪子是上好的羊脂玉所制,顶头的那颗碧玉珠也不是凡品。
谢栀谢过恩便要告退,不料一旁的裴泓却忽然道:“我想起有事要到前院去一趟,一道走吧。”
…
刚下过一场雨,驱散了几分暑热,无云无雾的苍穹中,不时飞过几只莺儿。
亭亭如盖的树荫下,谢栀将一缕碎发别到耳后,对裴泓道:“五郎君,观雪楼到了,奴婢先行告退。”
在得到裴泓的一句“好”后,谢栀抱着怀中的小匣子往里走。
适时一阵风吹过,谢栀不知怎得一个踉跄,“啪”的一声——
手中锦盒掉落在地。
她脸上露出心急的神色,忙蹲下身去捡,就在月白小袖将要碰到那簪子之际,一只大手率先伸了过来,拾起了锦盒中掉出的簪子。
“别着急,没摔坏。”裴泓的声音在谢栀耳边响起。
谢栀随着他的动作站起身,望着裴泓手中的簪子,一脸庆幸地道:“还好没有摔坏,不然万死也赔不起。”
说罢,她感激地抬头看向裴泓,“多谢郎君。”
裴泓望着她满含光彩的眼,竟有些看痴了。
“哪里就这么严重了?”裴泓满脸温柔,“昭音既然已经将它给了你,那便是你的东西,别说没摔坏,就算是坏了,也不会有人说你什么。”
裴泓说着,抬手想将簪子插入谢栀发间。
谢栀亦低头展笑,一副柔顺之态。
男人,果然都一丘之貉。
谢栀仔细思考了一夜,晴仪说的不无道理。
但她想要的不是什么锦衣玉食,而是自由。
只要得到裴泓的心,哄得他纳自己为妾,为了走流程,他必定会向裴渡讨要自己的奴籍文书。
届时再趁机取走,她便可离开裴府,远走高飞。
可若是没有奴籍文书,没有户碟,那便是逃奴,下场可能连性命都不保。
可自己一个小丫鬟去找本就对她有芥蒂的裴渡讨要文书,那是难于登天,可裴泓就不一样了。
他是裴渡的兄弟,裴渡势必不会为了自己这么一个罪臣之女破坏兄弟感情,料他倒时也会为了省事,直接拿出奴籍文书。
而且谢栀事先已经了解过,裴泓这人最是风流多情,谢栀自认有几分姿色,让他看上是不难的事;
他又不像裴渡那般实权在握,又有父母压着,就算届时自己逃了,难道还能追来不成?
谢栀觉得她的计划简直天衣无缝。
看一眼面前细心温柔的裴泓,她越发踏实起来。
事情比她想的还要顺利……
可就在簪子即将没入发髻之际,裴泓的动作忽然一顿——
谢栀一脸迷茫地抬头望去,就见裴泓的目光正略过她望向远处,下一刻,他的手忽得一颤手上簪子落地,霎时四分五裂——
谢栀望着地上的碎玉,眼睛不明所以地眨了眨。
这回是真碎了。
“父、父亲,三兄,你们怎么会在这?”
裴泓灰溜溜上前拱手行礼。
他的父亲——裴家三房老爷裴廷安与裴渡负手走来,见他这副模样,还有脸上的伤,登时便怒了,
“你也不小了,一天到晚没个正形,屋里人快比你老子还多了,还沾花惹草,你瞧瞧你三兄,再瞧瞧你!”
裴廷安说着,扬手就是一巴掌。
裴泓被打了也不敢吱声,低垂着头立在原地,谢栀也只能不尴不尬地站着,内心崩溃。
这裴三爷也不是什么洁身自好的主儿,怎么还冠冕堂皇的呢。
还打乱她的计划。
好在裴渡适时打断了父子二人的僵局,“三叔,李大人已经到前厅候着了。”
裴廷安反应过来,急急忙忙对裴泓道:“还不快回去,我警告你,脸好之前不许再出来丢人,那个你养在外头的女人,也不许再见,听见没有!”
裴廷安说完,怒气冲冲地叫人把裴泓押回去,又火急火燎地同裴渡往前厅去,从头到尾倒是没有瞧过谢栀一眼。
也算没有殃及池鱼。
倒是裴渡回头一瞬,冰冷目光若有似无地打在她身上。
…
夜里,谢栀在寝屋中点上油灯,趴在桌案前赶制上次落水的画稿。
她的画和其他大家不同,并不专注于风景人像,而是自己编出一个个小故事,再用绘画的形式展现。
两月前自己将随手画的稿子给晴仪看时,晴仪觉得有趣,交给自己在绘珍馆做活的叔叔一看,那叔叔也觉得不错,便将谢栀引荐给了绘珍馆老板。
自那时起谢栀便常常给绘珍馆供稿,获取一些微薄的稿费。
这次算是个意外,谢栀想尽快画完,存点未来要用的资费。
刚画到一半,房门忽被敲响,谢栀有些疑惑,边揉揉酸痛的手腕,边起身道:“来了。”
推开门,外面却是佟录事。
“荔淳姑娘,三郎君来了,命你去找书呢。”她说完,看了看谢栀手上的油彩,又提醒道:“你这……要不去清理一下?”
谢栀看了看沙漏,已经是亥时一刻了。
这么晚了,他又做什么妖?
谢栀无所谓地将手拢在袖中,对镜整理好双髻,披上月白色外裳,又叫佟录事早些休息,便抬步出了门。
观雪楼平日里往来不多,统共只有一个录事,三个书童,两个洒扫侍女,再加上谢栀一人,一同住在一楼的后院的廊房中。
谢栀上了二楼,远远便瞧见那人端坐于书案前,似乎在挑灯夜读。